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十］

40.

福原愛已經覺得自己好久沒哭過了，但一聽張怡寧拿到了康奈爾的offer加五萬美元的小獎之後還是眼圈紅了：“你們怎麽都走了呢。純醬還說要等上了大學向寧姐學打自由辯論呢。”

張怡寧想了一下，說：“她可以跟着視頻學。我的每場比賽都有錄像，而且打着打着自然就會了。”

看着福原愛已經快要哭出來了，郭躍适時地轉移了話題。

“寧姐，你以後還回國嗎？”

“還沒想好。”張怡寧在一堆行李中間擡起頭，拍拍手上的灰塵，“不過，就算出了國，你們輸了比賽也可以到微信上找我，我幫你們支招。”

“這樣多麻煩你……”

“我把以前用的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封在一個紙箱裏，明天走的時候給你們送到大學生活動中心去。以前的卷子單詞卡片什麽的，四六級雅思紅寶書正序亂序的都有，怎麽處理你們自己看着辦。”

“好，好，謝謝師姐大人。”

郭躍樂呵呵的，目光落在張怡寧手裏那本貼滿了便簽條的道林本子上，“喲，這不是你辯論賽的總結本麽？戰利品戰利品，幹脆一起給我們算了。”

張怡寧的手突然縮了回去：“這本我留着有用。”

“出國你又不打辯論了，留着這個有什麽用？好人做到底吧……”

郭躍把沒說完的半句話咽進肚裏，認識張怡寧很久了，這還是張怡寧第一次對自己目露寒光。

－

等到吃完了晚飯溜達到活動室的時候，張怡寧居然捏着那本筆記站在榮譽牆前。

郭躍偷偷地溜了出去，留下兩個人立在活動室裏。

福原愛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她聽見張怡寧微微地嘆了口氣，那聲輕嘆在寂靜的房間裏被無限放大了。

“嗨，給你算了，福原愛，”她揮了揮手，“別拿着豆包不當幹糧地給我随便扔了。你們好好玩兒。”

突如其來的驚喜讓福原愛沒看清那一瞬間張怡寧的表情。

榮譽牆上，夕陽正紅成一汪血。

張怡寧拿起筆把自己的名字從天下無雙內部通訊錄上劃去，陽光返照在Lamy的金色筆尖上，熠熠生輝。

41.

舊書有時會洩露一些秘密，多年後成為了早稻田大學漢學教授的福原愛将會很明白這一點。她曾組織過十多屆學生，各自花一個學期的時間逐字重讀《紅樓夢》前十七回，還四處找來不同的抄本拓印。事實是前十七回中總有一個署名“脂硯齋”的人用很纖細的筆跡在天頭地腳做眉批，三言兩語之間，福原愛便會感到融融暖意，似乎那位脂硯齋正走下書本，跨越時空，把那段斜行作草、細乳分茶的生活向自己娓娓道來。可是十七回以後就再也不見脂批的筆跡了。對此紅學界一直衆說紛纭。有說脂硯齋就是作者本人的，有說是伯父的，還有說根本不存在其人，批本是僞造的……福原愛輾轉思考了許多時間，一直不得其解，還隐隐覺得某種不安。

後來福原愛在一本文人筆記中無意間讀到一段，說那位脂硯齋是曹雪芹的紅顏知己，兩人情投意合，可惜不到中年便貧病交迫去世。于是福原愛的不安終于得到确證。她深知筆記小說并不可靠，卻對此說法一往情深，雖然她始終沒有找到過脂硯齋其人的真實姓名。只知道，很多年以前有一位女子，在寂靜的書樓上用纖細的筆觸，為自己的戀人寫下那些暖意盎然的眉批。（p.s.脂硯齋的真實身份至今懸而未決，在此選用适合小說發展的一種說法，請見諒筆者挂一漏萬之嫌疑。）

“愛醬？”助理研究員石川佳純在外面喊，“今天晚上還有研究生的課。”

“純醬，你的水平也能單獨上回課了吧？”

最後看了那堆脂硯齋的批本一眼，福原愛拿起教工的校園卡出去了。

幾縷薄雲飛着的青天，陽光在寬廣的空地裏浮蕩，将四周的松樹和叢林的影子投上窗來，有一些落在草間，有一些吹上屋頂。也總有一些灑在福原愛的桌子上，三道拉門的辦公桌，裏面有一個小抽屜，上了鎖。

那個上鎖的抽屜裏有□□林的筆記本，每一頁上密密麻麻地貼着不同顏色和大小的便簽條。上面的論點和論據用鋼筆寫下，端莊挺拔，骨俊神清，一看就是張怡寧的手筆。

直到有一天，一不小心本子滑落，露出封底一個草上飛的筆跡：

“老張是個小笨蛋。”

42.

時空交錯。

某天，福原愛在大學生活動室裏，把一個剛入隊的小姑娘的口語批了個七葷八素，然後對着《ship or sheep》一個一個糾正發音。

小姑娘聽着自家隊長講解要點，忽然插了一句話：“英語辯論挺難的，但是真好玩。”

福原愛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一個英姿飒爽的大二女生在正方把自己虐得死去活來，觀衆席上亭亭地坐着一個看熱鬧的大三師姐，身邊還有一個同樣被虐得不知所雲的假小子。

于是她笑了。

“是啊，我也覺得挺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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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8-12.10 寫完

2016.3.10-3.11 改稿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完。

很早之前的信筆塗鴉，一次貼出來。

我看球那會兒，老張和楠姐正雙星閃耀，郭躍是跟在兩個人後面的小孩，小愛喜歡楠姐但害怕老張。最近張大魔王很是火了一把，讓給小愛的那個球也算直戳萌點，但我始終沒辦法将這兩個人湊成一對兒cp。

前幾天修改此文，試圖加一些老張和小愛的互動，但很難。因為這個故事，嚴格來說并不是一個故事，而是我和某一群人已經失去的時間。

遠離了校園，那些時間也再不回來，漸漸地陳舊起來，追憶都不容易。

吶，請見諒作者的啰嗦吧～

祝食用愉快Y(^_^)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