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楚雲澤所率領的楚軍, 終于對上了叛軍。

雖然成功收複了一座城池,但是楚軍也折損了不少人馬。

入城的時候,白檀輕掀開了馬車上的簾子, 看到了一個風筝, 飄在湛藍的天空之中。

雖然經歷了戰争,但生活總是要繼續。

楚雲澤騎着馬, 走在馬車邊。他順着白檀輕的視線看去,也看到了那個風筝。他想起白檀輕幼時曾經送過他一個風筝,後來太子知道了那個風筝是白檀輕送的, 搶了過去,将風筝撕碎, 又放在腳下踩斷。

那本來是個很漂亮的風筝,但最後面目全非。而沒有權力的人, 在宮廷之中, 連一個風筝都不能擁有。

白檀輕看了一會, 就放下了簾子。

衆人進了城, 各自休息。

白檀輕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下人正在收拾。

一個下人從箱子裏拿出琉璃瓶,忽然手一抖, 琉璃瓶掉在了地上, 碎了。他吓得跪在了地上, 連連磕頭。

白檀輕看着地上的碎片,“碎了……就碎了吧。”

他雖然有些心疼, 但要他為了死物去懲罰活着的人,他又做不到。

下人見白檀輕沒有懲罰他的意思,松了口氣,“白公子真是心善。”

白檀輕淡笑一下, 沒有說話。

下人把地上的碎片撿了起來,準備拿出去扔了。

白檀輕囑咐道:“別扔,找個盒子裝起來吧。”

下人不知道白檀輕為什麽要留着琉璃瓶的碎片,但他沒問。他找了個盒子,把碎片放了進去,然後把盒子放進了箱子裏。

他繼續收拾東西,不過動作小心了許多。

白檀輕将這個插曲抛諸腦後,随手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

突然,他的眼睛被蒙了起來。

一個人怪腔怪調地說:“猜猜我是誰?”

白檀輕放下手裏的書,将手蓋在了那個人的手上,“你是……二哥。”

簡直連想都不要想,會這麽對他的人,只有白殘陽一個。而他語氣間的停頓,只是為了逗逗白殘陽。

白殘陽松開了手,“猜對了。”

白檀輕轉過頭,看到白殘陽,對他笑了一下。

白殘陽看着白檀輕長大,見過無數次白檀輕的笑容,但每次看到的時候,他都會覺得他的小弟簡直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他從懷裏拿出了一個紙包,遞給了白檀輕,“我在城裏逛了一圈,看到有賣玫瑰餅的,我記得你愛吃這個,就給你買了些。”

“謝謝二哥。”白檀輕手裏的紙包還是熱的,他打開紙包,裏面是幾塊玫瑰餅。他拿起一塊玫瑰餅,遞給了白殘陽,“二哥也吃。”

白殘陽拿着玫瑰餅,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

白檀輕把紙包放在桌子上,拿起玫瑰餅,才吃了第一口,還在細嚼慢咽。

玫瑰餅顧名思義,餡料是用玫瑰花瓣做成的,吃起來十分香甜。

白殘陽盯着白檀輕看了一會,問:“你最近是不是瘦了?”

“有嗎?”白檀輕自己沒感覺出來。

白殘陽篤定地說:“瘦了。”

白檀輕本來入宮之後,稍稍養出了點肉,可這段時間一直在奔波,養出來的肉又沒了。

白殘陽長長地嘆了口氣,他的小弟,本該是錦衣玉食,嬌生慣養,卻被卷入了權力的鬥争之中。而他這個做哥哥的,對此又無能為力。

他曾經以為,只要武功很高,就能為所欲為。可當他真正練成了很高的武功,才發現世間有許許多多的無奈之事,是武功不能解決的。

這時,楚雲澤走了進來,手裏也拿着一個紙包。他看到白檀輕正在吃玫瑰餅,笑道:“真巧,我也買了蜜麻花,想要送給檀輕。”

“多謝你。”白檀輕接過紙包。

白殘陽看着楚雲澤,哼了一聲,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楚雲澤當做沒聽到,對白檀輕說:“感覺你最近瘦了些,除了點心之外,飯也要多吃些。”

“我知道。”白檀輕把裝着蜜麻花的紙包也放在桌子上,拿起一個玫瑰餅遞到楚雲澤面前,“你要吃玫瑰餅嗎?”

白殘陽不滿地說:“這是我給你買的玫瑰餅,可不是給某人吃的。”

楚雲澤不愛吃甜,本來想拒絕,但聽白殘陽這麽說,接過了玫瑰餅,“謝謝。”

“你是聽不懂人話嗎?”白殘陽更加不滿了。

白檀輕一手拉着楚雲澤的手,另一只手拉着白殘陽的手,讓兩只手交疊在一起,“好了好了,你們不要在我面前吵架,你們兩個明明是師兄弟,怎麽從小到大都合不來。”

“我就是同他合不來。”白殘陽斜眼看着楚雲澤,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楚雲澤笑了笑,沒有說話。

白檀輕收回手,拿起一個蜜麻花遞到白殘陽面前,“二哥也嘗嘗蜜麻花。”

白殘陽當然不會拂卻白檀輕的好意,接過蜜麻花吃了起來,不過鼻子裏還在哼哼唧唧。

楚雲澤心想,白殘陽哼起來好像豬。當然,他沒有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來,否則他就要在白檀輕面前,和白殘陽大打一架了。

白檀輕問:“好吃嗎?”

“還不錯。”白殘陽說了實話。

這蜜麻花又酥又脆,口感甜蜜。

白檀輕之前坐了許久的馬車,又和兩人說了一會的話,此刻露出倦容來。

白殘陽察覺到白檀輕的疲倦,說:“你要是覺得累了,就睡一會。”

白檀輕“嗯”了一聲,上了床。

白殘陽和楚雲澤都站在床邊,等白檀輕睡着了,才離去。

……

次日,楚雲澤又來找白檀輕。雖然他有許多的事情要忙,但這些事在他心中,都不如同白檀輕相處來得重要。

他甚至有些後悔做楚王了,如果他不是楚王,就沒有這麽多麻煩事。可他若真的不是楚王,說不定早就死在哪個兄弟的手上了——這或許就是有得必有失吧。

他将手背在身後,笑着說:“你猜猜看,我背後是什麽?”

白檀輕想了想,說:“是點心嗎?”

“不是。”楚雲澤将背後的東西拿了出來,原來是一個美人風筝。他昨天發現白檀輕在看風筝,就把這件事記在了心上。

白檀輕看着這個美人風筝,風筝上的人穿着紅鬥篷。他睜大了眼睛,“這是我嗎?”

“是,這個風筝是我做的。”楚雲澤字寫得不怎麽樣,畫倒是畫得不錯,畫中人惟妙惟肖。

白檀輕誇贊道:“這個風筝做得真好。”

楚雲澤聽到白檀輕的誇獎,心中便有歡喜。他問:“你想放風筝嗎?”

他想和白檀輕一起放風筝,除了彌補童年的遺憾之外,還想讓白檀輕放松一下。

白檀輕猶豫道:“可是,這個時候放風筝,會不會不太好啊。”

現在楚國還處于兵戈之中,百姓飽受苦楚。

楚雲澤無所謂地說:“如果我有一壺美酒,而我下一刻就要死了,那我選擇把酒喝了再死。”

白檀輕覺得楚雲澤的話有道理,“好吧,我們去放風筝吧。”

兩人出了房間,尋了一片空地,空地上的青草生得十分茂密。

楚雲澤先把風筝放上了天,然後才把風筝的線輪遞給了白檀輕。

美人風筝飄在蔚藍的天空中,好像是仙人在空中飛舞。

白檀輕一邊跑,一邊将風筝放得更高了,笑聲灑了滿地。

楚雲澤也跑了起來,跟在白檀輕的身後。他其實輕而易舉就能追上白檀輕,但他沒有這麽做。他好像從與白檀輕相遇開始,就一直追逐着白檀輕。比起他追上白檀輕,他更希望白檀輕能停下來,看看他。

白檀輕只要一個眼神,他能為白檀輕赴湯蹈火。

白檀輕停了下來,但他沒有看楚雲澤,而是看着天空中的風筝。他臉上笑容微斂,喃喃道:“風筝不管飛得多高,總有線牽着。”

楚雲澤看着白檀輕說:“你就是我的線。”

他的眼睛裏盛滿了情意,語調也溫柔如水。任何看到他的人,都會吃驚,這還是那個恐怖的暴君嗎?

白檀輕終于看楚雲澤了,但他只看了楚雲澤一眼,就又看向了風筝。

忽然,他“哎呀”一聲。

楚雲澤向天上看去,原來是風筝的線斷了,風筝不知道飛到了哪裏去。

白檀輕看着斷了的線,滿臉失落。

楚雲澤安慰道:“你想要風筝的話,我還可以給你做。”

白檀輕搖了搖頭,“不用了,你做的風筝,哪怕一模一樣,也不是原來的那個風筝了。”

楚雲澤不知如何繼續安慰白檀輕,只能沉默。他做風筝本來是為了讓白檀輕開心,沒想到反而讓白檀輕不開心了。

白檀輕強笑了一下,“我們回去吧。”

楚雲澤點頭道:“好。”

兩人肩并肩,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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