66 ：開機

“曲參？”

手機裏傳來關曜宇的聲音，曲參猛然驚醒，掙紮着想要陸祤商的懷抱。

陸祤商卻沒有半分動搖，緊緊摟着她，從她手裏拿過手機，看了一眼手機裏的人。

曲參以為他會說什麽，卻見他只是笑了一笑，便按了結束鍵。

“我給你調點蜂蜜水解解酒。”來的時候，剛巧帶了些蜂蜜，準備調檸檬水喝，現在倒是派上了別的用場。

兩個人也不能總這樣一直摟着。

“好。”陸祤商答應了一聲，終于放開了她，坐到了沙發上。

曲參把蜂蜜水調好，放在了桌子上，見陸祤商半靠着沙發靠背，雙目緊閉，看得出來極其疲憊。

他這樣毫無防備的樣子，倒讓曲參可以毫無顧忌地好好看看他。

這些年，可以在大熒幕上看到他，可以在小屏幕裏看到他，可以在商場的櫥窗看到他，也可以在閃過的公交車身上看到他，似乎随時随地都可以看到他，卻從來沒有如此近距離地看過真真切切的他。

他的眉眼沒有什麽變化，閉着眼睛的時候，還隐約帶着當年那股子少年氣，只是下巴的輪廓有了成熟男人的堅毅。

“我有沒有什麽變化？”

陸祤商突然的問話打斷了曲參的思緒，臉一熱，她沒有回答，只是說，“趕緊喝吧，一會兒就涼了。”

陸祤商坐起身，端起杯子，一口氣喝完，雙手交叉，雙臂搭在腿上，看向曲參，“曲參，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不要相信，一定要聽我親口對你說的話。以後你做任何決定之前，都要告訴我，不要一個人輕易下決定，知道嗎？”

說完，站起身，也不等曲參回答，徑直走了出去。

陸祤商突然的出現，最後說的那些話，一直在曲參的心頭盤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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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第二天一早，曲參和苗苗兩個人各自頂着一雙熊貓眼去參加了開機儀式。

路上苗苗試探性地問曲參昨天陸祤商找她是談什麽事情。

曲參只說了是工作的事情，苗苗見她不願多說，也就沒再多問。

開機儀式很簡單，就是擺桌子，焚香爐，桌上擺一堆貢品，主創團隊包括所有工作人員都要燒香祈福，然後是拍照。

這個過程頗有些開業慶典的意思，看上去還有些迷信，不過比之她在西北小鎮，滇南村落，以及B市遠郊見到的那些場面，這樣的儀式不過就是個形式。

陸祤商和楚廷都帶着妝，洛時星也過來了，他穿着便服，就是來捧個場。

一衆人拍了大合影，又三五成群各自合了影，人們跑來跑去好不熱鬧。

陸祤商看上去是一衆人裏活動量最少的，站在原地，身邊的人換來換去，他卻一直維持着同樣的笑容和不同的人拍照。

曲參只拍了大合影，便和編劇孫薇聊起了劇本，有些地方為了适應鏡頭的呈現，改動很大，在這方面，孫薇的經驗要比她豐富得多，需要時不時地向這位專業人士請教，才能完全理解劇本創作的要義。

兩個人正聊着，就聽見一陣嘈雜，一輛白色的應援餐車開了進來，車身上貼着印有陸祤商圖像的大幅海報，車旁立着一人高的易拉寶，一看就是給陸祤商的應援車。

“現在的孩子們，總愛搞這些花哨的玩意兒。”孫薇看着那輛車，搖了搖頭，“估計又是受那些韓流的影響。”

其實孫薇年齡也才四十多歲，但說起話來總是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配上她那幅圓圓的眼鏡，頗有些教導主任的威儀。

“這個應援有點早。”曲參不由感嘆，開機儀式就送餐車，這屆粉絲真是豪氣。

“我記得祤商以前就發過公開信，告知粉絲不要應援，他會加倍努力證明自己的實力，是好是壞他一力承擔，不過看來依然是擋不住粉絲的熱情啊！”

“喜歡了就會心甘情願付出，”這個是曲參的心裏話，當初即便沒有得到陸祤商的回應，她所做的那些也都會覺得很值得，“只是很多粉絲都是孩子，自己也沒有經濟能力，還是理智一些比較好。”

“小曲，你小的時候追過星嗎？”

“追啊，”曲參笑着說，“那會兒也很瘋狂的，上高中的時候，假期和好友一起千裏迢迢跑去看愛豆的演出，結果買的黃牛票是假票，沒能入場，就坐在外面廣場聽完了全場，一直等到他們出來和我們揮手告別。”

現在依然還能清晰地記得，那天的天氣很冷，她和燕佳擁抱着取暖，跺着腳，豎起耳朵聽着，其實NFO只唱了一首歌，但她們依然堅持到了最後，一直到演出結束，和到場演員的其他粉絲們擠在一起，等着他們出來。

陸祤商出來的時候，曲參一眼便看到了。

他穿着黑色羽絨服，圍着一條深灰色格紋圍巾，沒有像其他成員那樣戴口罩，素着一張臉，清爽幹淨。

那個時候的陸祤商相較于同齡人，顯得太過穩重，但依然是元氣滿滿、活力四射。

有粉絲喊他的名字，他會微笑着揮揮手，粉絲們就喊得更歡騰了。

曲參擠在人群中，和大家一起，扯破喉嚨喊着他的名字，不管他聽到沒聽到，就是想用最大聲告訴他，自己有多喜歡他。

“買票花錢，來回路費也要花錢，結果去了還沒看倒現場，不覺得很虧嗎？”

孫薇的疑問拉回了曲參的思緒，她笑着搖了搖頭，“雖然沒看到演出很傷心，但是後來能看到他本人就覺得值了。”

“只是匆匆忙忙看一眼就夠了嗎？那又有什麽意義？”

“其實追星本身也不是在追求什麽意義，就是一種生活方式，就像有的人愛好囤書，會不計投入地不停買書，也許買回來并不看，只是為了滿足內心的需要。有的人喜歡收集手辦，花很多錢集齊了一個系列，擺在那裏就覺得很滿足。也有的人喜歡跳舞唱歌，可以花錢花時間去學習，也許今後的生活和這些都無關，只是純粹喜歡而已。追星也是一種喜好，就像看書、跳舞、唱歌、打麻将一樣，只是一種個人選擇。”這樣的解釋她說過不止一次，也不期望一定會得到理解，只是希望不要有那麽多誤解就好。

“看書可以收獲知識，跳舞、唱歌可以學到技能，追星又能得到什麽呢？”

“孫老師，這個我最有話語權了，”在陸祤商周圍擠了半天，終于拍完了照的苗苗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還沒緩口氣，就接着說：“我這些年因為追星學會了P圖，做表情包，剪輯視頻，還學會了各種宣傳技巧，所以才能應聘當曲參姐姐的助理。我有個大學同學是廣東人，剛入學那會兒灰飛分不清，為了流利地唱出愛豆的歌，愣是學好了普通話。粉絲群裏有小夥伴為了安利愛豆學會了手繪，還有的人因為愛豆是外國人，學會了英日韓泰各種語言，您能說追星沒有用嗎？”

孫薇看了看曲參，又看了看苗苗，“原來這師父和徒弟都是追星族啊，好了，我說不過你們。”

“孫老師，您這麽說還是對我們不認同，那您就沒有喜歡的明星了？”

孫薇看向陸祤商的方向，“不能說喜歡，只能說是欣賞，這些年，見過不少明星，老一輩的不用說，很多都是演技派，實力毋庸置疑。這些年流量當道，飯圈的天下，就感覺不是那麽純粹了，但是有的人還是堅守着作為演藝人員的初心，懂得只有靠實力說話才對得起自己，對得起觀衆，我欣賞的是這樣心裏有底數的明星。”

孫薇發自肺腑的話說得铿锵有力，讓曲參心頭震動，随着她的目光望向陸祤商，“其實追星也一樣，要掌握好度，凡事做得太過都會出問題。”

“嗯，這點我認同。”孫薇肯定地說，“把偶像當做努力的方向，成為想成為的人，這也許才是追星的意義。”

也許是這樣的聊天太過鄭重，三個人沉默良久。

拍完照片的人都去了應援車那裏，關東煮熱氣蒸騰，加上人氣沸騰，一時間熱鬧非凡。

苗苗望着那邊，啧啧贊嘆，“陸祤商的後援會真是太強大了，上次拍戲的時候也是這樣從頭應援到位，不知道是粉絲怕自己哥哥受委屈，還是真像傳言裏說的那樣，是陸祤商的仰慕者在幕後操控。”

孫薇笑了笑，“男人長成他那樣，不知道得迷倒多少女孩子。”

“那多了去了。”苗苗一臉傲嬌，頗有些與有榮焉的意味，“我家哥哥本來就招人喜歡。”

孫薇抱着雙臂，“你這個粉絲倒是心挺大。”

“唉，”苗苗狀似嘆了口氣，“反正他又不會娶我，哈哈。”

“那倒也是，”孫薇揶揄她，“祤商遲早會結婚，可惜不會是你。”

苗苗氣憤地跺腳，“孫老師，不帶這樣打擊人的！”

孫薇用肩膀碰了碰苗苗的肩膀，“那要不我給你牽牽線？”

語氣裏滿是戲谑，沒想到苗苗倒像是認真起來，望着陸祤商的方向，許久，搖了搖頭，“算了，他根本不可能喜歡我！”

孫薇聳了聳肩，“這樣不是更好？”

“嗯？”

“幹他們這行的，先不說猴年馬月才結婚，工作沒個固定時間地點，十天半個月，更甚至于一年也見不着幾次，你說找了他有什麽用，劇組裏都是漂亮小姑娘，還得擔心他出軌。”

“雖然......”苗苗笑了，終于還是玩笑起來，“但是你說得好像也對噢！”

兩個人還在嬉笑閑聊，曲參的視線轉向人群中依然維持着紳士風度拍照的那個人。

半披半紮的飄逸長發，頭頂髻上戴有黑色金屬發冠，身着黑色暗紋對襟長袍，搭配大紅色的滾邊，整個人顯得穩重深沉，就仿佛朱宇從漫畫中走出來一般。

視線流轉間，竟然無意間對上了他的視線。

一身俊逸裝扮的男子，穿過芸芸衆生，漫過舊日時光，溫柔淺笑，一如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