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四皇子都出去了, 她這個進來催四皇子出去的人卻還逗留在這,不像樣。回過神來的林灼灼,再不多逗留, 尾随大步離開的四皇子一道朝後殿出口行去。
四皇子在前。
林灼灼落後大約十來步。
林灼灼腦子一直懵懵的, 但這并不妨礙她視線,于是, 望向四皇子後背的她很快瞧出了不對勁。
“四……四表哥……”林灼灼急忙喚他。
可已經來不及了,四皇子已經抵達了出口, 擡腳一跨, 出了珠簾, 去到了正殿裏。
林灼灼面皮作燒, 只覺尴尬得要死。
因為她瞧到了,四皇子後背上, 白白的衣袍上清晰地蹭上了一個紅唇印子。
腦瓜子随意想想,也知道是怎麽弄上的,不就是她先頭在林子裏猛追上去, 一個沒剎住腳步,一頭撞上他後背時, 唇上的粉紅唇脂蹭上去了麽。
要死了, 尴尬了。
四皇子一直不曉得, 還明晃晃穿着“紅唇印子”到處招搖, 眼下, 還招搖去了崇德帝面前。
林灼灼只覺自個的面皮快被燒沒了。
都有些不敢跨出後殿去前殿了。
內心裏這般想着, 林灼灼腳下步伐确實放慢了, 幾乎是磨蹭着挨到了珠簾邊。這時,外頭果然傳來崇德帝略帶三分驚訝的問話:
“老四,你這後背上……是怎麽一回事啊?”
先前正殿裏人多, 一群大臣站得滿滿的,老四夾在中間不顯,而且崇德帝注意力都放在讨論西南怒族的問題上了,壓根沒心思去留意老四的衣着問題。
眼下,正殿人空了,老四又是從身後的珠簾門繞到龍案前的,有短暫的背對時間,崇德帝一眼就瞄到了,忍不住問出了口。
蕭盈盈聽了,也扭頭望去,然後驚訝地咬住了唇,這四皇子委實……太會玩了些。與女子厮混的痕跡,都明晃晃帶到崇德帝跟前來了,先前還見了那樣一班子朝臣。
之前蕭盈盈遠遠住在西北,去年才回的京,回京後只是聽聞四皇子名聲不佳,有些浪蕩不羁,但接觸過幾次,對他評價也還湊合,一度以為可能是太子一黨故意抹黑四皇子的呢。
眼下見了,蕭盈盈算是真真切切領悟了,“那些浪蕩名聲”從何而來的了。
全是四皇子自己親自作出來的。
那鮮紅刺目的女子紅唇印子,蕭盈盈簡直沒眼看,只短暫瞅了一眼,忙偏過頭去再不好意思瞅上第二眼。
而盧劍本人卻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反手指着後背,朝崇德帝落落大方表示:
“沒怎麽回事啊,就是一個小女子也不知怎的,突然一路追着我,沖了上來沒剎住車,一把從背後抱住了我……想來就是那會子,她的小嘴‘啵’的一下,‘親’上去的吧。”
聽了這話,崇德帝尴尬笑了兩聲:“你倒是誠實。”手指頭點他,一副拿他無可奈何的樣子
“事實就是如此,沒有撒謊的必要啊。”盧劍說着這話時,眼神飛速瞥過藏在珠簾後不敢出來的林灼灼。
四皇子這個眼神,蕭盈盈沒逮到,但從四皇子方才的詳細描述裏,聽得蕭盈盈內心咯噔一下。女兒先頭追着白衣男子進入林子的事,她是曉得的,眼下瞅着四皇子一身白衣……
別是四皇子嘴裏那個“小女子”,說的就是她的女兒林灼灼吧?
思及此,蕭盈盈耳朵微微發燙,窘得厲害。
連蕭盈盈這個當娘的都如此,更別提貓在珠簾後不敢出來的林灼灼了,聽了四皇子落落大方的描繪,林灼灼只感覺自個臉皮都快被一把火給燒沒了。
燒成灰燼那種。
偏生這時,外頭的崇德帝問了:“咦,你灼灼表妹不是進去尋你去了嗎,怎的你都出來了,灼灼還沒出來?”
盧劍道:“哦,小姑娘走路慢吞吞的,可能還要磨蹭一會吧。”說着,飛快又瞟了眼珠簾後的林灼灼。
聽了這話,林灼灼再沒辦法躲下去了,只得向前走幾步,撥開珠簾,走了出去。
一陣清脆的珠簾相碰聲。
盧劍第一個循聲望過去,對上林灼灼一張緋紅的臉,立馬譏诮地笑了。
這還是林灼灼這個死丫頭,第一次為了他而臉紅害臊呢,別說,紅撲撲的臉蛋,還挺好看的。
盧劍得意地欣賞着自己的作品,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林灼灼面對大殿裏齊刷刷投來的三道目光,卻是恨不得化作一縷青煙,散了不成形的好。
“灼灼,你臉怎麽了,一片潮紅?”崇德帝瞅了一眼,立馬關心地問。
“是麽?”林灼灼故作不知,掩飾性地擡起右手在面頰扇了扇,“興許是熱了吧。”
“三月的天,穿着繁複的宮裝,裏三層外三層的,我也有些熱。”蕭盈盈琢磨出了點什麽,忙也扇着右手,為女兒打掩護。
于是,這個理由,崇德帝信了。
林灼灼松了一口氣,感激地望了娘親一眼,随後不經意間瞥向了四皇子。
然後兩人目光短暫在空中交彙,哪怕僅僅是短暫的一剎那,四皇子立即收回了視線,但林灼灼還是察覺出他眼底流淌出的一絲得意。
得意?
林灼灼心內一震,難不成四皇子早就曉得後背上有紅唇印子,卻故意穿出來?只為了當面羞她?或者說是只為了看她面頰泛紅的臊模樣?
得逞了,他就心滿意足了?
不過這話沒法問出口,也注定問不了了,因為四皇子已經雙手一拱,向崇德帝告辭了:“父皇,母妃還需要人守護,若父皇沒事交代了,兒臣先告退。”
崇德帝當即點頭:“好,老四,你先替父皇好好照顧你母妃,晚些時候父皇再過去。”
說着這話時,崇德帝将手搭在厚厚一沓折子上,這個動作顯露出了君王的無奈,想立馬奔去愛妃身邊守着,卻朝務太過繁忙,只能到了晚間再去。
盧劍自然懂父皇的無奈,笑着點頭,随後拱手退下了。
轉身退下前,再次掃了一眼林灼灼那張緋紅的臉,勾唇一笑。然後,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快步出了崇政殿宮門,拐個彎,愉快地消失不見了。
四皇子走後,蕭盈盈帶着女兒也朝崇德帝告辭,因着湘貴妃正在病中,崇德帝怕探病反倒影響了湘貴妃休息,是以暗示蕭盈盈母女今日不必前去探望。
蕭盈盈只得作罷,一刻鐘後,帶上女兒坐上回府的馬車,出了宮。
馬車剛出了宮,駛上人聲嘈雜的街道,馬車裏的蕭盈盈就問上了:“灼灼,四皇子後背上的紅唇印子,是不是你不小心弄上的?”
林灼灼:……
都出了宮了,那茬事還沒過去啊?
林灼灼迅速紅臉垂下頭,不安地攪動手指頭,這模樣仿佛在乞憐,娘,女兒已經臊得不行了,能別再問了麽。
蕭盈盈果然不再問了,女兒的反應已經承認了一切。
換句話說,先頭崇政殿裏四皇子描述的畫面,全是真的,女兒一頭沖上去,撞上了四皇子後背,有了嘴唇的觸碰。
頓了兩頓,蕭盈盈撫摸女兒腦頂,寬慰道:“灼灼,沒事的,你們是表兄妹,不小心碰撞了一下,沒什麽大不了的。”
原本女兒已經與太子定親了,再與四皇子鬧出這樣的肌膚相親來,哪怕是表兄妹也不大好。但既然太子敢做出與林真真偷情的事,那這樁親事哪怕還沒退成功,在蕭盈盈眼底也不作數了,視女兒為自由身。
自由身麽,那麽點點觸碰,又不是故意的,在民風開放的大武王朝,壓根不算個事。
也不知是娘親的安撫起了作用,還是怎的,反正林灼灼頃刻間釋然了很多,繃緊的面皮松了下來。還主動擡頭與娘親聊起了天:
“娘,先頭您和皇舅舅在聊些什麽,可是有提到東南沿海的戰事?”
蕭盈盈多聰明的人啊,立馬猜出女兒是想詢問蘇炎的事,直接道:“今兒你皇舅舅大大贊賞了蘇炎一番,說是太子和蘇炎抵達後,蘇炎提出的戰術戰略很有用,倭寇之戰逐漸扭轉戰局。後來你爹爹也去了,我大武王朝就更是實力大增,漂漂亮亮幹了一仗大的,小戰役裏也鮮少有失敗的。”
聽聞戰局開始扭轉,林灼灼心下一松,為東南沿海的百姓感到欣慰。随後疑惑也随之誕生:“娘,你說蘇炎一心輔佐太子,是因為他公私分明,還是因為……還沒察覺出太子和林真真的事?”
蕭盈盈搖搖頭:“這個隔得太遠,見不到蘇炎本人,不好猜。回頭給你爹爹去封信,讓你爹好好觀察一番,興許會有答案。”
林灼灼點點頭。
一晃半年後,東南沿海,月夜。
今日又幹下一場硬戰,太子盧湛興奮得舉辦慶功宴。
因着戰事頻繁,城裏城外均在抗戰,還堅持營業的酒樓不多,太子盧湛随意挑選了一家距離軍營近的酒樓,小小辦了一場慶功宴,也算是鼓勵大小将軍的氣勢。
“蘇炎,你真不愧是咱們的軍師,妙計一條又一條,孤佩服得緊吶!”太子盧湛端起酒杯站起身,朝鄰桌的蘇炎敬酒,“這杯酒,孤必須敬你!來,咱們君臣一心,一幹到底!”
說罷,太子盧湛率先仰頭,一飲而盡。
能得到當朝太子開宴時的第一杯敬酒,絕對是最高規格的禮遇,一時在座的将領沒有不豔羨的。但豔羨歸豔羨,他們也曉得,蘇炎是實至名歸,當得起。
蘇炎站起身,搖着酒杯立在那,卻只是面色平靜地凝視太子一飲而盡,心頭半點喜悅都無。
太子可是背着他,與他未婚妻偷情的男人啊,給他蘇炎戴上了綠油油的大綠帽,可悲的是,他蘇炎一個妙計又一個妙計地救下了當地的百姓,為百姓們打下一場又一場勝仗,勝仗的果實卻被太子戴在了頭頂,為太子增添光彩了。
救百姓,蘇炎心甘情願,但為太子臉上貼金,蘇炎卻是肉疼心也疼。
半點歡喜均無。
手指捏着酒杯,遲遲未喝。
“蘇炎,太子幹完了,輪到你了,快喝啊!”一堆将領起哄,一時場面非常熱鬧。
鎮國大将軍林鎮山(林灼灼之父),以為蘇炎謙虛,不好意思在他這個鎮國大将軍面前,第一個被太子稱贊和敬酒,才有些猶豫沒趕緊喝了。
其實,按理來說,林鎮山作為赫赫有名的一代名将,在倭寇戰役裏也是扛把子的人物,又是太子的準岳父。這樣的身份和地位,太子理應先敬酒林鎮山才對。
但是林鎮山也确實被蘇炎的才氣所震撼,被蘇炎這段時日抛出的一條條戰略戰術所震驚,對蘇炎欣賞得不行啊,是以甘願讓出這個被第一個敬酒的名頭。
林鎮山見蘇炎猶豫不喝,忙鼓勵似的拍打蘇炎肩頭,點頭笑道:“喝了吧,該當的!”
主位上的太子盧湛,捏着空酒杯,笑望了一眼識趣的林鎮山。太子自然曉得,按着輩分和地位應當先敬酒林鎮山這個準岳父才對,可心頭就是莫名的不大樂意,仿佛這般就會虧欠了他的林真真似的。
再說了,有婚約在,林鎮山跑不掉,思之再三,太子還是做出先拉攏蘇炎的事。
率先給蘇炎敬了第一杯酒。
蘇炎被林鎮山拍着肩頭一勸,笑了笑,最終在一片起哄聲中嘴唇挨上了杯沿,仰頭,一飲而盡。
烈酒過喉,非同一般的刺激,那番刺激倒是稍稍壓下了蘇炎心頭的悲涼。
不甚酒力的蘇炎,一杯烈酒下去,便有些個頭暈難受,繼而體力不支。
林鎮山忙扶住蘇炎胳膊,搖着頭笑道:“真真是書生啊,這點酒就上了頭。”
這時,太子盧湛開始了第二杯敬酒,這第二杯可是躲不過了,只能敬酒林鎮山這個準岳父。
敬酒前,太子心頭還默默對林真真說了句“真真,孤不是因為他是林灼灼之父而敬他,只是因為他是得力幹将,你不要誤會啊”。
說罷,太子才笑着開口朝林鎮山說敬酒詞。
林鎮山喝酒期間,已有士兵上前攙扶明顯上了頭的蘇炎退出宴會廳,徑直回酒樓廂房休息。
太子盧湛瞥見了,唇邊隐隐一笑。
酒樓廂房,士兵攙扶蘇炎躺在床榻上後,便按照太子的交代火速出去了。
剛阖上門沒多久,一個美貌姑娘披着浴袍,從東邊的淨房緩緩走了出來。
兩條修長的白腿露在粉紅色的浴袍外,就這樣,最終站定在了蘇炎的床榻前。
床榻上的蘇炎渾身不舒服,大約是太過燥熱了,已經開始胡亂拉扯着身前的衣襟,似乎敞開些,再敞開些,吹吹涼風,就能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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