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勸服

齊爍開旱冰場只是想廢物利用,讓這個場子白天也活起來,真正的大頭是在晚上。所以到了結賬的時候,小喵噼裏啪啦地按了好幾輪計算器,确認結果後一臉驚喜地看向齊爍:“小爍,啤酒賣出去三十多箱啊,這利潤可是白天的兩倍多了。”

齊爍趴在吧臺上,擡頭看了眼燈光通明正在收拾的場子,笑道:“開夜場賺得就是酒水錢,問題是咱們座位不夠,也沒有太多的節目,都在瞎蹦,現在也就這樣了吧。”

小喵摸着眉毛,妝容花了不少,看着挺憔悴,眼睛卻很亮,聞言笑道:“那就多買椅子呗。”

“買了堆哪兒?要不要桌子?還有,也就頭幾天新鮮,過些日子大家經不住這麽熬,晚點我讓沈立幫我安排個班,對了,還有,今天來你這裏要水的多不?”

“多啊,都問水免費不。”

“不免費,一塊一杯。”

“我都給了……而且白開水收一塊啊?”小喵眨巴眼。

“這樣……”齊爍想了想,“明天我去市場買點檸檬過來,切個小薄片,往杯子上一插,格調就起來了,就收一塊。”

沈立不知道在旁邊聽了多久,手指在吧臺上叩了叩,等齊爍扭頭便豎起了拇指:“黑商。”

“謝謝誇獎。”齊爍笑開牙,“買不到檸檬用橙子也可以。對了,我剛剛說輪班的事兒你聽了吧?交給你了。”

沈立點頭:“白天好說,晚上沒有足夠的人手不行,再找兩個專門看白天場子的吧。”

“小事,你去安排,你知道我要什麽樣兒的,呃,還有,找兩個大媽來打掃衛生和給員工做飯。”

小喵一聽,擡手扒拉他:“這成本太高了吧?”

齊爍聳肩:“所以我說賺不到什麽錢呢。一樣樣的添吧,合計着來。還有,沈立,二樓的場子我也想要,但是現在要不起,看看有什麽法兒預留下來不?”

沈立失笑:“你當我小叮當呢?”

齊爍貼過去:“來個時空穿梭門,等我回去了,第一時間就把你殺了。”

“哎呦喂,多大的仇啊?”沈立當開玩笑。

齊爍也當開玩笑地說:“生死大仇。”

“那就放馬過來吧。”沈立擡手去按齊爍的腦袋,齊爍也沒躲,任由他推了一下,嘴角的笑微不可查地收了幾分。

第二天齊爍又在場子裏看了半天,中午才帶着蔣達離開,心裏到底放不下,這邊除了小喵一個信得過的,誰都讓他不放心,可問題小喵的性格他明白,就算不拿女人說事,小喵的能力也不夠。那裏留下主事兒的沈立又是個聰明人,還沒養熟,感覺上就是個炸彈。

一路回去,齊爍都在考慮小喵的建議,這書到底讀還是不讀了?

回到市中心,齊爍提前一站下了車,說是走着想想,讓蔣達先回去。下了車還沒走到一半路程,迎面就撞上了鐘宇。

鐘宇手上拎着網裝的足球,身上穿着一套寬松的運動服,看模樣是才踢回來,額頭的頭發還是濕的,見到齊爍也是一愣,心裏估摸着也在想冤家路窄那句話,深深地看了眼人,轉身就往馬路那邊走。

齊爍放慢腳步,看着鐘宇穿過馬路,站在那邊和自己遙遙對視,三秒來鐘,然後轉身走了。

齊爍突然覺得自己發現了一件自己從來沒有細想過的事。

鐘宇這人……真是夠能忍的了。

這口惡氣,換了一般人,肯定是硬碰硬,就算暫時退讓了,也不至于退讓到這個程度。就像當年,他和那個鐘宇滾床單的時候,有時候突然來了興致,也會翻身把人給壓了,鐘宇明明是不樂意的,但是硬是一句話都沒說過,硬是承受到了最後。

都他媽是些人才!齊爍想到了沈立,把這兩人合在一起罵,一個多謀善斷,一個隐忍負重,媽的!自己成什麽了?

也就是這一眼,這一次巧遇,這一個念頭,齊爍所有的遲疑瞬間就堅定了下來。

老子還指望着讀書發財怎麽的?猶豫來猶豫去,畏首畏尾的,他媽的越活越回去了!不就是失敗了一次嗎?還想給自己找一大堆的後路怎麽的?

齊爍回了家,原本開門就想說,只是瞬間被那一屋子的暖香給堵住了。看着桌子上被紗罩罩着的飯菜,坐在沙發前邊看電視邊織制衣服的母親。齊爍隐隐長吐了一口氣。

他不喜歡他母親,這一點絕對改變不了,否則他也不會那麽粘着小喵。上輩子自從父親去世母親跑路後,他就和小喵兩個人過日子,互相照顧着,汲取着彼此的溫暖,他根本就是把小喵當成了親人。

可說到底,母親還是他母親,就算不喜歡,誰也改變不了。這年月,他這麽大的孩子,父母是有絕對的管教權,真要是發了狠,就算把他鎖屋裏,誰都沒話說。

看來,這事得轉着彎來。

齊爍和母親對視了一眼,誰到沒說話。

何念珍現在也發現了,這兒子煩自己煩的不得了,很明顯到了叛逆期,聽說這時候的孩子是越管越反彈,所以她也不想在小事上沒完沒了的說。可是一見到兒子,就想起了最近拿回來的成績單,當即就想開罵。那幾分十幾分的成績簡直慘不忍睹,明明上半期還都是八九十分的好成績,怎麽轉眼間就這樣了?最讓她無奈的就是,她一提這個事,兒子反口就說直接退學。鎖屋裏讀書,開了門一看就在床上睡大覺。動手開打,兒子要不閃開要不就把東西搶走,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樣。

這樣的事也就最近兩個來月,說說不聽,管管不住,廠區的人也不知道從哪裏得到了消息,見她就問,想起那時候的尴尬,何念珍就氣不打一處出。好幾次都想,再管管,一定能給教好。

可問題,看這樣像嗎?

何念珍看着自家兒子頭也不回地進了屋,所有的火都在胸口燒,手上的鋼針都給捏彎,恨不得直接用這針去戳算了。所以說啊,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會打洞,都是老齊家的劣性遺傳!

她看着兒子進了卧室,想到那父子倆,她最終又把錯怪在了丈夫頭上,真真有着再也過不下去的念頭。

齊爍進了屋,去了父母房間,屋子裏有淡淡的酒味,父親吃飯喜歡喝二兩白酒,也有睡午覺的習慣,他拍了拍父親的肩膀,見父親睜開眼,低聲喊道:“爸。”

齊志強“唔”了一聲蹙眉看着他:“回來了?”

“爸,還睡嗎?陪我出去走走?”

“不是才回來嗎?”齊志強打量着兒子,“不複習了?”

“回來複習,你陪我出去溜達一圈吧,我有事和你說。”

齊志強沉默了兩秒,醒了醒神,翻身坐起,邊穿衣服邊問:“什麽事啊?這裏不是一樣?”

齊爍笑着沒說話,幫父親拿上了外套,遞過去:“能在這說就不會讓你出去了。”

“麻煩事還挺多。”這麽說着,齊志強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又洗了把臉,也沒交代一聲,就和兒子出了門。

父子倆在樓下慢慢走了起來,正午的陽光還算充裕,曬在身上暖洋洋的舒坦,驅逐了臘月寒冬的涼意,兩個人享受着都沒有說話,直到繞出了小區,齊爍這才開口:“爸,你覺得我适合讀書嗎?”

齊志強腳下一頓,沒想到兒子一張口就是這麽重量級的話題,當即就蹙了眉。

齊爍又說:“我不想讀了。”

齊志強瞪眼:“胡說,你不讀書你幹什麽?”

“做生意。”

“你懂什麽生意?你才多大啊?誰和你說什麽了?”

“已經做了。”齊爍直言,說完擡頭看着父親,“已經做了,今天開業,沒叫上你很抱歉,但是我想你可能會很生氣,所以事情定下來才說的。”

齊志強愣住,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麽。

齊爍又說:“旱冰場,有牌照有員工,我是唯一的老板,前期投資三千,之後會越做越大。”

齊志強嘴唇開阖了一下,下意識地說道:“開什麽玩笑?你哪兒來的錢你?”

“我找人投資的,你要想看,我就帶你去看,不過要坐車,在市郊。”

齊志強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呆呆地看着兒子,心裏的震撼太大,反而失去了判斷力。

“爸。你可以問我,我詳詳細細地告訴你,然後再帶你去地方看場子。說實在的,這生意已經在進行了,停是不可能停下,轉也絕對不能轉,我和您說,就是想告訴您,我不會讀書了,路我已經選好了,是輸是贏,我都承擔得起。”

齊志強的眼睛抽搐了起來,不管多大的利益擺在面前,他心裏的念頭就只有一個,讀書。看着眼前的兒子,是真得想一巴掌扇下去啊!屁大點的孩子,懂個屁懂啊!做什麽生意?開玩笑!可長期面對氣勢淩厲的妻子讓他莫名其妙養成了一個習慣,悶着,再大的火也悶着,悶得自己實在承受不住再爆發出來。所以,本來腦袋裏一堆的想法,可是話吐出嘴的時候卻只有簡單的幾個字:“好,我問!”

那天下午,爺倆個在小區的籃球場看臺上坐了一下午,說了很多的話,再起身的時候,齊志強的面色多少好轉了很多。

齊爍勸父親當然不能像對喬柏輝那樣用氣勢壓人,也不像對蔣達那樣給他畫個“圓餅”,齊爍愛這個父親,所以每句話都是斟酌着來,厲害分析,市場前景,未來計劃,從小說到大。當然了,黑道的事兒齊爍是不敢說的,父親的承受底線他懂,自己的兒子再胡鬧也是親生的,好好的路,就算未來看着艱難,也可以試一下,但是真要是走了歪道,那肯定打斷腿也要把人留下。

齊志強确實是個老實人,被妻子吃死了,被兒子也吃死了,越聽到後面,就越覺得男孩兒也該闖一下,更何況是和當官家的兒子合夥做生意呢?那種高官可是廠長見了都要鞠躬彎腰的官兒,高官的兒子自然成分也不會低了,做起事來也會輕松不少,再說了,實在不行,生意做不走,和那兒子結識的年份多了,以後說不定還能撈到個司機當當。這年月,司機也是個技術活啊。給領導開小車,不得了不得了的了。在齊志強的腦袋裏,是真心沒什麽大的想法,知道讀書出來肯定有出路,可就算不讀書的,不也可以去學門技術養家糊口,更何況是開小車了,逢年過節的,都比別人拿的禮多。

當兒子的瞞下了所有不利于自己的一切,一門心思的想要靠着手上的生意發家,最後吃掉新區的地盤。當父親的心裏左右搖擺,天平卻已經傾斜,擅自在腦袋裏給齊爍安排了個司機的工作。

所以兩人談到無話可說,齊志強說了一句:“生意的事先不急,我想見見你說的那個喬柏輝。”

哎呦我的爸爸嘞!你還真難倒我了你!

齊爍聽完,很有一把抹臉的沖動。

就自己和喬柏輝那關系,就喬柏輝那脾氣,自己要真敢提這事兒,那貨不得笑趴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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