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歸墟

位還是年齡、身體狀況都各不相同,其中包括那胖子水手自己在內,甚至就連擔任老帕德副手、副沖鋒隊長克裏的名字都被點到,當這些人伸長了脖子,莫名地聽着自己的名字被念到,并等待着誰來宣布這是什麽意思的時候,那長長的名單,終于被那胖子水手念到了最後……

當他的目光跳躍到了手中的羊皮紙的最後時,他居然停住了。

那張臉上的得意神情一掃而光。

蘭蘭臉上露出了個猙獰的表情:“念呀,啞巴了?最後一句,怎麽不念了?”

說着,他劈手搶過了羊皮紙,罵了句“你不念我他媽幫你念”之後,換上了所有人都聽得見的聲音,高聲将羊皮紙上的最後一句念了出來——

“以上名單所記錄的船員,擁有主動放棄跟随此次出海任務的權利。以席茲號大副以及代理船長的名義,我承諾席茲號将給予他們契約書上約定過的內容所有的物資作為遣散費用,并根據實際情況額外提供适量銀幣,作為提前終止勞動合同的補償。”

蘭多将羊皮紙讀完後随便折疊了下,重新砸到了那呆若木雞的胖子水手的臉上。

現場曾經陷入過片刻的死寂。

所有人的錯愕定格在了他們的臉上。

幾百人的碼頭之上,居然只能聽見海浪拍打在席茲號船舷上發出的怒吼;海風吹鼓船上的風帆發出的鼓鼓風聲;海鷗在他們的頭上盤旋着,發出悅耳的鳴叫——

直到不知道是誰,叫了一聲雷蒙德的名字。

然後第二個人,第三個人。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這個隊伍,那聲音也越來越響亮——直到在碼頭很遠之外的人都聽見這動靜紛紛轉過頭來伸長了脖子探望,感慨——

“席茲號的人今兒個發什麽瘋啊?大清早的聚集在那喊口號似的喊他們大副的名字?發金子了不成?”

……

夜晚,大副休息室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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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站出來?不是很好的機會讓我永失人心,奪回船隊的話語權嗎?”

“你說的是人話嗎?”

“猴語。”

蘭多瞪着雷蒙德瞪了一會兒,而後者老半天也并沒有顯示出任何的不适的模樣,看來他早就習慣在蘭多的這樣的目光下心安理得地生存……兩人只是片刻,看着黑發年輕人眼中越來越明顯的掙紮以及猶豫,男人輕輕挑起唇角,良久,直到船艙中的氣氛變得有些詭異,蘭多才說:“你不會是不想幹了吧?”

“豈不是正合你意?天天嚷嚷着要奪回席茲號的人不是——”

雷蒙德話語未落,黑發年輕人“啪”地一下狠狠拍在辦公桌上打斷了他的話——這是破天荒的勇敢,放眼整個席茲號,哪怕是老船長在世的時候,也不會有人狗膽包天到用這麽粗暴的方式打斷雷蒙德的發言,可見此時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究竟有多火大……蘭多臉上的神情變了又變,像是有很多話要說,良久,那千言萬語最終化作一聲嘆息。

“雷蒙德,其實你也應該清楚,我這樣的人并不合适在海上飄來飄去,也許賭場和酒吧更合适我?我原本打算在找到利維坦號以後,就——”

“我不争辯,只是因為我不知道你把我寫的名單帶身上了,”雷蒙德不急不慢地打斷了蘭多的話,他看着黑發年輕人,就好像自己壓根沒有聽到他前一秒在說什麽,“這種東西如果是事後才拿出來只會被強行判為狡辯,只會适得其反,船隊可能真的就散了,憑借我一個人,沒辦法找到利維坦號。”

蘭多愣了愣:“散了就散了,找不到就找不到,現在這樣我們也一樣人手不夠,你以為我會怪你?”

“你不會,可是我也不能這麽幹。”

“為什麽?”

“我答應你老爸照顧好你,和這艘船。”

“那老家夥已經挂了,你他媽還要被他道德綁架多久?”蘭多覺得自己都快三觀不正了,“我老爸把你看做是親生兒子,他肯定也不希望你因為他臨終前的胡話自己束縛自己——”

“你在意我的感受?”

“這他媽不是廢話?我在你心目中形象到底有多糟糕——”

“所以你今天這麽做,不僅僅是為了保住席茲號?”

蘭多“啧”了聲滿臉不耐煩正想回答,突然反應過來雷蒙德這個問題好像有點奇怪,于是到了嘴巴的話硬生生吞咽回去,憋得漲紅了臉,他轉過頭瞪着雷蒙德,無聲地用眼神默問:你在說什麽瘋話?

沒想到男人唇角邊的笑容卻變得更加清晰了些,他從辦公桌的另外一邊繞出來,來到黑發年輕人的面前,當他的高大的身影所投下的陰影将黑發年輕人完全籠罩時,他彎下腰,将被他的氣勢壓得不住想要往後退這會兒屁股已經抵住辦公桌邊緣的黑發年輕人的手拉起,頓了頓,用聽上去不知道是什麽情緒的嗓音輕聲說:“看來我還欠你一聲謝謝。”

蘭多覺得自己的寒毛都豎起來唱“希爾頓女王萬歲”這首贊歌了,雙眼發直地盯着自己被男人輕輕抓在手掌心的手,唇角抽出:“就……不用了吧。”

“那代替‘謝謝’,說一句實話給你聽好了。”雷蒙德壓低了身子,他一手拉着黑發年輕人的手不讓他再繼續後退,俯身湊近他,在兩人鼻尖幾乎都要碰到彼此的近距離停下,那雙湛藍色的瞳眸閃爍着認真的光芒,“忽視老船長的遺願,就我個人意願而言,我把‘照顧好你’擺在‘照顧好席茲號’之前。”

“…………………………………………………………”

蘭多的腦袋嗡嗡響了十幾秒。

直到他意識到他的臉上熱得可以煎番茄。

他一把甩開了男人的手,毛毛躁躁地推開了他——

“誰、誰要你照顧!我有手有腳的!你管好這艘破船就行了!”

“……”

男人順勢後退兩步,最終在搖晃着的煤油燈昏暗的光芒下站定——混光的光線下,只見男人輕輕挑起下颚成一個驕傲的弧度,唇角邊的笑意加深——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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