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二十

賈真面白如紙,汗如雨下,蕭珩低聲問道:“不礙事吧?”

賈真咬牙道:“那米餅中有毒。”低頭尋過自己藥箱,翻出一包藥粉吞下。蕭珩目光往封七娘一掃,封七娘“哎喲”一聲,捂住肚子,賈真将一包藥粉抛過去,君無塵揚手接過。

方還山在門口冷笑道:“他二人倒是老實,不比你這只小狐貍。”

蕭珩笑道:“你有毒,我也有毒,我沒有吃你的毒餅,你卻避不開我的毒劍,你若要把我們都殺了,只怕你也只有死在這山裏了,因為不僅沒有人替你撐船離開九蚣河,也沒有人替你解毒。”

方還山面色鐵青,心中猶豫不決。此時天光大亮,屋外草叢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方還山面色一松,狠狠盯了蕭珩一眼,道:“那就讓你們再多活一日。”轉身跨過劉旬腐屍,朝屋外大聲道:“都過來吧。”

花燈見那幾人走近,不由恍然大悟,指着方還山道:“你——他們——”

方還山陰笑道:“不錯,他們都是幾天前坐高家船來的,小姑娘,你總該知道,為什麽這九蚣河接連翻船了吧?”轉過頭去看了一眼,面色微變,道:“老五呢?”

為首一個黑衣人道:“昨日就不見了老五,也不知他上哪兒去了,可能在山裏迷了路。”

方還山沉吟道:“罷了,先不管他——把這幾人都帶走……暫且不殺。”陰冷的目光向屋內衆人環視一圈,冷哼道:“乖乖跟爺走,若是敢耍花樣,就取了你們的狗命!”

雨後初晴,陽光漸漸熾烈,曬得人頭昏眼花。黑衣人輪開一把大刀,将半人高的草叢砍出一條小路來,花燈與葉霜華垂頭喪氣走在他身後,蕭珩扶着賈真,君無塵扶着封七娘,緩緩跟在她倆後面,方還山并幾個同夥走在最後,一行人慢慢向山上行去。

走不多時,身後半人高的草叢呼喇喇一陣響動,方還山道:“是誰?”猛然轉過身去,草叢猶自響個不停,走在最末尾的一個麻衣人卻已不見影蹤,方還山大喝一聲,縱身直追,追了兩步,又覺腿上傷口疼痛難忍,只得停住腳步,呆在原地。

片刻之後,遠處傳來一陣極為凄厲的呼聲,轉瞬間戛然而止。

花燈臉色發白,緊緊抓住葉霜華手腕,指甲都幾乎陷進她肉裏去。烈日當空,衆人卻感到一陣寒意自背心絲絲沁入,封七娘更是渾身發抖,旁邊的君無塵輕輕拍了拍她雙手。

方懷山面色陰沉,走上前來,半晌道:“你們,是不是還有同夥在這山上?”

葉霜華呸了一聲,道:“我不小心上了這賊船,也只有自認倒黴……你當所有人都和你一樣——”話未說完,方還山已揪住她頭發,往地上狠狠一摔,花燈呼道:“葉姐姐——”忙上前将她扶起。

方還山目中瞳孔收縮,舉目四望,只見遍山綠野蒼木,靜止不動,方才一幕竟如幻覺一般,他良久方才擺擺手臂,道:“走吧。盡快趕到那村子裏,兄弟們小心一些,別再出岔子了。”

衆人只得打起精神,重又上路。道路漸漸開闊,不多時,前方幾株參天大樹下,隐隐現出幾座破敗屋舍,方還山旁邊一人道:“就是這裏了。盡頭那間周家宅子,倒還算齊全,兄弟們昨晚便是在那裏過的夜。”

花燈一路走來,只見處處殘垣斷壁,滿目瘡痍,走在她前面的君無塵似是力氣不支,腳步漸漸有些虛浮。

一行人寂靜無聲,悄然穿過幾片廢墟,來到一座大宅之前,方還山推開白蟻遍蛀的大門,率先走入。君無塵面色恍惚,邁入大門之際,腳步微微一頓。

大門之內,是一個寬闊的庭院,院內雜草叢生,一口水井邊的青石桌凳上,爬滿了青苔,正中一棟樓房破爛不堪,屋檐樓角斑駁陸離,院子角落裏一顆大樹上,結滿鳥窩,入目之處,一片荒蕪敗落之景。

方還山走到那石凳上坐下,呼出一口氣,道:“打點水上來。”

那黑衣人應了一聲,走到水井邊,将木桶沉了下去。

衆人此時均感口渴,不約而同,眼睛都望着那沉下去的木桶。

黑衣人“咦”了一聲,叫道:“這水中有古怪!”方還山忙湊過來,往下一望,底下卻深不見底,漆黑一片,那木桶沉沉,也不知舀到了什麽東西,便使出氣力,和那黑衣人合力将木桶絞上來。

“咯吱”聲中,木桶漸漸升起,那黑衣人看得清楚,不由魂飛魄散,撒了手大叫一聲:“老五!”方還山看了一眼,也是手腳發軟,忙閉上雙目,手中繩子一松,木桶咚的一聲掉下去,片刻後濺起水花,傳來一聲悶響。

方還山定了定神,道:“你們昨天打過這井的水嗎?”

那黑衣人顫抖着道:“今天早上還打過水的。老五的屍體,應該是才抛入這井中不久。”

方還山道:“罷了,別處定還有水井,另取了水來便是。”黑衣人應了,不多時取來水,方還山看了蕭珩等幾人一眼,哼了一聲,亦讓人将水送過來。

幾人喝過水,精神為之一振,方還山卻将衆人趕至樓房正屋之中,将門鎖上。

不一會兒,天色慢慢變黑,方還山打開房門,進來升起火,丢了幾個饅頭過來,便坐在火堆邊,将腿上所纏布條解開,看了看蕭珩,緩緩撒上藥粉。

賈真将那饅頭撿起,查看一番,方道:“沒有毒。”慢慢分與衆人吃下。

風聲鶴唳,不斷搖晃着破落門窗,嗚咽聲中,似是傳來慘呼之聲,方還山猛然跳起身來,縱到門口将門打開,道:“什麽事?”

黑衣人面露恐懼之色,喃喃道:“老、老三不見了……”

方還山喝道:“可看清楚了,是什麽人?”

那人道:“沒、沒有……老、老三剛剛還在這裏,就一轉眼的功夫,人就不見了……方才好像是他的叫聲……大、大哥,別是這山裏真的有鬼吧?”

賈真與蕭珩亦來到門口,院中只見樹影斑駁,随着夜風不斷晃動。

方還山目光望向院子裏那棵大樹,道:“胡說!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麽人在這裏裝神弄鬼!”

樹巅輕搖,一道黑影倏然飛起,抛下一樣東西,怪笑聲中,轉眼便不見影蹤。

那件東西“啪”的一聲摔落在地,方還山定睛一看,卻是那老三的屍體,夜色下只見那老三面容扭曲,還未閉上的雙眼中透出極度恐懼之色,胸口至下腹之間被撕開一條大口,血肉淋漓,內髒已被掏出,與水井中那老五的死狀一模一樣。

方還山只覺遍體生寒,他行走江湖多年,各種離奇詭異之事也見過不少,卻從未有過一刻,如現在這般,自心底深處,漫上一陣恐懼之感。

賈真面上神色變幻不定,默默退至屋內。

方還山沉默一陣,道:“老二、老四,你們跟我進屋來。”進了屋,便将門窗死死抵上,那老二老四又将屋中四處查看一遍,方才在火堆邊坐下。

花燈雖不知道發生了何事,見此情形,也知非同尋常,慢慢縮至牆角,緊緊靠住君無塵。

方還山眉頭緊鎖,心中心下八下,擡頭見蕭珩面上若有所思的神色,不由道:“你小子在想什麽?”

蕭珩道:“也沒什麽,只是在想這九蚣山草木橫生,本應該是野獸出沒之地,為何我們今日一路上山,卻連一只老虎也沒有遇見。”

方還山給他說得心頭愈加煩亂,怒火上升,緩緩朝他走來,死死盯着他,沉聲道:“你——給我出去!”

蕭珩擡頭,瞟了一眼他右腿,方還山冷笑道:“這一日之中,我的傷口沒有任何異常,你那劍上,根本就沒有毒藥,我又有何必要留你性命?哼,那惡魔今天已拿走了兩條性命,再加上你一條,想必也就夠了,你擋他一擋,興許他今晚就不來找我們了。”

蕭珩輕嘆一聲,抖抖衣袍,跳起身來,道:“也罷,與其在這裏等死,不如去探探對方虛實。”握緊長劍,往門口走去。

葉霜華顫聲道:“你……小心……”

蕭珩一笑:“興許那惡魔今日已經吃飽了,我送上門去,他還不要呢。”将門打開,頭也不回出去。

他來到院中,面上笑容隐去,只靜靜沉思。不多時,腳底下輕輕飛來兩塊小石子,他心頭方是一松,順着那小石子飛來的方向,輕輕走去。

屋內一片靜默,衆人心下惴惴不安,各有所思,方還山側耳細聽一陣,并無動靜傳來,心下稍安。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色終于漸漸放明,方還山吐出一口長氣,起身走到門邊,緩緩打開房門。葉霜華心頭焦急,不由自主站起身來,往門外看去。

青石凳上,天青色長袍少年倚桌而眠,聽見聲響,緩緩睜開眼睛。

方還山眼睛一眯:“你居然還沒有給那惡魔殺掉。”

蕭珩微微一笑:“我早說過,那惡魔吃飽了,又或許他不喜歡吃我的肉。”

方還山哼了一聲,狠狠道:“可別高興得太早,給我進去,今晚還要借你性命一用。”

蕭珩也不說話,慢慢起身,走入屋內。

方還山那兩名同伴走出屋來,黑衣人上前低聲道:“大哥!我們……還找不找?”

方懷山急速回頭,怒道:“找!為何不找?既然來了,豈有空手回去的道理?老二,你與老四,是不是想跑?”

黑衣人忙将手亂揮,惶恐道:“沒有……我們……都聽大哥的。”一面說,一面往牆角慢慢退去,忽然與老四一起,縱身躍上牆頭,道:“大哥!性命要緊,我二人對不住你了——”話未說完,方還山手中兩點寒芒,嗖的一聲飛來,正中兩人背心,那兩人晃了兩晃,跌倒在牆外。

方還山罵道:“沒用的東西——”想了一想,轉身走入屋內。

他将衆人環視一圈,緩緩道:“大家也看到了,那惡魔委實有些難以對付,你們也別想跑,只怕一走出這屋子,就被那惡魔抓了去,開膛破肚——”見衆人臉色蒼白,面現恐懼,又道:“如今也只得我們聯起手來,将那惡魔殺了……我方還山,在此立誓,若是能找到這山裏的寶藏,一定與諸位同享!”

葉霜華道:“你找到寶藏,到時又要殺我們怎麽辦?誰會相信你立的誓?”

賈青沉默不語,蕭珩道:“如今這個情形,只怕我們非得聯手不可了。”

君無塵懶懶道:“聯手可以,不過我們可不想要那什麽寶藏,殺了這惡魔,還是想辦法盡快下山要緊。”

賈真面色沉重,良久方輕輕點了點頭。

是夜一更時分,烏雲掩去月光,風聲大盛,樹影搖曳,鬼哭狼嚎的風聲中,遠遠傳來幾聲極輕的怪笑聲,飄忽不定,似遠在天邊,又似近在咫尺。

那笑聲飄到屋外,便停住了。良久幽幽響起一聲陰測測的語聲:“這貓捉耗子的游戲,倒是有趣得緊……”

那人明明在屋外,這聲音聽起來卻像是貼着衆人耳根背後發出一般,幾人相互對望一眼,心中俱是砰砰亂跳。

只聽“啪”的一聲,門板四裂,火光映照下,一人已站在門口,身子極為瘦小,半白須發長長垂下,掩住面龐,只餘一雙陰邪鬼魅的眼睛露在外頭,說不出的詭異,那蓬亂的頭發和破碎的衣服上,到處沾滿深深淺淺的血跡,竟似從地獄裏走出來的一般。

衆人給他眼光一掃,均是遍體生寒,方還山壯起膽子,大聲道:“你是什麽人?我那些兄弟,都是你殺的麽?”

那人雙手負于背後,輕輕點了點頭,邪邪笑道:“不錯,我好久沒有吃到新鮮的心髒了……”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慢慢道:“滋味真不錯……”

方還山大喝一聲,雙臂一揚,幾點銀芒自手中向那人射去,那人形如鬼魅,輕飄飄避過,陰笑一聲,伸手朝方還山抓來,方還山急速後退,賈真抖開長鞭,纏上那人左足,蕭珩長劍亦在同時,攻向他右腳。

那人口中笑道:“有意思!”身子在空中輕輕一翻,踢開蕭珩長劍,空手将賈真長鞭抓在手中,“咦”了一聲,道:“你也來了?”

賈真面色鐵青,手腕疾抖,飕飕兩聲,長鞭自他手中收回,再度纏上他雙足,方還山縱身飛起,左腳踢向那人胸口,蕭珩劍光一閃,自他身側,斜斜刺向肋下。

眨眼之間,三人同時攻來,那人輕哼一聲,騰空一躍,君無塵伏在梁上,幾支木箭破空發出,那人也不見如何避讓,身子一閃,已欺身上梁,怪笑一聲,往君無塵抓去。

君無塵見木箭落空,往下一躍,他怕那人傷到花燈和封七娘,待雙足落地,便往門口奔去,那人叫道:“一個都不許跑!”縱身追到院中,蕭珩掄開長劍,雪亮銀光似暴風驟雨,自那人背後攻上前去。

那人一面追,一面轉過身來,長鞭似猛蛇出洞,趁他轉身之際絞住他右足,方還山随即飛身縱來,賈真忽在他耳邊低聲道:“水井!”方還山會意,半空中雙足/交替,腳腳踢在那人胸腹之間,片刻間便将他逼至水井邊。

君無塵卻在此際大喝一聲:“不可!”蕭珩一愣,賈真卻已松了長鞭,方還山再是一腳踢下,那人悶哼一聲,跌到井裏,方還山忙抛下一個石凳,再與賈真合力,将那石桌抱起,蓋在井口。

衆人這才呼出一口長氣。一陣沉默後,蕭珩望向賈真,道:“賈郎中,你認識他?”

賈真緩緩點了點頭,道:“不錯,他便是我大哥賈清。”

停了一停,低聲道:“大哥早年與我家人走失,曾誤入邪派之內,修練魔功,這魔功須得活人內髒精血方能持續,後來我父親找到他,便廢去他魔功,多年以來,大哥修身養性,未曾再做出什麽出格之事。三年之前卻有一人來找大哥,說是要請大哥去幫忙找什麽寶藏,大哥便偷着下了山。”

“我父親見大哥一直未歸,便叫我下山來找大哥。我下了山後,沿着他足跡一路向南,一直到了這九蚣山下,我功力低微,不敢獨自上山,便在九蚣河畔,做了一名郎中,暗暗尋訪。哎,大哥果然在這山裏,這幾年來無人約束,想必狂性大發,又開始修煉那魔功了……”

蕭珩道:“你大哥跌到這井裏,想必一時半會兒也出不來,可有辦法能制住他魔性?”

賈真面上神色複雜,搖了搖頭:“我瞧大哥這摸樣,狂性比當年更甚,怕是沒有什麽辦法了——對了,無塵,你方才為何說“不可”?”

君無塵面有憂色,半晌道:“這水井怕是只能困住他一時,如若這水井之內有暗道的話……”

方還山沉着臉道:“這水井裏有暗道?”

君無塵勉強一笑:“我也只是猜想,凡事皆有萬一,大家不要放松警惕。”

衆人點頭稱是,蕭珩道:“進屋再說吧。”四下裏望了望,方才随衆人進了屋。

賈真面色嚴肅,坐在火堆邊道:“大哥修煉這魔功,及其厲害,我下山之前,父親曾對我說,如若大哥重修魔功,便将其誅之——”

話未說完,君無塵忽然朝房梁上看了一眼,方還山左手一揚,卻射下來一只老鼠,衆人剛松了口氣,花燈忽然一聲驚呼,面現驚恐之色,指着方還山,說不出話來。

方還山心頭一寒,只聽兩聲怪笑聲自耳後傳來,陰風大盛,還未及轉身,一只手已拍向他後心。

方還山肝膽俱裂,雙目瞪得如銅鈴一般,向前直直跌倒。蕭珩長劍在手,一連三劍刺出,幾乎在同一時間,分別攻向他左肩、肋下和右腿,賈清哈哈大笑道:“有點意思——好,不和你們玩了!”将方還山屍體一擲,便抓向蕭珩長劍。

蕭珩面色沉靜,劍招再變,一時之間,只聽得劍風霍霍,長劍來無影去無蹤,變化萬端。一片劍光之中,君無塵欺身而上,張口吐出一口酒箭。

賈真清叱一聲,長鞭亦同時出手,那賈清怪笑一聲,将頭一偏,避過酒箭,右手抓向長鞭,在手上繞了兩圈,賈真收勢不住,被他拉過來,胸口中了他右手一掌,痛哼一聲,立時向後重重飛去。

蕭珩長劍卻在此時,刺入賈清左肩,他心頭正一喜,卻見賈清陰測測哼了一聲,右手握上劍刃,“噼”的一聲,竟将那長劍硬生生折斷,拔出斷劍,反手一刺,沒入君無塵右胸。

蕭珩心頭一沉,賈清左掌已至,拍向他胸口,他被這重重的掌力一擊,身體不由自主向後疾飛,撞到牆上,重重跌下。

他劇痛之際,似聽得頂上橫梁輕搖,忙連咳數聲,頂上方才沒了動靜。

賈真氣若游絲,勉力開口道:“大哥!回頭是岸,你,不要再殺人了,跟我回去吧……”

賈清仰頭怪笑數聲,道:“回家?我為什麽要回去?你知道麽?這宅子底下,有數不清的密道,你知道這些密道是通往哪裏的麽?哈哈哈,這山裏,竟有一座王陵!哼,只怪我功力不夠,數次被那王陵內的機關弄傷……”

君無塵見他面色激動,忙向縮在屋角的花燈使個顏色,花燈會意,扶住封七娘,慢慢往門口移去。

賈清面色一變,縱起身來飄到門口,怪笑道:“哈哈,這山裏已經很久沒有人來了,正好你們幾個送上門來,真是太好了!我吃了你們的心,才好增加我的功力……”說話間,竟飛到院中,将那覆在井口的石桌,搬來重重頓在門口,堵了個結結實實。

他這才拍拍手,過來抓起方還山屍體,利刃一般的雙手扒開胸口,掏出血肉淋漓的心髒,送入口中大嚼。一面吃,一面環視衆人,陰笑道:“你們,都是我的盤中餐,一個都跑不了,哈哈……哈哈哈……”

鮮血順着他須發不斷滴下,那暴戾的雙目中一片血紅,比修羅地獄裏的惡鬼還要恐怖萬分。

衆人心中一陣惡心,卻身受重創,提不起絲毫力氣。花燈與封七娘縮在屋角,手足發軟,瑟瑟發抖,葉霜華大叫一聲,暈了過去。

賈清吃完方還山的心髒,似是舒服之極,擡起頭來,鬼魅一般的雙眼中滿是得意之色,縱上那屋子正中的一張龛案,盤起雙腿,雙目緩緩閉上。

賈真向蕭珩低聲道:“大……這惡魔吃完一顆心髒後,運功理氣,需得兩個時辰,他這魔功,命門便在眉心,你……不管是出于什麽目的來這九蚣山,若是能逃得性命,便即刻下山去吧。”

賈清微微睜眼,看了賈真一眼,怪笑道:“你大概還不知道,我如今已經不需要再運功理氣了,命門在眉心又怎樣?你們有本事殺我麽?哼,你既向着外人,下一個我便吃你。”說完,又慢慢閉上雙目。

不知不覺間,日頭東升,又慢慢西移,屋中不見天日,彌漫着血腥之氣和死亡的氣息。

花燈在極度的恐懼之中,忍不住靠在君無塵肩頭輕輕啜泣。

賈清坐在龛案上,饒有興味地環視自己的獵物,舔了舔嘴角,幽幽道:“只剩下五個了,哎,下一個,是吃你們哪個好呢?罷了,先睡一覺再說……”

黑夜再度籠罩,一片死寂中,花燈忽道:“無塵哥哥,我,我想睡一覺,等我睡一會兒,這惡魔要吃人,你就讓他吃我吧……”

君無塵緊緊拽住她的手,道:“花燈……”

花燈哭道:“無塵哥哥,我,我不想再受這折磨了,還不如早點死了,也好過在這裏受這種煎熬。”

君無塵嘆了一聲,輕輕撫摸她的頭發,柔聲道:“睡吧。”

花燈閉上雙目,迷迷糊糊之中,似是有輕微的響動,睜開眼來,一片黑暗之中,卻是什麽也看不到。

賈清立時睜開雙眼,疾向房梁飛去,“吱呀”一聲,卻是梁上一只老鼠溜了過去。

他看了看屋內,五人仍在原地,并無動靜,他輕笑一聲,坐回龛案,道:“好了,我也休息夠了,你們,哪個先來?”

月光在此時撥開重重黑雲,淡淡透入這被死亡籠罩的黑屋。

花燈吸口氣,正要起身,君無塵捏緊她右手,低低道:“花燈,不到最後一刻,不要放棄希望……你聽我說,那惡魔坐着的那龛案下,有一條密道,我去将他引開,你與七娘,去那密道裏躲一陣吧。”

花燈淚光閃爍,搖頭道:“不要……”君無塵拍拍她手背,緩緩站起身來。

此時,那一直縮在角落的葉霜華,卻搶先一步站起身來,慢慢朝賈清走去。

她頭上的玉冠不知何時早已跌落,此刻黑瀑般的長發垂落下來,掩去了她面上的神色,不過一兩日之間,她的衣袍竟已松了許多。

賈清大笑一聲,伸手将她抓到身前,另一只手,抓向她的胸口。

便在此時,一抹銀色月光,自房頂漏洞中投入龛案之上,那“葉霜華”忽然擡起頭來,身子急速沉下,一柄兩寸見長的鏽劍,自她背後一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不偏不倚,正正刺入賈清眉間。

鮮血,自賈清雙目之間,順着劍鋒一滴一滴落下,沁入桌下泥土之中。

賈清不能置信,朦胧之際,只見那陌生的臉龐上,一雙清亮的眼眸冷若寒冰,寒意自那兩點星瞳之中漫出,轉瞬間呼嘯而來,将他全身淹沒。

花燈喜極而呼,只見雪白的月光中,那少女盤膝坐于地上,修長的手指緊緊握住劍柄,不曾抖動半分,直待賈清轟然倒地,潔白如玉的側臉上,長長的睫毛方才微微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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