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高枝

次日一早,槐安在外面叫起時,楊季銘與尚嘉言已經起來。

用過早膳後,楊季銘去翰林院找尚敬遙,尚嘉言便在沉香院處理昨晚的事情。

堂屋裏,尚嘉言坐在主位上,兩邊分別候立着丫鬟和小厮。

顧媽媽把齊月帶了進來,而後便站到尚嘉言身側。

齊月一進來便跪下喊冤:“少夫人,我冤枉啊!昨夜我見書房燈亮着,就送了一碗粥進去。我若是有歹心,怎麽不在粥裏下藥?”

尚嘉言沉默,的确,粥裏沒有被下藥。今早槐安已經向他禀報過,大夫查驗的結果是那碗粥裏并無異樣。

顧媽媽在旁說道:“少夫人,您可千萬不能心軟。深更半夜的,一個吃過孕藥的小厮私自進書房,和三少爺獨處一室,這事不能縱容。”

齊月求饒:“少夫人,我是無心的,我再也不敢了,您就饒了我這一次吧!”

尚嘉言掃視了一圈屋內,除了他身邊最親近的幾個人狠狠的瞪着齊月,其他人都是屏息凝神的低着頭。

這是他嫁到侯府後第一次懲罰下人,沉香院的人都在看着。若是罰得重了,大家未免覺得他對下人狠辣。若是罰輕了,只怕其他人有樣學樣,不拿他當回事。

“我身邊自是不能再留你,念你是初犯,我派人送你回尚府。”

聞言,齊月急忙磕頭哀求:“不要啊,少夫人,求您別把我送回去,夫人不會饒了我的。”

“夫人怎麽了?”

劉媽媽一臉好奇和看好戲般的走了進來,她身後是負責守門的小厮,苦着臉不敢擡頭。

劉媽媽瞅了眼屋裏的陣仗,先向尚嘉言行了個禮,而後說道:“三少夫人在訓斥下人,我好像來的不是時候。”

尚嘉言語氣淡淡的說道:“下人不懂事,略施懲罰,讓劉媽媽見笑了。”

“不敢,大夫人差我來傳句話,請三少夫人到主院說話。”劉媽媽的态度比适才恭敬了些,這位三少夫人是在借此告誡她,他不是軟弱可欺的。

尚嘉言點頭,“我知道了。傳話這事,差個小丫鬟便是,竟勞煩劉媽媽親自跑這一趟。”

“我這也是怕底下的人不懂事,沖撞了三少夫人。”

尚嘉言說:“劉媽媽,我們這就去主院吧。”

“哎,好,三少夫人請。”

尚嘉言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便往外走。顧媽媽給紫玉紫蘭使了個眼色,二侍迅速跟上。

劉媽媽走出院子時回頭看了眼,只見那跪在地上的小厮正被人捂着嘴巴拖拽着。劉媽媽看向前方身姿筆挺的尚嘉言,倏的覺得這侯府後院将來只會越來越熱鬧。

主院裏,除了大夫人和大少夫人,還有一位夫人也在。

尚嘉言見過禮後,大夫人便讓他就坐。

武寧侯夫人朗聲笑着說道:“三少夫人果真模樣标致。”

大夫人對尚嘉言說道:“這是我娘家大嫂,武寧侯夫人。”

“見過姜夫人。”

“哎,三少夫人有禮了。”

大夫人笑着說:“嘉言,讓你過來,是想讓你幫着一起參謀參謀給仲鳴說親的事。”

尚嘉言看她們三人春風滿面的樣子,就知道大夫人必是為楊仲鳴相中了一樁親事,且女方也已透了準信。

“不知我能做什麽,請母親吩咐。”

“我為仲鳴相中了定國公府的四小姐。大嫂去探過彭夫人的口風,這事能成的可能性很大。”

“國公府的小姐想必是賢良淑德,母親的眼光不會差的。”尚嘉言垂眸恭維了一句,心裏不禁為楊仲鳴和有過一面之緣的姜悅然擔心。

大夫人笑出了聲,說:“那彭四小姐秀外慧中,是定國公的嫡女,配仲鳴剛剛好。”

姜夫人和大少夫人連聲附和。

大夫人對尚嘉言說道:“定國公府今日派人送來了請帖,他們府裏的老太君即将過六十大壽。你大嫂有了身孕,我讓她留在府裏。這次你陪我去赴宴,幫我照看一下咱們家一起去的小姐們。”

“是。”

武寧侯夫人笑着說:“三少夫人瞧着就是個穩妥的人。”

尚嘉言繼續陪她們說着話,直到大少夫人有些坐不住,才一起退下。

離開主院後,尚嘉言在心裏嘆了口氣,似乎已經預想到接下來會有一堆麻煩事。

武穆侯府、武寧侯府、武宜伯府,三家的老祖宗都是開國功臣,曾是一同受封的世襲侯爵。而且,武寧侯和武宜伯還是同宗同族。

然而,上一代的武宜伯因貪污腐敗罪而被降爵,從侯爵變成伯爵。武宜伯府自此逐漸衰敗,此時已是游離在沒落貴族階層。

武寧侯府與武宜伯府斷絕往來已有十數年,與武寧侯府有姻親關系的武穆侯府自然而然的也不與武宜伯府來往。

這樣的情況下,楊仲鳴想娶武宜伯府的小姐,怕是不易。

而定國公府卻是如日中天的權貴之家,定國公掌着東南十萬水軍的兵權,他家的大小姐還是當今太子妃。

大夫人的意圖分明是想攀上定國公府這根高枝。反而奇怪的是,定國公府竟會同意把嫡女嫁給武穆侯府的嫡次子。

另一邊,楊季銘來到了翰林院。

尚敬遙把他請進待客用的偏廳,不動聲色的看了眼楊季銘臉上似是為難的神情。

“你今日來找我,是為了那幅畫吧?那畫若實在找不着就算了。”雖然很惋惜,但尚敬遙更不想讓侄婿如此為難。

“二叔,其實那畫已經找到了。”

“真的?畫呢?”尚敬遙驚喜的問道。

“畫在胡小洋手裏。”

“胡小洋?姓胡?”

楊季銘點頭:“他是胡海洋之子。”

尚敬遙怔愣了一會兒,而後喜出望外的笑着說:“沒想到胡賢弟的兒子還活着。”

“二叔,這是怎麽回事?”

“胡賢弟是上一屆科舉的考生,他大器晚成,尤善丹青,那幅畫便是他贈予我的。以他的才華,考個進士不是難事。當時,我還打算等到放榜後,就讓他進翰林院來幫忙編書。”

尚敬遙長嘆了一聲,繼續說道:“可惜他在考試前就失蹤了,我曾派人四處尋過,但始終沒有發現他的蹤跡。後來,我還派人去他家鄉尋過,卻打聽到他從未回去過,而且妻子已逝,獨子失蹤。”

楊季銘微微蹙眉,心道:按套路,胡海洋要麽是已被人所害,因為有人嫉妒他的才華。要麽就是為攀附高枝,改名換姓,改換頭面,抛妻棄子,另外組建家庭。

“季銘,胡賢弟的孩子如今在何處?”

“他在兩年前進京尋父,而後一直留在了京城。”

“快帶我去見他!”尚敬遙急道。

楊季銘微微沉吟了片刻,而後點頭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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