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每天都像是在過最美好的日子。

裴霁非常開心,她一點也不覺得學習健康的相處方式是負擔,因為她有多到要滿出來的學習動力。

每當和宋迩在一起的時候,都讓她覺得自己不再古怪,是一個像普通人一樣,懂得豐富的情緒,會喜歡會想念的人。

晚飯後,裴霁負責刷碗,然後和宋迩散步半小時,回家後,她工作,宋迩則興致勃勃地做起了旅行攻略。

到了睡覺的時間,宋迩先起身,站在裴霁面前,說:“晚安教授。”

裴霁擡眼,也說:“晚安。”說完又低下了頭。

她在修改演講稿,演講稿是她的助寫的,她過了目,不甚滿意,于是花了些時間做大幅度修改。

打了幾個字,發現宋迩還沒走,她擡起頭,看到宋迩糾結地看着她。

“怎麽了?”裴霁奇怪地問。

宋迩擡撥了撥記本電腦的邊緣,咕哝道:“就晚安,沒別的了嗎?”

裴霁迷惑,她思索了片刻,試探着說:“好夢。”

宋迩嘆息,說:“好吧,你也別太晚。”

裴霁點頭,然後繼續在她的記本電腦上工作。

宋迩慢吞吞地走到自己房間門口,扶着門把,回頭看了看,裴霁聚精會神,她工作的時候總是很認真。

宋迩打開門進去,她産生了一個疑問,教授有沒有意識到她們關系的變化?

宋迩思索着,洗完澡出來,身上籠罩着濕漉漉的蒸氣,她打開門,發現裴霁還在那裏,宋迩看了眼時間,十一點五十五分,按照教授作息,最多五分鐘內,她就會關上電腦,回房間,洗漱睡覺。

她站在門邊,看了一會兒,又悄悄合上了門。

在她躺下以後不到兩分鐘,她聽見隔壁卧室門合上的聲音。

教授也去睡了。

宋迩擡捂住自己的臉,過了會兒,她在心裏輕輕嘆了口氣,她竟然因為教授過于冷靜自持而懷疑教授是否明白一生一世的含義。

自從那天,她和教授約定好,她做教授的小貓讓她養一生一世,已經過去一周了,這一周裏,教授對她親密了許多,會和她一起做飯,會和她散步,與她說話的時間更多了。

可另一方面,她會牽她的,但極少擁抱,她會說晚安,但各自去睡時,她從不會依依不舍。譬如剛才,教授迷惑地思索了好一會兒,是一句依舊冷靜的,好夢。

誰要好夢,她想要抱一下。

宋迩低低地埋怨了一句:“壞教授。”抱着被子,逐漸睡着了。

裴霁睡得很好,第二天一早,和宋迩說過再見後,她去上班。

今天主要,就是安排一下接下去幾天的事情。這次峰會共天,除了開幕致辭,後邊裴霁還有幾場講話,都很重要,峰會結束後,她空出了天時間,陪宋迩玩。

院長敲門進來,開門時,還順撈起了跑到裴霁門外來看裴霁在不在的咪咪。

他主要是來提醒一些必須要注意的事,學術研究方面的,他自己成就都不及裴霁,自然說不上什麽話,但其他方面,他仔仔細細地跟裴霁說了又說。

說完了正事,院長啧啧稱奇:“你怎麽又請假?天?”

裴霁說:“我很忙。”

“你這段時間請的假,恐怕比你過去這麽多年加起來都要長。”院長摸着貓,關心地問,“你說實話,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裴霁知道這是關心她,于是感激地答:“沒有。”

院長也不好再問,他說完了事,要走了,抱着貓,摸摸她的肚子,一邊離開,一邊憂慮不已:“我怎麽覺得咪咪瘦了,是不是新換的貓糧罐頭吃不慣?得讓後勤多準備些口味,可不能把我們咪咪餓壞了。”

裴霁擡頭看了眼,那只貓垂頭喪氣地趴在院長的肩頭,察覺到她的目光,它噌得一下擡頭,望着裴霁。

一點也不瘦,貓臉都是胖嘟嘟的。

裴霁低頭,繼續工作。

下班前,裴霁問了助具體航班以及到了目的地後的住宿行程。助詳細地說了一遍,又告訴她這些信息已經做成了表格,發到了教授的郵箱裏。

裴霁滿意。

這次交通食宿等費用都由峰會主辦方承擔,給裴霁的是最高規格,她還有兩個助的名額。

峰會的入場名單是經過嚴格管控的,宋迩要進入會場,就必須有入場資格,裴霁在上報名單時,把其一個助的名額給了宋迩。

下班,她離開辦公室,心情異常情況,明天她就要和宋迩共赴意大利,這一段旅途一定很愉快。

她走出實驗樓,到停車場,正要開車門時,突然聽到附近有人在說悄悄話。

之所以認為是悄悄話,是因為她們說話的音量要比普通人正常說話的平均音量低一點。可能是太投入了,并沒有發現有人靠近。

裴霁想着宋迩,略微分神,判斷她們大概并不希望人打擾,于是沒有出聲,正要開車門,她站住了。

“他真的特別呆,一點也不懂怎麽談戀愛。”一個女孩子抱怨。

裴霁的耳朵瞬間豎了起來,她懷疑是在說她。但下一秒,她就反應過來,除了宋迩沒有人知道她戀愛了。

所以她們不可能是在說她。

但裴霁豎起來的耳朵并沒有放下來,她決定未雨綢缪。

“唉,确實直男得可以,哪有人這麽沒心沒肺的。”另一個女孩附和道。

“我問他我們現在是什麽關系,他說,我們不是已經在一起了嗎?正式的表白沒有,喜歡你這種能說明心意的話也從沒說過,我驚訝,他還理直氣壯,說我以為我們已經達成共識了。”那個女孩顯然氣壞了。

裴霁立刻判斷自己要優秀得多,她和宋迩之間已經建立了穩定的關系,她們是有一生一世這樣纏綿而動人的約定的。

她們口對戀愛的見解并沒有參考價值。

裴霁打開車門,進去,耳邊又聽到一句:“至少真誠正式地說一句我喜歡你啊,這麽随随便便的,太委屈人了。”

她沒放在心上。

回到家,宋迩已經開始收拾行李了,見裴霁回來,拉着她一起。

“防曬!我要多帶點防曬!”宋迩拿着,備忘錄上有一張長長的單子,是她增增減減了好幾天的。

裴霁聽到,立刻拿了好幾瓶,放進行李箱。

過了會兒,宋迩又說:“還有相,得多帶幾個內存。”

裴霁立刻馬不停蹄地去書房,拿了好幾個內存來,和相匹配了一下,把适配的都一起裝進相包。

慢慢地就從她們兩個一起整理,變成宋迩拿着單子指揮裴霁。裴霁一點也不覺得被差遣了,反倒特別高興,她也常出差,但沒有一次,是像現在這樣充滿期待的,甚至她放入行李箱的每一件東西,她都能想象出她們在意大利使用它時的快樂情境。

這個夜晚,裴霁沒有睡好,她輾轉反側地盼着天亮,盼着登,盼着和宋迩一起漫步在那座小城的每一條大街小巷。

有好幾次她看時間,都才過去不久,最短的一次,居然只過了五分鐘。平時不夠用的時間,今晚像是停擺了一樣。

裴霁很困惑,她對這種充滿期盼地熬時間十分陌生。

如果她有一個正常的童年,就會知道,每個小孩,在學校組織春游的前一天,在去游樂園的前一天都是這樣興奮得輾轉難眠的。

第二天,裴霁起得比平時早得多,她檢查了行李看看是否有漏帶的,檢查了證件。宋迩也起來了。

兩個人就像即将要去春游的小學生,在床上多一刻都待不住,湊到一起嘀嘀咕咕地講着哪些東西似乎可以不帶,要給行李減負,但鄭重其事地商量了一會兒,又覺得不行,必須帶上。

仿佛兩個小學生湊到一起讨論自己包裏有什麽好吃的零食。

好不容易熬到出發。

裴霁還好,出發後,她就閉目養神,等待接下來的長途飛行。宋迩卻仍是興奮,拿着在玩。

那座小城沒有場,她們在米蘭落地,然後改乘其他交通工具。

飛行途,裴霁已平靜下來,在飛上修改她的演講稿,與其他講話的稿子,又浏覽了與會的另外一些免疫學家的資料。

宋迩開始在邊上陪她,後來累了,就睡着了,在她睡到一半時,裴霁合起電腦,也跟着入睡。

整個行程,各種轉換交通工具,從出家門開始算,超過二十個小時。

主辦方考慮到舟車勞頓,特意空出了一天時間,來給這些千裏迢迢受邀來參加峰會的免疫學家們修整倒時差。

但裴霁和宋迩不知是在飛上睡夠了,還是過于興奮,一點都不累,她們只在酒店裏歇了不到兩個小時,就一起出來了。

出來時,日頭還很猛烈,宋迩給自己和裴霁都擦足了防曬。

這座小城确實很小,到處都是帶有濃郁的意大利風格的建築,整個城裏的酒店加起來不超過十家,她們下榻的酒店是最好的一家,但看起來,也顯得十分陳舊,具有歷史感。

街上沒什麽人,稀稀疏疏的,偶爾有男孩女孩騎着自行車經過。

宋迩來前做過旅游攻略,但到了這裏,好像用不上,她發現哪怕什麽都不做,和教授随便走走,都很快樂。

市心有一個圍起來的噴泉,邊上有一個大大的雕塑,宋迩要和雕塑合照,讓裴霁給她拍照。

裴霁透過鏡頭,看到宋迩擺出拍照的姿勢,笑容明媚,她不由多看了幾眼,直到宋迩酸了,問:“好了沒有?”

裴霁才按下快門。

晚上,她們在一家路過時,随意選的小餐館吃晚餐。宋迩認為,到一個地方一定要吃當地最正宗的食物,而正宗的食物,多半隐藏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因為大的餐館旅客多了,做出名氣後,往往會遷就食客的口味。

裴霁沒有這麽多心得,宋迩想去哪裏,她就陪她去哪裏。

她們走進小餐館,點了餐,興致盎然地等美味的晚餐上桌,結果,似乎也沒有十分驚豔的口感,但她們都沒覺得失望,還是開開心心的。

晚餐後,夜幕徹底降臨,今晚是滿月,星星繁多而明亮,小城裏的路燈一盞盞的,在地上映出一個又一個圓圓的光暈,明暗交錯,那一頓路并不平整,嵌着石子。

宋迩挽着裴霁的臂,回到酒店,裴霁關上門,她轉身,宋迩站在她身前,笑望着她,緩緩地說:“教授,要抱一下。”

她笑着,眼睛裏泛着溫柔的光,乖乖的,等着裴霁抱起她的小貓。

裴霁走到她面前,宋迩微微地仰頭看她,眼的光芒映着酒店卧室微黃陳舊的燈,裴霁攬住她的腰,微微收緊,與她貼到一起。

她看着宋迩的眼睛,宋迩的笑容變得羞澀,她轉開臉,不敢看裴霁了,但不到一秒,仿佛生怕裴霁退縮一般,她又回視她,閉起了眼睛。

裴霁不懂她的暗示,但她有獨獨面對宋迩時才有的本能,她稍稍地向前,将雙唇貼在宋迩的唇上。

這一瞬間,裴霁感覺到她的靈魂柔軟下來,不再漂泊,不再孤獨,她的歸處在宋迩心,在宋迩的唇間,在宋迩的心。

她永遠安寧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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