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意料之外
哎……早知道就不拿喬柏輝說事了……
齊爍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父親,轉念一想,诶,不對!幹嗎要找上喬柏輝?找個人裝不就行了?蔣達?不行,就是這片區的肯定認識。沈立?沈立不錯!不對……沈立那邊必須得防着,不是說自己是私生子什麽的嗎?不明白底細就越是小心,一旦明白了底細,人就鎮不住了。又或者讓自家爸裝成黑社會……得了吧,這樸素的臉,一看就是普通老百姓。
一瞬間的千回百轉,齊爍面上卻牽出笑:“沒問題,我會說,到時候讓他到咱們家來。”
“到咱家來不好吧?”齊志強想了想,苦惱拒絕,小市民的心理開始作祟。
“那總不好咱們去他們家吧?”
“那更不好了。要不這樣,我明天去你們學校門口等着,見見人就好,回頭再招呼到咱們家來。”
學校門口等着啊……齊爍咧開嘴,點頭,笑得一臉苦逼。
齊志強總歸是擔心自家兒子的出路,雖然心裏隐隐有了決定,可是卻不想那麽早說出來,他也必須得考察考察,看看這條路到底能不能走,能走出條活路來不。
齊爍也明白自家爸擔心什麽,這要是換了別人,他不會那麽好言好語地勸,實在是人這輩子總得有幾個真心實意在乎着的人,實實在在擱在心髒最軟的地方,用大了力,疼得是自己,所以得輕拿輕放。
父子倆回了家,何念珍還在沙發上坐着織毛衣,見爺倆回來也沒說話,像是有一股子怨氣等着發洩。自己肚皮生出的兒子只和爹親,她肯定不樂意。在這個家待着,不是她敏感,是真心有一種外人的感覺,父子倆幹什麽都把她排斥在了外面。
在這事上,何念珍也挺傷心的,丈夫可以不要,兒子她卻是真心喜歡,懷胎十月,小小個兒的抱到大,小時候膩歪在身邊一聲聲媽媽媽的叫,那時母子倆多親啊?就連半年前,兒子也親自己,承擔了自己和丈夫中間緩和的那條河。可轉眼間,兒子态度就全變了,像是成了仇,根本就不把她當媽。
私下裏,何念珍偷偷哭過好幾次,尤其是剛剛父子倆單獨出門,又遲遲不回來的時候,她是邊織衣服邊哭,已經有些萬念俱灰了。
何念珍看着父子倆進了廚房張羅晚飯,低聲說着話,眼淚頓時又滑了下來,她把毛衣一丢,進了卧室,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眯了一小覺,再睜眼的時候,看到的是站在門口的兒子。
“媽,吃飯。”齊爍喊她。
何念珍鼻子一酸,把被子一撈,捂住了頭。過了幾秒,就感覺到被子被拉了下來,眼前是兒子放大的臉,下意識地,何念珍低聲問了句:“爍爍,是不是氣媽媽呢?”
齊爍被這句話問得一愣,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好半天才笑道:“怎麽會?”
“媽媽也不是想念叨你,可都是為你好,以後你就懂了,媽媽都是為你好。”
齊爍笑着點頭:“我知道。”
何念珍深深看着兒子,被這兩句不輕不重的話再次傷到,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臉,無聲地哭了起來。
齊爍神情複雜地看着母親,胸口悶悶地開始痛,再次更深地看清楚了自己,不是真的如自己所想的那麽我行我素,不是如自己想象般活得那麽滿足,親情這種東西無論過了多少年,輪回了幾世,永遠都擺在自己的心口。可是……他很想問問眼前這個哭得哽咽的母親,想要問問她,當初丢下自己的時候是個什麽樣的想法?給別人當妻子當媽媽的時候到底有沒有一刻想過他這個兒子?
齊爍站起了身,走出卧室,将門反手拉上。
無論是親情還是愛情,他曾經都被傷過,傷得那麽的刻骨銘心,痛徹心扉,所以才學會了适應,學會了讓自己活的更好受一點。
這些東西是他選擇遺棄,決定放棄。如今,重新回到這裏,自己真的能再去拿起來嗎?還拿得起來嗎?
被背叛的傷痕沒有抹平,只是被封塵了,無論什麽時候抹開那一層灰,傷口都還在……
第二天一早,齊爍早早出了門,在學校門口等着喬柏輝。
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不想騙父親,哪怕這個過程會讓自己好不容易掌握的主動權拱手交給喬柏輝,他也想讓父親放下心來。
喬柏輝在從某方面而言,是個好學生。基本不遲到不早退,尊師重道,雖然對同學少了幾分親切,但是也沒惡劣到看不順眼就動手的地步。當然了,也輪不到他動手,喬柏輝其實從來沒打過人,最多氣極了汪汪叫上兩聲而已,自然就有人自發自動的幫忙動手。所以說,這才是官三代的優勢所在。
從本質上來看,官三代和黑道的大佬一樣,養一堆的打手,需要的時候動動嘴就行,只是一個是批了層油光閃亮的皮吸引一群聞腥的人,一個是靠着自己的腦袋靠着自己的拳頭靠着那份義氣養着一堆的人。
黑道白道,異曲同工。
很久沒在門口站過,最早過來的蔣達還和他低聲說了幾句話,聽是要等喬柏輝,這才進了學校。喬柏輝騎着帥氣的自行車過來,遠遠見到人就放慢了幾分速度,臨近校門已經下了車,雖然在往齊爍那邊走,卻非常喬柏輝式地等着人自己靠近。
齊爍走上前堵住他,臉上的笑倒是有着幾分真心實意。
“又有事?”喬柏輝問。
“中午放學別急着走,我爸想見你。”
“啊?”喬柏輝愣住。
齊爍一臉苦惱地聳肩:“沒辦法,他發現你給我寫的情書了,雷霆震怒啊,說是要找你說理,如果找不到你,要去你家鬧。”
“啊!?”喬柏輝臉一下就白了。
“哎~抱歉。”齊爍垮着臉,深深鞠躬,“自求多福吧。”作勢要走。
這下,喬柏輝連自行車也顧不上了,一把抓住齊爍的手臂,龇牙咧嘴地瞪人,正準備開吼,一見旁邊那麽多人,只能把人大力地拽到了一邊,低吼道:“怎麽發現的?你不是說保存很好嗎?”
齊爍愁眉苦臉地嘆氣:“是啊,說不定我就得轉學了,這樣也好,以後就不會纏着你了,當然,生意的事……”
“誰和你說生意的事了?”喬柏輝又吼,“這還是生意的事嗎!不行,你爸在哪兒?你還有心情來學校?你不攔着人?萬一去我家鬧了怎麽辦?你……你……”
齊爍垂着頭看着自己的腳面,面容扭曲地忍笑,好半天才說:“中午見面再說吧。”
喬柏輝一張臉扭曲的像是被人喂了一口蒼蠅,深呼吸了好幾口氣,轉身就進了學校,自行車也不要了。
齊爍低着頭又站了好一會,然後神情自然地擡起頭,扶着後脖子伸了個懶腰,把喬柏輝的自行車扶起,走進了學校。
齊爍是不知道喬柏輝這上午是怎麽上的課,第三節課就忍不住地跑到了齊爍的教室門口找人,一見到人就問:“你和你爸怎麽說的?”
“我說我喜歡你啊,我自願的。”齊爍笑開牙。
喬柏輝閉嘴,喉結滑動了一下,半晌又說:“你說過那玩意兒會保存好,絕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我告訴你,這事咱們絕對沒完。”
“對不起。”齊爍正色鞠躬,“不過,我和我爸說了咱們是兩情相悅,總比那上面寫得強迫什麽的好吧?老人家氣肯定也會氣的,可是畢竟是家醜,也不敢鬧大了,撐死了就是去和你家裏人理論……”
“這就夠了!”喬柏輝大吼。
齊爍連連點頭贊同,一臉慶幸地說:“好在我爸不敢,副市長我爸還是怕的,所以只能來找你麻煩。照我看吧,你要是應付好了,我爸爸也只能吃這個啞巴虧了。”
喬柏輝大口深呼吸,沒說話。
“當然,說不得會被打上一兩拳,可是畢竟也就是皮肉傷,你只要對我好就行了,真心實意的喜歡,我爸也沒辦法是吧?最後能做的也就是分開咱倆,把我轉學了,這事時間一長,也就淡了。”
喬柏輝聽到這句話,頭皮都開始疼,很想仰天長嘯一聲,自己這事招了什麽孽啊!!怎麽遇見這麽一個禍害啊啊啊!!
兩人最後一堂課都沒上,一個上不進去,一個不想上,幹脆尋摸到了學校的體育場,看着上體育課的同學,幹坐了一節課。
今天碰巧了,最後一節課是鐘宇那個班的體育課,體育老師放男生踢足球,讓女生跳繩。齊爍的視線一直停在鐘宇那邊,看着在綠茵場上奔跑的身影抿着嘴笑,鐘宇似乎發現他在看,動作有些笨拙,有時候帶着球跑的時候迎面來了人也不知道躲,球被搶走了還會往這邊掃上一眼,每每這個時候,齊爍就會擡手摸摸下巴,撩撩頭發,加強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齊爍這人性格惡劣,很喜歡看別人笑話,鐘宇那邊不說,就連喬柏輝這邊也是。就算明知道這謊話一會就得戳穿,可是也樂于欣賞喬柏輝的惱怒。只是看了半節課他漸漸感覺就不對了。坐在身邊的男人眼底的慌亂漸漸散去,輪廓分明的臉上,那雙眼黝黑如墨,像是所有的情緒都被內斂了下來,露出了沉穩甚至安寧的氣息。
齊爍很意外,印象裏的喬柏輝是個比較膚淺的人,只注意眼前的享受而很少想到以後,輕浮又缺乏韌性,就像是只要活着,所有的一切都會從天上掉下來,而不用他自己擔心一般。如今這樣的神情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就像是某種覺悟,退到最後,退無可退,只有迎難而上的覺悟。
不會……
齊爍想,不會是豁出去要出櫃了吧?哈哈,這可有意思了!
下課鈴響,喬柏輝率先站了起來,什麽話也沒說的就往校門口走。齊爍跟在身後,心中浮想聯翩,想到高潮處忍俊不已。
齊爍的父親齊志強倒是準點,從體育場拐個彎出來,遠遠就看到人已經站在了大門口處。
“來了嗎?”喬柏輝長時間來第一次開了口。
“吶。”齊爍指了一下,然後又對父親招了招手,揚着笑快走了兩步,不想喬柏輝比他走得更快,幾個大步就竄到了他的前面,站在了喬自強的前面,問道:“齊叔叔?你好,我是喬柏輝。”
齊爍的父親祖上成分都不高,八輩祖宗都是典型的老百姓,可到底也有大人的分寸。當然,今天如果換成見喬柏輝他爸肯定是腦袋發木,可見領導家的兒子語氣還是端得很好,親善笑道:“你好,我是齊爍的爸爸,來找你是有點事想談談,稍微晚點回家沒問題吧?”
“沒。”喬柏輝搖頭淺笑,知禮謙和輕聲問道,“是因為小爍做生意的事嗎?”
身邊的齊爍瞳孔微縮,深深地看着喬柏輝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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