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轉眼這就到了五一了,馮濤的弟弟馮偉、妹妹馮娟都不打算回老家了,連帶着馮濤也因為要加班而留在X市。

月末馮家二老打電話給大兒子,說要去X市看看他們兄妹仨。

要擱以前馮濤肯定一口應下來,還會勸他們在這裏多住上幾天,可是現在他犯了愁了。

弟弟妹妹們現在還是學生,住在學校寝室,自己又被連窩端,流離失所寄人籬下的,把父母接到宗玉衡家裏住怕他不樂意,可是難道給送酒店去住?父母不知道會怎麽想,兒子畢業工作也好幾年了,還沒落下個腳……經過這件事,馮濤暗自打算,是該給自己弄個窩啥的了,免得以後被動——這個暫且不提從長計議,就說眼下這個事咋辦比較好?

他略一沉吟,電話那頭他父親馮慶林就覺出味兒來了,“咋了?不想讓我和你媽去?有啥不方便的地方?”

馮濤連忙說:“沒事沒事……就是我最近搬家了,和同事一起租房……你們該來還來你們的……沒有啥不方便的。”身為長子的責任感讓他在面對父母的時候無法說出讓他們擔心的話。

馮父說:“你咋搬家了呢?搬哪去了?和啥同事一起住呢?”

馮濤就耐心跟他說:“原來的房子房東說有事不能租了,我就搬到不遠我老板的房子,住他這。”

馮父說:“你老板不是說脾氣不太好一個娃麽?能讓你住下?給人家房租了嗎?”

如果非但房租,還有水電煤氣費都沒交馮父一定會問個不停,馮濤就謊稱自己是付了租金的。

馮父說:“多大的面積啊?”

馮濤說:“和我之前住的那個房子一樣的格局,也是上下二層小樓。”

馮父就說:“那還行,地方夠大,那我和你媽就去住了啊,你給我們打掃出一個小間能放床就行。”

馮濤遲疑地說:“要不,我給你們在外面租個房間?——不是別的意思,就是怕我老板有想法。”

馮父就不樂意了,“你住他的房子是給錢的,又不是白住,咱有啥抹不開的!再說我和你媽去也不給你禍害房子,還給你收拾,就這麽定了,你跟二丫頭和三兒說一聲,讓他們五一別可哪亂走。”事情就這麽定下來。

馮濤考慮了下,覺得也是個機會,如果宗玉衡矯情的話,那正好是個機會,自己幹脆就搬出來另找房子,總不能因為要伺候他把自己父母都給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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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晚上就向宗玉衡提出說過節的時候自己父母和弟妹要過來團聚。

誰知道宗玉衡一點都沒有給他臉色看,很爽快地說:“那好啊,就讓他們住進來吧。”

馮濤小心翼翼地提醒說:“我們可是一大家子人,你不會覺得煩麽?”

宗玉衡說:“有什麽關系,反正你肯定會收拾屋子的——其實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我五一的時候約了凱文去香港shopping,又是一個購物季咯。”

原來是這樣,馮濤感覺有點微妙,說不上是放心還是失落,他大概又失去了一個可以借故搬出去的機會。

宗玉衡在滔滔不絕地說今年的新款,他又看上哪個牌子的哪件什麽的,馮濤也不感興趣,就随便地應了句,“我覺得你的衣服夠多的了。”那些錢買衣服是多麽地浪費!要是他的話,拿來搞投資,現在的回報率不知道有多高。

宗玉衡就說:“可是我每次打開衣櫃都覺得沒有衣服穿,再不買點存貨我都出不了門了。”

馮濤心說,男人就只要兩套衣服換洗着穿幹幹淨淨的不露着就可以了,只有女人和GAY才覺得沒有衣服穿。

不過也好,兩方面既知道了對方的存在又能夠打個時間差,錯開彼此見面的機會。說實話,馮濤不認為他們會彼此欣賞什麽的。

然而事情還是出現了一點點意外。

四月三十日,一大早,馮濤在廚房做完早飯,敲了宗玉衡的門,又去收拾自己,發現手機已經有五個未接來電,剛要看看是誰有什麽急事,電話就又響了,一接起來,是他父親,說已經下了火車,正往他這邊來。

馮濤很意外,“不是說今天晚上才到嗎?怎麽就來了?”

馮父說:“現在的票不好買,我和你媽就只買到這趟車的,咋?你不樂意我們來?”

馮濤說:“不是……你早點說我好提前去接你們。”

馮父說:“不用了,知道你忙,我讓三兒來接的,說馬上就要到你住的那一片了,你到汽車站去接就行了。”

馮濤放下電話就出門去公車站,剛到就看見自己爹媽和弟弟坐在大包小裹上歇着,風塵仆仆的。一家人就拎着背着扛着往宗玉衡家走。

路上馮母噓寒問暖,又疑心馮濤工作累瘦了,馮濤矢口否認,說自己可能吃了,不胖就不錯了。

馮母就說他一定吃的是方便面,那東西不是給人吃的,吃多了也是虛胖,不好啥的。

話題一路跑偏下去,到地方的時候已經說到村子裏張寡婦趙老憨生了個胖小子,老兩口樂得合不上嘴。

馮母嘀咕着俺也想早點抱孫子哩。

馮濤就開門裝聽不見,回頭對自家人說:“咱一會進屋輕點聲,我不是正和老板同住嘛,他不知道起來沒有,別吵着他。”

一家人就有點屏息,小心翼翼就差踮腳進去了。

一進門宗玉衡嘴裏插着牙刷睡眼惺忪地從浴室露出腦袋,含含混混地說,“你今天怎麽搞的這麽晚……”然後才看清這一家老小農村親戚啥的,“?”他露出一點不解的表情。

馮濤就說:“宗總,這是我父母,那個是我弟弟——之前你也見過的,就是我之前跟你提過過節這幾天我父母會在這住幾天。他們是剛剛到。”

宗玉衡就點點頭,縮回腦袋。

馮濤把父母弟弟領到自己房間安頓下,老兩口雖然來之前覺得兒子拿錢住房子理直氣壯的,可是真正見了人家房東兼老板就不覺矮了一截,大氣不敢出,怕說出點什麽不中聽的得罪人,坐在那裏明顯束手束腳的。

馮偉還好點,在屋子裏外轉了幾轉說:“哥,這房子裝修的真不錯!”

馮濤說:“能不好嗎,當初可是你哥我找裝修公司一路跟下來的——走,咱們洗洗手吃飯去。”

馮父馮母就坐在那裏不動,說:“讓你房東先吃,他吃完了咱們再去吃。”

馮濤知道他們有點怕生的心理,可是讓父母在人後吃飯也有點心酸,就說:“房東人不錯,沒那麽多說道,再說早飯還是我做的,你們就放心吃吧。”

馮母就說:“你做的?為啥你做飯啊?”

馮濤說:“沒啥……呃,當初說好的,我做飯,房租可以少給點——再說你們也知道,我做飯好吃。”

馮母說:“那倒是。”

然後這家子總算是上了飯桌了。

早餐本來只有兩人份,現在多出來三人,可是也沒什麽關系,馮母從帶來的口袋裏掏出一個塑料袋,裏面裝着昨天包出來的餃子,還不是很涼,馮濤要拿去微波爐裏熱,馮母不讓,說不香,要用油煎,于是又把平底鍋翻出來,倒油,一個個用筷子撿進去,吱吱啦啦地開始煎餃子。

宗玉衡收拾妥帖從自己房間裏出來,頭發一根不亂,衣服一點褶皺都沒有,姿态潇灑大方,加上他本來就容貌俊秀,身段風流,舉手投足貴氣十足,簡直像全身散發着BLINGBLING的光一樣耀眼。

馮父被唬得不會說不會笑的,僵坐在那裏。

馮濤從廚房出來,招呼在初始者面前有表演欲的宗玉衡說:“你出來的正好,早飯也準備得差不多了,我媽在廚房給煎餃子,咱們先吃。”

宗玉衡很親民地說:“怎麽能讓客人下廚,讓伯母別忙了,一起出來吃吧。”

馮母随即就端着餃子出來了,見到這富貴風流的少爺也有點僵硬了,很實在地笑着,說不出來啥。

宗玉衡就很全面地招呼大家入座,席間親切地對馮家人一路的辛勞進行慰問,對他們的到來表示衷心地歡迎,并說:“我不在的期間你們可以随意使用這房子,就當做自己的家一樣。馮濤跟我不僅是多年的工作夥伴,更是朋友,你們不要拿我當外人。”說着還友善地笑了笑。

馮父拘謹地說:“宗老板,你人真是的好,我們家老大要是工作上有啥不上進的地方你就盡管說他,他能改。”

宗玉衡就又把馮濤誇了誇,那意思就是在自己的正确帶領下馮濤同志成長很快,已經很能夠獨當一面了。

說的馮家人真的以為是這樣了,對宗玉衡在事業和生活上都對馮濤起帶頭作用的貴人激賞不已。

吃晚飯,宗玉衡仍舊還保持着水平很高的氣質和風度,在馮家人的簇擁和敬仰下上班去了。

不管咋樣,宗玉衡早上做的還不錯,事實上好得連馮濤都微微有點意外了。老板似乎是想和他家人搞好關系的,真是不惜血本啊,連這麽燦爛的笑容都毫不吝惜地綻放出來……大概是對這樣白天晚上地使喚他也趕到有點良心不安了麽?

總之馮濤對于宗玉衡這麽給面子心裏也是滿意的,馮濤一邊開車一邊找機會說,“剛剛謝謝你對我父母的善意。”

宗玉衡哼了一聲說:“我這個人,雖然對下屬稍微嚴格些,可是對年長的人都是很尊敬的。我有我自己的道德标準,不用你說什麽。”姿态還是擺的很高的樣子。

馮濤笑笑,沒說話。老板愛咋說就咋說,反正他沒給自己父母臉色看,也沒擺出臭架子就好。

宗玉衡在公司呆了半天,就搭凱文的車去機場了,馮濤留下來善後,把節前的工作安排好,然後才徹底放假回家。

一到家,他父母就對他不住地誇宗玉衡。馮父說:“看你這同學多好個人,人家打老板能這麽對待咱,客客氣氣的,你在他手底下好好幹,有奔頭。”

馮母說:“就是,人家長的還那麽俊!那做派,啧啧,還以為是電視劇裏的明星。”

馮偉歪躺在沙發上摳腳丫子吃蘋果說:“就是,哥你老板這房子不是租的吧,真有錢!”

總之一家人把宗玉衡給捧地天上有地下無,才貌雙全色藝雙絕的樣子。

馮濤差一點就忍不住揭穿他老板的真面孔——那就是一只不能看屁股的孔雀男啊!還有他是在你們兒子/大哥我的照顧下才長這麽大的啊!

然而這事沒有解釋的必要,馮濤就一笑了之,嘴裏說:“對,我老板人不錯,咱們住着不用拘束。”

他之前從來不會把工作上的難事拿回去煩家人,男人麽,天塌下來自己扛,他們就只要知道自己在這邊努力打拼小有成就就好了,所有那些犧牲委屈不得已就到自己這裏為止了,所以他幾乎沒怎麽跟家人提過宗玉衡這個人以及他那個性格和……呃,性癖。

不說就對了,要是讓他爸媽知道真實的宗玉衡,自己一定給帶回鄉下種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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