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慶功宴上, 太子盧湛滿面興奮,很是活躍,朝幾大幹将敬完一輪酒後, 面對大大小小的将領們對他的敬酒, 也是來者不拒。

一杯杯幹下去,太子盧湛紅光滿面。

不過到底沒修煉到千杯不醉的境界, 太子盧湛也知道适可而止,後來就只笑着捏葡萄吃了, 再後來見宴會廳門口出現了個小厮, 太子盧湛立馬尋了個酒勁上頭的借口, 中途離了席。

太子盧湛剛踏出大廳, 往淨房那邊走,那個小厮立馬趕到身邊來, 悄聲道:“太子殿下,成了。”

太子盧湛眸中一亮:“真成了?”

小厮死勁點頭:“千真萬确,安排進去的姑娘……叫上了。”

太子盧湛微微一愣, 沒有過男女之事經驗的他有些沒聽懂,什麽叫做“叫上了”?

但下一刻忽地想起, 曾經在京城龍吟坊時, 有次路過一個雅間, 裏頭傳出女子哼唧聲, 婉轉啼叫似莺啼, 隐隐還聞得床腳的“嘎吱嘎吱”聲。恰逢雅間門不知怎的開了, 太子盧湛瞥過門縫, 見到過男女疊在一塊的情景。

于是,太子盧湛有點懂了“叫上了”是大概怎麽個情景,說白了, 就是蘇炎上了那個姑娘呗,做下了對不起林真真的事。

“好,幹得好,有賞。”太子盧湛越發紅光滿面起來,說罷,還讓小厮領路,他要去現場“抓奸”。

小厮連忙指着前方不遠處的一個廂房門:“還在裏頭呢,不過眼下沒動靜了,估計是剛剛完事了。”

那可得加快步子了,免得蘇炎穿上了衣裳不認賬。

思及此,太子快步來到蘇炎所在那個廂房前,示意小厮上前叩門。

連叩三下,裏邊兒沒回應。

太子盧湛為了進門,索性開口道:“蘇炎,聽聞你酒勁上頭不大舒服,孤給你送來一碗醒酒湯。”

太子殿下親自送醒酒湯,裏頭哪能還不開門?

果然,沒一會,裏頭傳來慌亂的腳步聲,到了門後,似乎頓了頓,才“嘎吱”一聲打開了門。

開門的不是蘇炎,而是先前安排的那個美貌姑娘,名喚月靈的。

月靈姑娘緋紅着臉開門後,見門外果真站着個一身錦袍的男子,她不認得太子殿下,但想來也無人敢冒充當朝太子。

面對太子殿下,月靈哪敢衣裳不整,慌忙擡手捋了捋淩亂的發絲,又将腰間還虛虛隴上的腰帶往死裏系緊,然後“噗通”一下跪迎在了地上:

“奴……奴婢月靈,給太子殿下請……請安……”

這姑娘顯然是第一次面見大人物,緊張得結結巴巴的。

太子盧湛瞅一眼月靈姑娘從頭到腳的淩亂,心頭越發歡喜了三分,但面上卻擺出了怒意,大聲喝道:“你是誰?怎麽會出現在蘇大人的廂房?”

說罷,太子盧湛一腳踹開戰戰兢兢的月靈姑娘,大步闖了進去。

然後見床帳裏辦完事累得睡過去的蘇炎,似乎被吵醒了,翻個身不耐煩道:“誰啊,吵什麽?”

話音未落,蘇炎見是太子殿下來了,先是明顯一怔,随後不急不慌從床下勾起一件外袍套上,大致整理了一下,才掀開帳幔下了床。

“下官該死,方才睡過去了,沒出門去迎太子殿下。”到底是蘇炎,被現場抓奸在床,眸子裏也盡是鎮定。

行過禮後,蘇炎還萬分冷靜地反問太子:“太子殿下不是該在慶功宴上嗎,怎的突然來尋下官,莫非戰事有變?”

蘇炎不僅鎮定萬分,還開口就是戰事。

這讓一心只想來抓奸的太子盧湛心內莫名一虛,但面上不肯認輸,還保持着三分震驚和怒意,指着地上跪着的月靈姑娘道:

“蘇炎,她是怎麽回事?你可是已經與林灼灼的二堂姐定親了,怎能背着她做下這等事?”

背着未婚妻,偷人?

“若是被林國公府的人知道了,還不知要怎麽鬧呢,尤其林灼灼最是個火辣不能忍的性子,要是知曉你暗地裏背叛了她堂姐,非得鬧得雞飛狗跳不可!退親都是輕的,到時怕是要鬧得你聲敗名裂不可!孤這個太子都未必能保得住你!”

在太子盧湛眼裏,林灼灼就是這樣一個上蹿下跳、性子不安分的女子。

這番話說出來,是提醒蘇炎将來可能要面臨退親的局面,到時真的鬧大了,要退親,也是蘇炎背地裏找女人自找的。

而他太子殿下,自然會盡力保住你蘇炎,但奈何,準太子妃林灼灼太彪悍,又有寶扇郡主和鎮國大将軍當靠山,林灼灼當真鬧将起來,他這個太子也未必能夠壓得下。

所以,一番話下來,太子可謂是光往自個臉上貼金,将自個劃歸為會保護蘇炎的老好人,壞事黑鍋盡數往林灼灼頭上扣了。

太子盧湛原本以為這樣一剖析後,蘇炎會立馬求着自己保密,幫他遮掩,哪曾想,接下來的一幕完全震驚掉了太子的雙眼……

只見蘇炎耐心聽完後,依舊神情鎮定,然後淡淡一笑:“太子殿下多慮了,男人在外有個知冷知熱的小妾是很正常的事。林真真賢惠端莊,又不是妒婦,豈能一個美妾都容忍不下?”

蘇炎還瞅了一眼地上的姑娘道:“這位姑娘也是個可憐之人,被人送進這種地方接客,第一次到這個酒樓來,不慎進錯了廂房,恰好遇上下官醉酒,就稀裏糊塗成了下官的女人。下官從來都是個負責的男人,自然不會舍了她不管。”

太子盧湛被這一波反擊,震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怎的,蘇炎作為林真真的未婚夫,一點守身如玉和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念頭都沒有?

腦子裏盡想着三妻四妾,左擁右抱?

太子盧湛頓時為林真真不值,蘇炎這樣用情不專的男子,哪裏配給他的真真當未婚夫?

怔了兩怔,太子盧宴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所以,蘇大人是想……收她在身邊做小妾?”

蘇炎目光坦然地望着太子殿下,點頭道:“自然,不僅如此,下官到時還會帶着她一道回京。”

太子盧湛徹底愣住,沒了話說。

最後,太子盧湛還被衣裳不整的蘇炎安安靜靜送出了門,只聽蘇炎最後一句話道:“謝謝太子殿下送來的醒酒湯,等會下官和愛妾會一塊喝幹淨了。”

返回宴會廳的路上,太子盧湛越想這件事越窩囊,明明他是跑去捉奸的,等着蘇炎着急忙慌地求他保密,求他千萬別透露給林國公府的人聽,然後他來當個死守秘密的好人。再然後,回京時将秘密散播出去,讓林真真的母親鬧上一通,往死裏鬧,之後順理成章退親。

可好好的一出戲,怎的到了最後,被蘇炎那番冷靜的樣子一搞,就變成了平淡白開水,丁點滋味都無了呢?

而且看蘇炎這個能說會道的樣子,到時就算林真真的母親真的鬧将起來,蘇炎似乎也能依靠一己之力就頂了回去?

最後反倒演變成林真真扣上妒婦的帽子,容不得人了?

所有髒水都潑到了林真真頭上?

思及此,太子盧湛渾身頓時沒了力氣。

該死,這次怕是辦錯事了,早知蘇炎一張嘴那般厲害,還丁點不怕“偷人”被未婚妻林真真知曉,他一開始就該深思過後,再尋別的更高招數來幫助林真真退親的。

這下,好像辦砸了事,白費了一番心思了。

太子盧湛有些洩氣。

但好在,看蘇炎方才的态度和處事方法,似乎并未懷疑今夜的獵美之事有問題,只當是他自個醉了酒亂了性,那姑娘又進錯了房間,稀裏糊塗才做下了男女之事。

思及此,太子盧湛又暗暗松了口氣,蘇炎沒懷疑他就好。

酒樓廂房裏。

太子盧湛出去後,蘇炎帶了月靈回到廂房,關上房門,蘇炎往窗邊的椅子上一坐。

月靈姑娘立馬跪在地上,朝蘇炎磕頭道:“謝謝恩公救下了我,謝謝。”說着,就眼淚泛濫,又哭上了。

原來,這月靈姑娘未戰亂時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姑娘,奈何倭寇殺了她全家,最後她走投無路還被人販子看上,抓去了窯子裏。

恰逢今日太子手下的小厮要尋個身子清白的姑娘,就挑中了她,送進了蘇炎房裏。

當時月靈姑娘穿着浴袍站在蘇炎床榻前,因為心中不甘,所以咬着唇遲疑,遲遲沒有主動撲上去獻身。而蘇炎呢,昏昏沉沉中,察覺床前立着個楚楚動人的大美人,第一反應不是摟過來壓在身下一通亂親,反倒是毫不留情一把推開姑娘摔倒在地。

當時月靈姑娘就摔疼了,本就不情願的她,立馬捂嘴“嗚嗚嗚”哭上了。

蘇炎多聰明的人吶,哪怕腦袋昏昏沉沉,見到這樣一幕,也是很快反應過來這是怎麽一回事了——他被人下了藥,身子燥熱,想要美人,而眼前這個美人就是為了疏解他體內的不适,而特意安排進來的。

腦海裏立即浮現了“太子殿下的陰謀”幾個字。

然後,蘇炎拖着極度不适的身子,赤紅着雙眼下床尋了盆冷水,臉整個浸到了冷水裏,讓自己清醒清醒。沒想到這個法子起了點作用,至少蘇炎身子裏的燥熱退下去了一點,不是沖動得立馬想幹那檔子事了。

在之後,蘇炎發覺廂房門外有人在偷聽,聰明的他立馬抓了月靈姑娘丢上床,月靈姑娘吓得失聲尖叫,再之後又被蘇炎附在耳邊命令她叫,月靈姑娘哪裏敢反抗,立馬哭上了。

蘇炎又是個包攬群書的,就連話本子也曾涉獵過幾本,是以還扯下帳幔,故意前前後後晃蕩身子,使得床腳也“嘎吱嘎吱”叫了起來。

這些落在太子派來的小厮耳裏,就成了“叫上了”。

蘇炎如此折騰了一刻鐘,估摸着男子初次這個時長也差不多了,才不再瞎弄,讓姑娘停了下來。

事後,蘇炎坐在床角,柔聲安撫了姑娘一番,又在審問中,得知了月靈姑娘悲慘的故事,然後腦子一個精靈,就有了應付太子的那番說辭。

如今太子走了,蘇炎再度安撫月靈姑娘道:“別哭了,我救了你,你也同樣幫助了我一次,彼此扯平了。若你願意,我明日給你贖身,你可給我當義妹。日後我帶你進京,另外給你尋門好親事。”

月靈姑娘一怔,擡頭凝望蘇炎,還有這樣的大好事嗎?

蘇炎丢下這話,卻是再沒瞥過月靈姑娘一眼,靠在椅背上,雙掌緊握成拳,腦海裏全是對太子的不恥。

這個太子,當真是個一頭紮進愛情裏的草包!

費盡心思一次次想出好的戰略點子,最後卻給太子盧湛這樣的人面上貼金,頭上戴光環,簡直是侮辱了他蘇炎的智商。

蘇炎暗暗咬牙,總有一天他會想到絕妙的法子,既對得起東南沿海的百姓,不影響戰局,又能暗地裏給太子擺上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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