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昨晚上那件亞麻質地的寬松長裙還散在地上胡亂堆放着，不遠處水草樣的是假發，目光再遠一點是一個A-CUP的蕾絲邊文胸……

“為什麽會有這種東西啊！！”宗玉衡胡亂地揉搓着自己的頭發。

“馮濤那家夥，如果敢對昨晚的事啰嗦個沒完一定要他好看！……那個絕對不是我啊啊啊啊——”他迅速把昨夜列入“人生十大最想遺忘事件名單”，進行了思想上的封殺。

不好的事情就應該忘掉——他媽媽是這樣教他的。

果然馮濤之後對“宗表妹”表現出了很大的興趣，一天之內找機會問了好幾次，什麽“叫什麽名字”啊、“是哪一房的親戚”啊、“去了哪個國家”啊、“是移民還是留學”啊、“啥時候回來”啊啥啥的，煩不勝煩。

宗玉衡色厲內荏地都給擋回去了，“幹你什麽事！”、“不要妄想我會回答你的問題！”什麽的。

其實他內心是有點窘迫的，覺得馮濤就是懷疑了，所以才故意這樣求證個不停，這個人的心眼太壞了！不過如果他覺得這樣自己就會承認的話那真是太天真了！——他是堅決不會承認的！

馮濤锲而不舍地找罵挨，剛出去半個小時就又拿了個破文件進來請示，然後又借機挑起話頭，“宗總我跟你這麽長時間都不知道你有個表妹……”

宗玉衡就把文件夾往桌子上一摔，“你到底要幹什麽？！”

馮濤摸摸鼻子，“我、我沒什麽別的意思，就是覺得你表妹……很漂亮。”他也有點不好意思了。

然而想不到的是宗玉衡居然比他還不好意思，臉紅得不行，只好把老板椅轉過去背對着自己的副總，“當、當着我的面說這個你什麽意思？！”

“……也沒什麽特別的意思，就是如果宗總方便的話請轉告一下……”馮濤也有點底氣不足了，他真正的意思只要會聽的就都明白了，想讓給介紹下什麽的呗。

宗玉衡沉默了一下，深吸了口氣，盡量冷靜地說：“你，是我的副手，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說這麽輕浮的話。”然後他又似乎突然很轉過身來生氣地宣布：“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你如果再在我面前叽歪個不停，我就扣你這個月獎金！快點給我出去！”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馮濤覺得也理解他的意思了，自己只是他手下打工的，而對方卻是老板的表妹，目前還在國外留學或者定居，總之血統身份地位學歷，無論哪方面都不是自己能配得上的，他捏了捏拳頭，退了出去。

宗玉衡用在震懾敵人的羽毛在無人時悄然落下來，他有點疲憊地塌下肩膀，這個馮濤啊，敢不敢再明顯點？沒想到平時那麽隐忍的一個人熱烈起來是這麽令人措手不及，什麽叫做“你很漂亮”啊？什麽叫做“請轉告”啊？——這種話也能當着本人的面那麽輕易地說出口麽？

輕浮的家夥，他和那些男人也沒什麽兩樣吧！

都是女裝惹的禍！回想起昨晚種種，宗玉衡忍不住按着額頭——不知道那副模樣被多少人看了去，好像滅口啊……看來這陣子是不能去那家店消遣了。

然而事與願違，他越是不想見到的人反而越湊到他跟前來，快下班的時候林秘書報告說有位姓傅的律師說要見他。

宗玉衡認識的姓傅的律師就只有一位……于是他咳了咳，通過電話隔空對外面說：“我今天很忙，請他改天再來。”

過了會，林秘書又報告說傅律師不肯走，說東西很重要，要當面交給他。

宗玉衡并不覺得和只有兩面之緣的傅律師會有什麽重要的糾葛什麽的，故而并不是十分想見，然而林秘書補充說：“傅律師說是關于昨晚的一點事情，有東西想當面交給你。”

宗玉衡心裏一咯噔，不知道那個小傅什麽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就讓林秘書把人給放進來了。

傅律師走進來手裏拎着一個購物袋，跟他很禮貌而客氣地打了招呼。

宗玉衡擡頭看了他一眼，點點頭，然後就低頭裝作一秒鐘幾十萬上下的忙樣子，“傅律師你有什麽就快點說吧。”

傅南生就把袋子放在他的辦公桌上，“宗總，我是給你送昨天你落下的衣服的。”

宗玉衡一看，從袋口可以看到裏面好像真是的自己昨天穿的襯衫和褲子，走的時候就只披了件外衣，沒想到被這個小傅律師給收了去，他咳了咳，說：“謝謝——還有什麽事情麽？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他擡起手腕，“我一會還有點事情要處理。”

所幸，小傅律師也沒有長期逗留的意思，只是随意地說了句：“宗總那你忙，我就不打擾了——我今天才聽說原來宗總你和王磊居然是高中同學，難怪你們感情那麽好。”

宗玉衡停下來擡起頭，皺眉不解，“我和他是高中同學？你搞錯了吧。”

傅南生也有點錯愕的樣子，“咦？宗總你難道不是X中XX屆一班的麽？我知道王磊也是X中畢業的，覺得你們應該在高中就認識了的——難道是我搞錯了？……”他後面一句自言自語，“啊，宗總你完全不用放在心上，一點小事。”說完就告辭了。

然而這一點小事卻像一顆石子，投進宗玉衡的心裏，激起一層層漣漪。X中，一個對他來說禁地的地方，連同那件禁忌的事情都被他埋葬在心裏很久。沒想到王磊居然是在X中讀過書，算起來應該跟他差不多同級，那麽……宗玉衡的瞳孔一縮，像被什麽擊中一樣凝住了。

馮濤在下班的時間接到了宗濟源的電話，說有事情交代。本來馮濤今天心情有點亂，不打算留下來無償加班了。宗玉衡的電話讓他不禁又想起那位驚鴻一瞥的“表妹”，于是收拾收拾，略交代一下就直接去找宗濟源了。

宗濟源把地點安排在某會所，馮濤到的時候他已經泡好了一壺茶。

“小馮你來的正好，今年的新茶，第一壺分給你。”

馮濤心想，茶什麽的小恩小惠您老就省省吧，要是真有心關照，把你那侄女還是外甥女的介紹給我當對象比啥都實惠。

他此來正是抱着這樣鳳求凰的心情來的，就算被看做是攀高枝的鳳凰男，就算在人格上被貶低，他也決定要試一試。這麽多年也不是沒見過女人，也不是見過美人，可是卻是第一次遇見這麽讓他心動的人，那種頭暈目眩撲通撲通的感覺他從未經歷過，他不愛看小說，也不怎麽看八點檔電視劇，好萊塢愛情電影也沒興趣，他原本以為一見鐘情什麽的一輩子也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可是所謂世事難料正是如此。他現在是有點理解村裏熱戀着張寡婦的趙老憨的心情了，那是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決心。連一向以自制力和對人生的強大規劃能力著稱的自己都抵擋不住這樣那樣的沖動，何況一般的光棍漢子。

難怪有人說愛情什麽的根本就沒有道理可言，理智的都不是愛情……不過他也從理智的角度衡量過了，宗家的親戚，定然非富即貴——并不是說他非要貪圖些什麽，不過如果他真能把宗家表妹追到手對他的事業發展也是有一定幫助的。

何況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那白衣無暇的飄逸身姿，那清純無辜的眼神，那踟蹰街頭的迷惘脆弱——不管怎麽說，宗表妹都是個銷魂的存在啊。

馮濤決定至少要試着向宗濟源提一提，當然，在此之前，滿足對方的要求是自己得到滿足的前提，他需要耐心傾聽大BOSS的吩咐。

宗濟源也似乎滿懷心事欲言又止的，“小馮啊，小玉他最近是不是和那個王磊……發展很順利？”

馮濤想這不是明知故問，之前他已經報告過王磊在宗玉衡那裏留宿的事情了，“據我所知，他們相處的不錯。”

宗濟源就長籲短嘆的，“真是讓人擔心啊，”他搖頭，“本來我以為通過王家人能說上幾句話，最好倆人就這麽算了，可是好像沒什麽效果。”

馮濤想了想，還是據實說：“宗總，這件事我覺得您似乎有點太過擔心了。王磊的口碑似乎還不錯，在他們家族裏也算是個做事業的人，品性也不至于敗壞到什麽地步，依我看來比小宗總歷任的男友還要強些。既然他對小宗總是認真的，倆人就這麽發展下去順其自然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宗濟源擺擺手，還是嘆氣，似乎是傷透了腦筋，最後沒辦法地交代說：“我知道你說的有道理。如果王磊的歷史清清白白，放在那裏也配得上小玉了，可問題——這裏面還有你不知道的事，他們實在不合适，将來我怕小玉吃虧。”

馮濤就耐心聽着，沒有表現出過渡關切八卦的樣子，人家想讓你知道自然會告訴你，不想說的也別問。

宗濟源說：“算了，小馮你也不是外人了，我們家小玉的事情上我一直是信任你的。我就給你交個底，若是将來王磊那小子對他有個什麽你一定幫我照看好小玉。”

馮濤說：“這點您放心，我一直是站在小宗總這一邊的。”

接下來宗濟源就向他講訴了一段發生在多年前塵封的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