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昭和,是個公主
我叫昭和,是個公主。
彼時正是八月炎炎,若是擱在往常的時候,我應該跟一幫姐妹們窩在寝宮裏喝梅子湯。
但今年喝不上了,以後都喝不上了。
因為敵國來犯,大秦國破,據說敵軍将領正在十裏開外沖進來,随時都能沖破脆弱的國門。
大秦要亡了。
我那高高在上的父皇早就跑了,帶着他的金銀珠寶、他的兵一起,找個地方另作國都,我這個不受寵的公主帶上也沒什麽用,只會添麻煩,就都被扔下等死了。
八月的泾河,烽火引着狼煙。
泾河是大秦的國都,以往是最熱鬧的地方,現在也是最“熱鬧”的地方。
鐵騎踩着禁軍的屍首而來,鮮血彙聚成一小股河流,尖叫和哭泣聲劃破天穹,宮裏宮外人仰馬翻。
“公主!”彎月提着包裹,從殿外沖進來,尖叫着喊:“公主,我們快跑,敵軍來了!”
我坐在古琴後面,心說你現在才想着跑,果然不愧是我的侍女,這腦袋轉的比我還慢。
“跑不了了。”我是被大秦遺棄的公主,誰都能跑,唯有我不能跑,我身上流着皇室的血脈,大秦滅了,我當殉國。
我說:“你藏在床底下吧,我好歹也是個公主,他們會給我留點餘地,不會燒我的寝宮,你藏個幾天說不定還能活。”
彎月是我最忠心的侍女,這個時候了還惦記着我,我也真希望她能活下來。
“公主,您不奴婢也不走,奴婢跟您一起去。”彎月又開始哭,一邊哭一邊抱着我的腿,一副要哭抽過去的樣子,鼻涕都抹了我一裙子。
這是我最漂亮的孔雀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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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嘆息一聲,罷了,不跟她計較了,死都要死了,還差這一條裙子麽。
正當彎月哭得死去活來的時候,外頭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我估摸着是叛軍來了,摸了摸衣袖裏的小匕首,從容的站起來了,準備說一套詞兒,然後直接自裁了,免得受人侮辱。
結果進來的卻是禁軍首領。
這人我認識,姓方,是大太監劉囍的幹兒子,也是個無惡不做的卑鄙小人,全靠着他幹爹的權勢,飛揚跋扈狗仗人勢,不過他怎麽沒走呢?
我暗想,估計也跟我一樣,是被人丢下的棄子吧。
“方統領——”我蹙眉走出來幾步,迎面就聞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兒。
“昭和公主。”方統領進來,草草的向我行了個禮:“非常時期,得罪了。”
我尚未反應過來,就被方統領擰着胳膊拖出去了,彎月尖叫着撲上來,被禁軍一腳踢開了,方統領拎着我,一路把我拖到了城牆上。
三丈城牆下站着黑壓壓的敵軍,蓄勢待發,那閃着冷光、沾着鮮血的兵器看得我渾身發麻,只一眼我就趕忙收回視線來,不敢再看。
但方統領牢牢地摁着我的肩膀,讓我正臉面向敵軍。
我心說方統領難道是要殺了我,然後帶着我的頭顱向敵軍投誠嗎?那這也太晚了,人家都已經打到家門口了,還差我這一個人頭嗎?
就在我這麽想的時候,方統領突然一嗓子嚎出來:“江家小兒,你瞧清楚了,這可是昭和公主,你膽敢進城一步,我就一刀砍了她的腦袋!”
我原本跳到喉嚨眼的心猛地向下一墜,狠狠地砸到了肚子裏,砸的我渾身肝膽俱裂,一時間連呼吸都忘了。
江家小兒。
我僵硬的擡起頭來,向下看。
三丈高牆之下,我看到了敵軍首領的臉。
江刃。
那是江刃,我曾經的未婚夫,我年少時粘着的江哥哥,我幼時崇拜的江少爺。
那張臉不管多少年再看我都能認出來。
三年時光并沒有改變他什麽,還是那張臉,那雙眼,在看向我的時候依舊冰冷,像是看着一個死人。
我心頭一疼,趕忙別過眼去不敢再看,要是再看一眼,方統領沒殺死我,我自己先疼死了。
“江家小兒!”方統領還在喊:“現在退兵三十裏,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我心說方統領這眼睛也不知道咋長的,敢跟江刃提這條件?
江刃是何許人也?就算現在被鉗制的是他親爹,他都能面不改色的一刀劈下來。
果然,江刃親手拉了一把弓,那箭尖直直的指向了我,他那倆手指頭只要一松,就能把我射個對穿。
方統領慌了,大聲吼:“江家小兒,看清楚了,這可是昭和公主!”
我心說,我就是天王老子都沒用,江刃該殺都一樣殺,這幫人為什麽一直覺得江刃會對我另眼相待呢?
就憑我是他未婚妻?
我暗嘆一聲,那可真是太牽強了,世人皆言我與江刃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但我知道,江刃自小就讨厭我,他巴不得我死呢。
“昭和,公主!”方統領急急地押着我喊:“還不快求求他,否則你我今日都得死!”
我被方統領摁着脖頸,再一次避無可避的看向了江刃。
江刃的箭快放出來了,看這角度是正對着我心口的,我嘆了口氣,說:“方統領,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他要真在意我,能拿着箭對着我嗎?再說了,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恨不得一箭殺了我呢。”
果不其然,下一秒,江刃一箭就射過來了。
方統領一聲驚呼退後半步,我也跟着退後半步,那箭從我的肩膀處劃過去,将我的胳膊劃破了,鮮血頓時湧出來,疼的我一個哆嗦,眼淚都給我疼下來了。
“媽的!”方統領似乎是看我沒什麽用了,一把把我推倒在地上,轉頭抽刀,怒吼道:“來人,弓箭手,準備放箭!”
剎那間殺聲震天,戰鼓驟響,無數弓箭手沖到城牆上,往下射箭,城下的敵軍也往上射箭,還有人搭了□□往上沖,戰争一觸即發,不知道誰的血呲了我一臉。
“公主,公主!”彎月不知道從哪兒跑出來了,沖到我身邊,哭嚎着拖着我跑。
我費力的站起來,跟着她往城牆下挪,心說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在這兒,我乃是大秦的公主,死也得死的漂亮點。
彎月一路拖着我,把我拖到了後花園的一個湖邊上,這湖是我最喜歡的湖,裏面長着一種并蒂蓮,以往彎月經常下湖裏給我撈并蒂蓮。
我盯着湖面琢磨,死在湖裏,飄在并蒂蓮裏,應該也挺漂亮。
“公主!”彎月“噗通”一下跪下了,興許是剛才哭夠了,現在雖然還紅着眼,但卻沒什麽眼淚了,她擡着頭,直挺挺的看着我:“奴婢以往在湖裏撈蓮的時候,曾發現一條密道,可以直通城外的一條大河,奴婢水性好,能帶着公主逃出去,公主,別殉國了,随奴婢逃吧。”
我當即拒絕,這怎麽行?我可是大秦的公主。
彎月一咬牙,道:“公主,您不随我走,可就要落到江刃手裏了,外頭的城牆擋不了多久,江刃片刻後就該找到您了,江刃多厭惡您您是知道的,萬一他折磨您可怎麽辦?他當初可是給那些亂臣賊子上過刑的,您忘了?那些賊人被他折磨的不成人樣了!”
我聽得心裏一陣哆嗦。
天大地大,我連父皇都不怕,就怕江刃。
一想到江刃要給我上刑,我整個人都不好了,五髒六腑四肢百骸都跟着抽抽的疼,疼得我當即決定跟彎月一起逃命。
至于殉不殉國改日再談吧,這跟信佛是一個道理的,有道是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俺也一樣!
然後我利索的跟彎月跳湖了,
我是不通水性的,下了湖跟塊死木頭似得,動都不會動一下,彎月一個弱女子,費盡力氣帶着我往下潛,幾次失敗,又幾次努力,最後我倆平躺在湖面上,藏在并蒂蓮中間,彼此埋怨對方太胖了。
彼時已經是下午時分了,興許是因為躺在水裏的緣故,外頭的喧嚣我們倆都聽不太見了,四周的并蒂蓮的清香掩蓋住了血腥味兒,我擡頭就能看見嫩粉色的花瓣兒,碧綠色的莖葉和淡藍色的天。
我一下子想到了我十二歲那年的游湖。
那年我也是這樣,躺在小船上,游在百花深處,看着滿天星辰,不過那時陪在我身邊的不是彎月,而是江刃。
我十二歲那年剛認識江刃,那時我二皇兄是個吃喝玩樂的浪蕩子,經常跑出宮,跑到一些妓院、賭場去玩,那時候我死纏着我二皇兄,叫二皇兄帶着我去了。
但我二皇兄不靠譜,帶我去游湖玩,玩着玩着就把我給弄丢了,我坐着船,一個人飄在湖心上哭,後來是江刃從湖那邊踩着湖中并蒂蓮飛過來,落到船頭,将船又渡到了岸邊。
那時我便對江刃一見傾心了,羞答答的問了他的名號之後,回宮第一件事兒就是跪在我父皇面前,求我父皇賜婚。
我我母妃當時尚未病逝,我還挺得寵,父皇明面上也想拉攏江家,就幹脆同意了,我領了旨,第一件事兒就是去找江刃。
不過江刃不喜歡我,他沒想到自己随手救下的小姑娘會是公主,也沒想到會招惹來一個姻緣,最開始他還挺有禮貌的,被我纏煩了,就開始對我橫眉冷對。
到最後,厭惡都寫在臉上了,但我當時才十二歲,被他的美貌蒙蔽了雙眼,根本不管他讨不讨厭我,死活非纏着他,說長大了要嫁給他。
那時的江刃十六歲,還是大名鼎鼎的江家之後,他家六代為将,家中長輩常年駐守邊關,江刃更是被譽為江家之刃,有人曾言,江刃将是大秦的刀鋒,假以時日,必将為大秦打出一片江山。
可誰能想到,刀鋒回轉,竟斬了大秦的脊梁。
“公主。”躺在我旁邊的彎月累壞了,飄在水裏竟然都要睡着了,細聲細氣的問我:“您說,江刃為大燕國為将,若是叫江家祖先知道了,會不會罵他啊?”
我聽得一陣心酸,又一陣心冷:“江家的人若是還活着,估計該鼓掌叫好,順便放上一挂鞭炮。”
作者有話要說: 預收文:《盛夏蟬鳴》嬌嬌軟軟小網紅×黑心大律師 《凜冬霜寒》《深秋野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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