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三十一】
無憂閣。
無憂站在窗前,窗前是種着一棵永遠不會開花綠色盆栽,女子望着隔岸天下樓熙熙攘攘的人群,打開信封。花乞丐來信,說他和白眉道人攜千愁已經到達了星月宮。
就在此刻,她聽見門外有一陣響聲。
她回頭,手中的信卻随着窗口飄了出去,“哎……”,她尖叫一聲,身體微微傾斜,企圖抓住那封信,見了來人,卻笑了。
一個身穿宮服,頭戴官帽的男子手中拽着信走向無憂閣。
無憂趴在窗臺上道:“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男子回:“都說天下樓無憂大師聰慧絕頂,從人服裝便可猜測出來的目的,今天我也讓你猜一猜。”
“果然幾日不見,你嘴皮子長進不少,既然你專門來考我,我也不好讓你失望。”只見女子從下往上看了來人幾眼,便說:“我知道你為何來此了,恭喜,段兄。”
段天恒道:“我何喜之有?”
無憂道:“成婚大喜啊。”
男子聽了這話,眼睛變得直愣愣的,過了會兒才緩過神,道:“你真神了,你真是看見我的服裝猜測出來的?還是你早已聽說了我的婚訊?”
無憂道:“我看你面若桃花,定是有好事。再加上你走近我,我發現你的官服袖口有一破損補得格外整齊,你是個粗人,怎會做這種細致活,必定是女子幫你縫的,你說我說的對嗎?”
段天恒點頭,從懷裏把帖子拿出來,遞給無憂道:“來喝我的酒。”
“現在就走?”段天恒話一出,就瞧見無憂從衣櫥裏面拿出準備好的包裹。他滿眼震驚,心想:她莫不是無時無刻都準備好離開。
無憂點頭道:“是。”
段天恒試探性的說:“不用告訴一下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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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憂說:“我給玉蓮留下字條即可了,她現在去心蘭山莊辦事了。”
“我們可以等她回來,再出發,也不急……”。
“哪裏不急,走吧。”無憂說着就踏出了無憂閣。她心想:怎麽不急,若是玉蓮回來,我怎麽走得掉,她非把我捆起來,叫我在無憂閣喝那些苦藥,要麽就是哭哭滴滴用苦肉計叫她不許去喝段天恒的喜酒。
無憂心裏知道玉蓮待她好,做的事情是為她着想。但無憂沒有辦法總如玉蓮的意,因為人不能改變自己的天性去配合別人,她天性如此,只能說是生是死,都是她的命。她絕不怪任何人。
玉蓮回到無憂閣。
“她,她……氣死我了……”。
“怎麽了?”鐵刃聽見聲響,走進屋。
“你自己看。”玉蓮把信遞給鐵刃。
只聽見玉蓮一人坐着,嘀咕道:“我就知道,我是一刻也不能離開她的,就去替你送些衣物,她就一個人跑了出去,她若突然在街上發病,如何是好?”
鐵刃靠在玉蓮身後,低語道:“你不要擔心,我這就去找她。”
鐵刃說完推開門要走,玉蓮起身,喊住他,說:“等一下,天如此暗,你要去哪裏找她?”
鐵刃回:“她在外面也不認識人,看地上的腳印是男人,身高同我差不多,習武之人,應當是千愁。”
“不會的,今早花乞丐還來信,說同千愁公子一起去了星月宮了。”玉蓮待了會兒,震驚了不少,只對鐵刃說:“天下樓就在對岸,那裏那麽多人,定看見是誰來了無憂閣帶走我家姑娘的,我這就去問。”
“我同你一起去。”
“好。”
只見鐵刃同玉蓮伴着夜色前往天下樓。
京城。
同福客棧。
無憂住在客棧已有三日。
段天恒下午來尋她,說是來了多日也未請她吃過飯,盡地主之誼。其實無憂來了這三日,早就自己吃遍這京城了。
無憂吃得津津有味,喝着小酒,看着來往的人群,饒有興致的問了句:“對了,明日你成親,我到忘了問你娶的是那家女子?小時候我在此地也住過一陣子,指不定我聽過。”
段天恒剝着核桃,道:“衛紅。”
“衛紅。”無憂慢慢的念着這個名字,覺得這名字有點熟悉,但又一下想不起在那裏聽過。
只聽見段天恒道:“她是衛将軍府中的婢女,前些日子我同你去将軍府辦案子認識了她。後來将軍和公主大婚,我去迎親,又見到了她就熟悉了起來。”
“哦,原來是小紅。”
“你認識她?”
“我怎麽不認識……”我從小就和她認識,我認識她比你久得多。無憂沒有說下去,只是笑了笑。她想:小紅跟了二姨娘那麽多年,終于有了好的歸宿。
“哪裏認識的?我怎麽不知?”段天恒問。
“幹嘛要告訴你。”
“你啊,你啊,就愛故作神秘。”段天恒道。
無憂拿起酒壺為坐在對面的男子倒了杯酒,笑道:“我便喜歡故作神秘,又如何?”
男子回:“不能如何。”
女子拿起酒杯喝盡杯中的酒,笑說:“我幹了,你随意。”
男子無奈,搖頭,雙手酒杯,一杯下肚道:“好酒。”
這邊兩人喝得正高興,另外一邊忙得正焦頭爛額,玉蓮和鐵刃從紅辣椒姑姑嘴裏問道,段天恒來過,他們兩人準備趕去京城找無憂。
在看千愁那邊。
上山路上駐立着一塊石頭,上面刻着:星月宮三字。他們三人站在階梯下面,往前看,石階上散着枯萎的花瓣,門口的石柱上挂着淡粉色的綢緞,風一吹,如身姿柔軟的少女跳着群舞。站在星月宮門口的三人分別為:一着青衣的消瘦的白眉道人,一頭發亂糟糟,不修邊幅的乞丐和一個樸素幹淨着白衣的男子。
三人同時走上去,居然一路通暢,無人阻攔,只是地上一片殘骸,白骨茫茫如雪。
三人皆不說話,不久,三人皆都停下步伐,看着前面。那說不上一個宅子,只不過是一個有四個柱子支撐起來的大亭子,四下都放置着淡粉色的簾子,透明如蟬衣,忽然刮起一陣大風,隐約看見一個白發女子盤腿坐在中央。
“來者何人?”她的聲音并沒有想象中蒼老無力,卻也沒什麽朝氣。
“霜華。”白眉道人道。
“嘩”一下,風吹拂起來,女子斜過臉,看向他們三人。昔日美人容顏已老,風華早已逝去,只留下一雙清澈的眼眸,永恒不變。
“空靈,你來看我了嗎?”然而那雙清澈的眼睛也是死了的。她已然在不能看見任何人。她忽然瞥過頭,把臉埋在掌心道:“你不要來看我,我不要讓你瞧見我如今這副模樣……不要過來……”。
“師傅他……”。千愁剛要開口,卻被白眉道人攔住。
白眉道人,道:“他來看你了,霜華。”
千愁上前,走到那已白發蒼蒼的女子面前,跪下,女子抱住眼前人,她道:“你身上的味道還和以前一樣好聞。”女子将臉擱在他潔淨的白衣上,淚從空洞的眼睛裏面流下。
她忽然笑了,望着千愁,伸手撫摸着千愁的面孔,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
千愁笑,回:“你也同以前一樣。”
女子笑了,道:“可惜啊……”。
“可惜什麽?”
“可惜你終究是你,空靈終究是空靈,我終究是我,騙不了自己。”
千愁已知道被識破。他道:“師傅他……早在十年前去世。”
女子點頭,回:“我知道。”
千愁不解,問:“那你為何還那樣說?”
女子道:“不知道,興許我在等他的魂魄來接我。”她又道:“不過你身上的味道真同你師傅一模一樣。”
“無憂說我身上的味道是空靈谷百花的香氣,若你喜歡,可以同我一起去空靈谷。”
女子淡淡答:“無憂,好名字,若真人如其名,一生無憂便好了。可一般取此名的都是憂愁太多的人。”
“她是女孩嗎?她還年輕嗎?你喜歡她嗎?”
“恩。”千愁淡淡的回答着。
女子不再問他,只道:“你們來了怎麽不進來,進來喝茶吧。”
“來了,來了。”花乞丐笑着答應着,白眉道人也慢慢走向這個他愛了很久的女子。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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