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吉娃娃

“是這裏的人?”齊爍又問,挪動腳步往風鈴那邊走。

老板跟在身後說道:“當然是這兒的了,做生意在家附近比較好。”

“生意好嗎?”

“還行,女學生的生意好做,她們喜歡漂亮的東西。”

“哦,我也喜歡,從小到大就喜歡史努比,可惜那不是男孩玩的,我就偷偷的買,和你說,我卧室是個禁區,裏面有只史努比是從國外買過來的,跟我一樣……不對,有兩米高,抱着睡覺可舒服了。”

老板倒是不太信這話,但是也順着話題聊着:“那你家環境不錯啊?出國什麽的我從來沒敢想過,見過最大的洋娃娃也就一米。”

“沈姐,你不信?回頭我抱過來給你看。哦,對了,我不是這裏的人,本來想說到海邊去玩玩的,結果看着都秋收了,那裏又亂得很,我就出來了,治安怎麽樣?”

“挺好啊。”沈老板不以為意地答着,又拿起桌面上的彩條編燈籠。

齊爍單手按在桌子上,閑聊般地又問道:“有小混混嗎?”

“混混?”沈老板擡頭看他,想了想,搖頭,“一般混混都去市區裏了,這片區都是老實人,沒讀書的野孩子倒是有些,但是挺安全的,你不用擔心,想玩就去吧,從這個樓後面繞,走上二十分鐘就能看到海,沿路問問就知道了。”

“行,那謝謝沈姐,我下次過來買,東西一定要留着。”

“放心,那東西不缺貨。對了,你不是外地的嗎?這都快五點了,你不回家?從這裏進市區就一趟公車,七點就收班。”

“來得及,倒是了,晚上這一片有什麽好玩的地方?比如舞廳歌廳的?或者滑冰場?”

“車站旁邊都是歌廳,舞廳也有一個,滑冰場就沒有了。”

“哦……”齊爍站起身往門口走,站在小魚缸面前看了兩秒,笑道:“你的魚真的有病。”

“得了得了,又是癫痫是吧?”

“不……感冒了。”

“……”隐約間,沈姐覺得冬天提前來了……

離開店鋪,齊爍奔直去了公車站,從這個地方上車的人并不多,這個時間出去的大多數都是年輕的男男女女,按照這個年代來看,服裝很是洋氣,應該是進市區裏玩樂。玩得晚了回來也會有“野的士”,挂了牌的計程車也有一些,畢竟是大城市,雖然是90年初,交通相對于內地各個城市而言卻依舊便利了不少。

齊爍回到家,屋裏的牆都刷過,家具都很亂,有趣的是,鐘宇竟然和班主任都在他家裏。

見到兒子回來,何念珍果然揪着他的耳朵就要開罵,說他打架不說,如今還學會了逃課,兩天的功夫怎麽人全變了?何念珍也是真來氣了,打架這事兒她還可以忍忍,家裏的畢竟是個男孩子,這種事情早就預着了,但是書不能不讀,齊爍逃課的行為絕對超過了她的底線。

齊志強沉默地坐在沙發上任由妻子教訓兒子,兩人的陣線倒是統一了起來。

齊爍不想搭理,轉身就進了自己的屋,剛把書包丢在床上,父親就掐着他的脖子把他給拎了出去,三堂會審一般,他獨一個站在客廳中間,四周圍都是人,鐘宇沉默地坐着,神情也算不上是看好戲,反而有些尴尬。齊爍一邊盯着鐘宇看,一邊聽着那邊關于叛逆期的說法。

說了沒到三分鐘,齊爍嘆了口氣:“我保證,下次再犯錯,我就自動退學。”

“啪!”齊志強一下拍了桌子。

何念珍急忙對着班主任笑,連連道:“別聽這孩子胡說,不讀書能幹什麽?氣話,是氣話。”

班主任見到這裏心裏也算是有底了,連父母都不怕的學生還有什麽好管的?幹脆起身道了別。

早就覺得尴尬的鐘宇急忙拿起書包都快走了出去,剛到門口就被齊爍一把按住了肩膀,齊爍轉頭說道:“我和班長有點事說,很快回來。”

“齊爍!你給我回來!”齊志強大怒,吼了一嗓子。

齊爍反而手上一用力,将鐘宇給推了出去,回了一聲:“五分鐘。”

三個大人不放心,跟了出來,就見齊爍把鐘宇擠在了樓梯的拐角處,低沉地說道:“鐘宇,我和你說過吧,別惹我,別沒事在我面前閑晃。”

“我……”

“怎麽和班委這麽說話呢?”齊志強一停,急忙跑了過去把自家兒子給撥到了一邊,立眉瞪眼。

齊爍歪頭對着鐘宇笑,他當然明白鐘宇過來不是他想整自己,而是職責所在。可是他确實不待見鐘宇,每每看到這個人,他就想掐住他的脖子,咬爛他的嘴唇……

只要是這個人,他就一定能勃起,但是會下多重的手,他就不知道了。

說不得,被操到死也是個好方法!

鐘宇早就在被齊爍堵到牆角的時候就不能動彈了。在他這個年紀,對恨的理解還不夠深刻,但是直覺發現齊爍是真的讨厭自己,那目光就像是一頭猛獸的眼,他被釘在了原地,腦袋裏一片空白,連眼都不敢眨一下。

等齊爍離開後,鐘宇隐蔽地松了一口氣,放在身側的手捏的死緊,怒氣一點點翻湧了起來。

班主任發現情況不對,急忙下來拉住鐘宇護在了身後。班主任40多歲,帶着黑框的大眼鏡,就像是母雞護着自己的雞崽子一樣的架勢對齊爍瞪眼:“不準打架!而且你們還是同學,你們班長擔心你,下了學還和我過來找人,你怎麽還當成仇了你?”

齊爍看着班主任,神情似笑非笑,對這個老師的存在,他沒想法,今天無論是她自己來,或者帶任何一個人來,他都沒什麽說的,但是只有鐘宇不行,那種愛到了極致又恨到了極致的感覺,如果再激化下去,他一定會選擇毀掉這個什麽都不知道,還無辜着的鐘宇。

“老師。”齊爍退後一步,看着鐘宇說,“給我換班吧。”

鐘宇的拳頭瞬間捏得更緊,怒氣和郁悴感漲到了十足,根本不知道齊爍讨厭自己什麽?記得早前他和齊爍的關系雖然不算多好,但是也不差,一個班裏的,大家沒事也會聚在一起說說話,雖然齊爍這人稍微有些許孤僻,但是并不難相處。可是一轉眼,關系就惡劣到了這個地步。

鐘宇從班主任身後站了出來,忍着胸口的惡氣說道:“如果我做錯了什麽,你不妨說出來,真是我錯,我給你……”

“看你不順眼,傻了吧唧的臉。”齊爍打斷他的話,輕易地說出了激發矛盾的話。

“齊爍!”何念珍吼了一聲。

“齊爍!”班主任也一臉怒氣地低聲喝道。

鐘宇大怒,撲出去就揮起拳。

齊爍偏頭躲開,抓住他的衣服一拉一推,鐘宇頓時向後倒了下去,慘叫着滾了三階樓梯。

這一下,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齊爍轉身涼涼的往樓上走,順帶着側身讓開飛撲下去的母親,他站定在最高的臺階上,看着下面一團亂的景象,又重複了一句:“鐘宇,離我遠點。”

被大人們圍成一圈的鐘宇擡起了頭,眼底浮出了血絲,還有些水霧,明晃晃的,氣的面容扭曲而猙獰。

齊爍冷笑,回到了屋裏。

這天晚上,齊爍當然沒撈到安穩,父母輪番上陣教育。

齊爍顧念這份親情,其中最主要的是父親,所以沒有硬碰硬,只是沉默地聽着,卻将一切都如過耳的浮雲。

他不知道別人重生來了要幹什麽,父慈子孝?挽救岌岌可危的家庭?努力學習當個三好學生?沿着這個社會制定的規則一路奮鬥?

可這些太可笑了不是嗎?

性格決定了一切,他早就有了一套自己的生活方式,憑什麽一回來就要徹底改過來?

聽着父親的教訓,父親指哪兒他就往哪兒走嗎?

抱歉!他只能說他會在以後,在未來,愛着父親,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給父親富足安穩的生活,哪怕最後父親老了,動不了了,他也會不離不棄。

至于走到正道上,守着規矩過日子?

那更不可能!

今天出去繞了一圈,入眼所在到處都是商機,他懷揣着金燦燦的鑰匙,随便打開一扇門就夠他下半輩子富足,可他偏偏就沒有一絲心動。

他對錢并不瘋狂,也堅信自己的未來不會缺錢。他更想要的是走完上輩子只走了一半的路,走到道路盡頭,這才能夠圓了自己的夢。

當他每每回憶臨死前的記憶,心髒就像是燒着了一樣,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是那樣的死法。就像他一身糞臭味的踏進黑道,又帶着一身的臭味結束了自己的命……這樣的死法,他絕對不接受!

而且,這一次再也不要被人左右,再也不要成為棋子,只為自己活着,破壞所有的規矩,只為自己活着!

接下來幾天,齊爍消停了下來,乖乖回學校上了課,一來他暫時也沒事情做,二來他被調到了2班。

班主任管不了他,他的父母也管不了,所以為了避免他和鐘宇真的争鬥起來,學校果斷選擇了分開兩個人。

好在這年代已經實行9年制的義務教育,齊爍的學籍還是穩妥妥的在那兒。

不過……也就一周時間,齊爍就開始磨皮擦癢地難受了。

讓一個黑道大哥回學校讀書,這得多麽坑爹啊?更何況還是一個有心不學無術,只想一路走到黑的七爺,坑得“前”七爺拿刀捅人的心都有。

齊爍上輩子原本成績并不差,但是自從跟了喬柏輝之後,成績一落千丈,到了後期,父母管不住,翹課常有,偶爾也來一把夜不歸宿,執意堕落,死不悔改。就算到了學校也是補覺多過讀書,如今當時養成的反射性習慣依舊,一翻開書本就犯困流眼淚。轉班後,老師們似乎也通了氣,都不再管他,把他丢到最後一排,只要在課堂上不要做出打擾其他學生學習就好。

齊爍也樂得清閑。

他未來又不是要當教授或者科學家,又或者是那些白領精英。他混黑道,只要會判斷就行,權利大了,什麽樣的人才招攬不到?重點只在知人善用四個字上。

所以,下了課,或者放了學,齊爍會在學校到處溜達,找找看有沒有好苗子可以收。

這期間,遠遠看見喬柏輝一次,齊爍吹了個口哨,可惜這只“吉娃娃”還沒養熟,連頭都沒回一個。

——吉娃娃。

齊爍是這麽形容喬柏輝的。

嬌氣、金貴、神經質、脆弱的一捏就死還喜歡咋呼,而且,吉娃娃有雙漂亮的大眼睛,和喬柏輝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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