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小修) ... (3)
沒想到在半路上已然命懸一線。借宿于一家客棧內,卻偶遇玄冥教的孫洌期。玄冥教在江湖上憑借其毒藥和暗器占得第一教會的位置,樊予歸不由得大大舒了一口氣:精通于毒藥的自然也能精通解毒,既然碰到了孫洌期,自然能助自己度過這一劫。
可事情卻沒像樊予歸預想的那般順利發展。孫洌期原本跟樊家和灰鷺宮都沒什麽交情,而自己也急欲趕回教中,不欲多惹事端。于是,淡淡一句“愛莫能助”,便将樊予歸的求助給推了開去。
樊予歸也是沒料到自己這趟出門,竟會生出這麽多變故。料到自己難再撐到回莊,當晚修書一封,差人快馬加鞭送去樊家莊。然而等樊予鄰收到信再親自率人趕往信中所述的那間客棧,樊予歸已然面如金紙,奄奄一息。
原本一名有名有號的高手,身在江湖卻也免不了在一場極意外的比武中溘然長逝。
樊墨軒坐在于自己下巴平齊的桌子前,盯着父親的絕筆,一聲不響。而石門镖局中,聽着榮倉朔一句三嘆地講完始末,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玄冥教後來在江湖上也引起過極大一陣風波,而這風波中一對孿生姐弟的出現成了整個局勢扭轉的關鍵。這對孿生姐弟名叫碧落和黃璃,江湖上只知他們是叛出夜剎的殺手,卻對他們的身世無從考證。姐弟兩的下場,自然也沒逃過夜剎嚴厲的懲治,雙雙喪命與曾經的夥伴手下。
但此時,榮興桀心中突然一亮:喬鷺的那對子女,便是用玉和木命的名。玉者,碧也;木者,黃也。
想到這一層,他也明白了當年樊墨軒教唆碧落與黃璃挾持玄冥的裴冷樞而使得玄冥教在那場風波中完敗的原因了:好一計借刀殺人,見死不救的玄冥覆滅,施以毒掌的灰鷺喪嫡。
樊墨軒的城府,真真太深。那日僅僅是那兩個時辰的交談,便能說動這姊弟兩人背叛夜剎,對裴冷樞由原本的護送轉而為挾持。他竟也可以那麽平靜地對自己的殺父仇人說:“殺了喬鷺的是玄冥教。”
這其中一層套一層的計謀,若非自己再世為人,即便心思再多上幾竅,也未必參得透。他的計謀,顯然不是一日兩日而成。這是計劃了數年之久的。一步一步,報殺父之仇,滅絆腳之石,奪至尊之位。
從樊予歸的意外之死開始,到榮興桀的摔鎖質問結束。
那時榮興桀知道了真相,苦笑一聲:“我鬥不過你。”實則他給蒙騙得太徹底,以致最終真相由樊墨軒親自揭曉時,顯得那麽諷刺。前一世的十年裏,他從未真正跟樊墨軒鬥過。
榮興桀狀似心不在焉地玩弄着自己的手,榮倉朔也沉默不語。兩人對坐在廳中,安靜得無一點人聲,只有時不時榮興桀的腳踢到椅子的“咚咚”聲。
鄒桐總算是接回了脫臼的手臂,讓兩塊木棍綁着同夥計一塊兒進了廳。他先前在門外守着時,也是聽到些裏面榮倉朔和張伯說的事。這下一看廳裏氣氛,便明白了由來。
只眼神跟榮倉朔示意了一下,就從邊上走到張伯身邊,壓低了嗓音問:“小師弟他……沒說什麽吧?”
張伯只是連連搖頭。
那邊樊墨軒也是等回到了家,看到挂在門楣上的雪白挽聯,才明白事情遠不止自己料想的那麽簡單。但他已然不在驚慌,而是快步走進了屋子。
母親蕭素茗身着缟素,眼睛腫的似個核桃,不停地用手裏潔白的帕子擦拭着已然幹涸的眼眶。見到樊墨軒從門口走進來,心口又是一陣酸楚。
“兒啊,你爹他……”
“娘,墨軒知道了。您先去歇會兒吧。”不忍心看到母親憔悴的模樣,樊墨軒給一直侍奉母親起居的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上前,扶下了蕭素茗。
樊予鄰這才領着女兒樊怡汝從外頭回來,應是已經安排好了壽棺壽衣。他見樊墨軒板着臉注視着滿屋子紙做的白花,走上前拍拍他的後肩:“墨軒,灰鷺宮宮主生有一雙兒女,我已派人前去打探灰鷺的實力。你且放心。”
樊墨軒點點頭:“勞叔叔費心。墨軒省得。”
雖然榮興桀是依舊晃着腦袋沒心沒肺的模樣,但镖局裏大家都明白,小少爺心情不太好。
距離知道樊家的事已有半日之久,他卻只是草草地劃了兩口飯進嘴,臉最愛的西紅柿炒蛋都沒碰上一筷子,就推說自己吃飽跑開了。
院子裏的小花還悠閑地貓在它的小窩裏擺弄着一串魚骨頭。榮興桀走到它邊上,一腳把魚骨頭踢飛了,不顧它龇牙咧嘴的炸毛發怒,坐在了一邊拔草。
柳知秋在用午膳的時候就察覺出應是出了些事,以致平日最能吵鬧的榮興桀也沒去接他爹開出的兩個話題。而他又不理江湖之事多年,便也明白他們沒跟自己說的用意,午後就帶着柳茗岳告辭了。
柳茗岳走之前,還悄悄塞了塊碎銀子給榮興桀,紅着臉說:“你若是還碰到那小戲子,幫我給他。”略一頓,“莫說是我。”
柳茗岳也回去了,原本三個小孩熱熱鬧鬧的,一下就剩他一人了。秋天剛至,便已覺得蕭瑟。
死亡,通常跟秋天很近。
樊墨軒若要報仇,必定此後就開始有所動作。榮興桀明白,自己任性的日子到頭了。樊予歸的葬禮,他要想辦法去。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寫得俺好吃力……默默爬走
17
17、十七章 ...
果然沒多久,江湖上就傳出了樊家莊有喪事的消息。石門镖局做為江湖上跟各方都要打交道的角色,自然得到消息比較容易。
榮興桀這些日子是下了些苦功夫去練武。雖然效果還未顯現出來,但這讓榮倉朔的心情好了不少。
這不,榮興桀期期艾艾地走到他邊上時,就慈祥地笑着摸了摸他的頭:“小兔崽子,一副委屈的模樣,怎麽了這是?”
“爹,咱們去看看墨軒弟弟可好?”榮興桀踮着腳摟住了榮倉朔的脖子,“他爹雖然很兇,可是他一定還是很傷心。咱們去不讓他傷心。”
榮倉朔本也為這事猶豫着。所說之前榮家跟樊家也沒什麽交情,真追究起來說不定還要往對頭上靠。可是畢竟樊墨軒跟自己寶貝兒子頗玩得來,也在這兒住了一段時間,這事兒也是自己告訴了樊墨軒的,不表示一下似乎說不過去。但鄒桐手臂又還綁着,自然不能讓他去。自己兒子吧,那樣的功夫出去也不好說。
現在榮興桀主動跟他提出來了,這事又得換個角度考慮了。好在榮興桀之前預備工作做得不錯,将日前的刻苦搬出來,沒費多少功夫,榮倉朔就同意了。
榮倉朔這邊還在想:這小兔崽子是長大了,懂得關心別人了。那邊榮興桀悄悄舒了口氣,已經将接下來要見到樊墨軒該說的話該做的事,在腦子裏不停地計劃着。
出喪當日,榮倉朔帶着榮興桀,駕了輛馬車,停在樊家莊前。
樊家莊大門上的布置相較兩天前的潦草已是變了許多。紙幡已然按照習俗,用燒紙黏在柳木上,立在門的兩側。而大門上也貼上了燒紙,觸目一片慘淡的土黃與白,使看到的人立刻就心情沉甸甸的。
步入靈堂,目光所及之處,均是單調的白與黑。正中擺着一方桌子,上頭擺了“四樣”,分是魚、肉、雞蛋、面條。再前面些立着香一爐,長明燈一盞。香爐上青煙袅袅,越往上越淡,也越散,看上去就像是那無形無狀的魂魄缭繞,對這方宅子戀戀不舍。而燈火恍恍惚惚,亮得并不濃烈,卻是長明。方桌的後面,是一簾長長的白色簾帳,隔開了後頭擺置的靈柩。
榮興桀一眼就看到了樊墨軒穿着一筒白大褂、白鞋,頭紮纏頭,結系于左側。他站在方桌的左側,蕭素茗的旁邊,樊予鄰和樊怡汝的前面。
榮興桀跟着爹上前幾步,在靈位前磕了四個頭。按規矩說,這給鬼磕頭,是得四個。樊墨軒也站了出來,回給他們四個頭。
榮興桀看着他給衣服映得慘敗的臉,覺得心裏也堵得慌,差一點就要上前去拉住。好在樊墨軒并沒将目光看向他,而是一直低着頭,榮興桀才沒沖動。
又陸陸續續來了些人,其中榮興桀也看到了顧徹析。一一在靈前磕了頭,樊墨軒也一一回過之後,樊家的人上前,将一把燒紙燒在了方桌前的聚寶盆裏。蕭素茗又情難自禁,用帕子捂住嘴哭了起來。靈堂裏衆人皆随之滿心深感悲恸。
這靈柩還要在靈堂裏停上三日,期間香爐與長明燈均不能滅。榮興桀待來人散去了些,才走到樊墨軒身邊,把他摟住:“墨軒弟弟,你莫傷心。還有我呢!”
樊墨軒原本還僵着脖子,聽到他這句話,猛然覺得幾日來一直緊繃的心松了下來,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還待再與樊墨軒說上兩句話,就見樊予鄰走到了他身後:“墨軒,送走了客人,來叔叔這兒一下。”
榮興桀這才發現靈堂裏只剩下他們幾人,而樊予鄰這句話,分明就是讓樊墨軒送客的意思。
心裏一下就對樊予鄰生了怨氣。看他人走了,對樊墨軒抱怨:“你叔叔他真是的,我還想再跟你一起多呆會兒。”
樊墨軒拍拍他後背:“叔叔他這幾天也很忙,打點着一切。他還幫我打聽到了仇家的所在。你別怪他。”
自己還愁着怎麽開始這個話題,想不到樊墨軒先提出來了。榮興桀略一琢磨:“是灰鷺宮吧?我聽我爹說了。可不是說那個宮主也受了重傷?”
“父債子償。喬鷺這次便是不死,我也要讓他死。至于他的兒女,等他們長大了,再讓他們嘗嘗痛苦。”樊墨軒說這句話時,眼神中透出股狠勁兒,完全不像是他這麽大的小孩做得出來。
榮興桀震驚了一下,便明白這是那個樊予鄰的主意無疑。“你叔叔他……是向着龍輝的。”心裏想到這一層,竟就說了出來。
榮興桀咽了口口水,偷偷用眼角去瞄樊墨軒。卻見他還是一臉平靜地站着,略松口氣,繼續将話題往這上頭引:“其實……照我爹的意思……龍輝要來對付我們石門。”
樊墨軒搖了搖頭:“不。叔叔只是為了我能更快地報仇。小榮你不用為我操心了,我可以處理。”
不用操心個屁!榮興桀心道。他現在不操心,等着将來你們叔侄倆聯合着滅了石門給龍輝鋪路?
一番抓耳撓腮,他實在想不出來該怎麽才能不引起懷疑地讓樊墨軒不再聽樊予鄰的話。于是,索性又拿出耍賴皮的口氣:“墨軒弟弟啊,你要不在去我家住上一陣子?我好想你,可是你叔叔都不讓我在這兒多呆。”
“莫任性。我爹還沒入土,我是長子,不可出門的。”樊墨軒摸摸他的臉,牽起嘴角回答道。
“那,你就等入了土,再來我家。”榮興桀不死心。
樊墨軒回身看了看,樊予鄰和蕭素茗都不在,才點點頭:“等我守完靈。”
榮興桀這才一步三回頭地出了樊家莊。而榮倉朔已經在馬車裏等他一會兒了,看他悶悶不樂地走出來,揉揉他腦袋:“跟你墨軒弟弟說夠了吧?看你老子等你這麽久都不催呢!”
榮興桀擡起頭在父親寬厚的掌心裏蹭了蹭腦袋:“謝謝爹。”
在爹心裏,自己還是小孩。自己也樂于扮演着小孩的角色。只是,許多前世的教訓,讓他明白自己該扛起一份責任。
跟着父親回到了石門镖局,榮興桀嘗試着提出去龍輝镖局玩。結果引來榮倉朔極為暴躁的反對。他幾乎可以肯定,父親與龍輝镖局的顧徹析有着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而這事,同現下難以應對的樊墨軒的事一樣,讓他找不到頭緒。
榮興桀開始更加認真地去練武,這讓鄒桐和榮倉朔都驚訝了一陣。張伯則是邊為他擦汗邊說:“小少爺長大了,知道要刻苦了。”
那夜樊墨軒說的對榮家刀法的質疑已被榮興桀抛到了腦後。或者說,他是刻意讓自己不記得這些。因為他寧可相信這是自己一場莫名的夢,也不願去相信“夢”裏樊墨軒說的話。他在提防着,他害怕再次受騙。
像掩耳盜鈴,像縮頭烏龜。可是,榮興桀寧願自己再沒出息沒骨氣一些,也不願去聽事後樊墨軒平靜的聲音訴說那長長的日子中,一個個精心策劃的局。
局,由我來策劃。墨軒,只要喜歡自己就好。榮興桀這麽對自己說。
七日之後,守靈期限已滿。榮興桀正魂不守舍地在院子裏揮刀亂砍,正覺得胸口一陣郁結,就聽到張伯略拖着地的腳步聲響起。
“樊家小少爺來啦!別耍刀啦!诶喲,快擦擦汗。”
榮興桀心裏一喜:墨軒果然不是唬自己的。便甩開了刀往前廳跑。
卻見廳中坐這的樊墨軒,較上次喪禮上見又瘦了許多。臉上的線條變得剛硬了許多,同記憶中成年的他又相像了幾分。端坐在椅子上,顯得更加沉穩了。榮興桀一下上前就抱住了他:“墨軒弟弟,我想你。”
樊墨軒一笑:“都不知道你啥時開始黏我的。”
榮興桀卻抱着他不動,把鼻子埋進他肩上披下的發絲中,絲毫不覺得有什麽害羞。
兩人安安靜靜地抱了會兒,榮興桀就憋不住了:“墨軒弟弟啊,你看你都瘦了這麽多。今天咱們吃好吃的!我這就跟廚娘說去!”說着就要跑開去。
樊墨軒趕緊拉住了他:“不用這麽麻煩,就還平常些吧。我不過是這幾日忙了些,過陣子就又能胖回來的。”
“是嘛……”榮興桀背過臉去捏了捏自己還肉嘟嘟的臉頰,心裏默默痛恨着還沒消去的嬰兒肥和左邊臉上硬生生給肉擠出的那個假酒窩——後來長大了,他是只有右邊有酒窩的。
小時候聽父親給自己講過一個故事,說有酒窩的人都是在奈何橋前不願去喝那孟婆湯,所以才被留下了着樣的記號。所以,有酒窩的人都是極重情的。他想自己便是如此,喜歡上那人了,就連欺騙都抹去不了。
想到這兒,他就轉回了臉盯着樊墨軒的臉研究。樊墨軒給盯了會兒,略一笑:“你在看什麽?”
榮興桀有點失望地低下了頭:墨軒笑了,竟然沒有酒窩。這不公平!
作者有話要說:評論~~~沖啊!!!你大膽滴往前沖!!!(←_←想評論想瘋魔了的某人……)
18
18、十八章(捉蟲) ...
榮興桀別扭地別過臉咳了幾聲,把一根手指頭戳到樊墨軒臉上:“喂,你再笑笑。我就不信戳不出酒窩來!”
樊墨軒眼睛眯到了一塊兒:“酒窩哪是戳戳就有的。”
“不行不行,我有你沒有,這不好玩!”
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樊墨軒又說:“有酒窩是你臉上少了塊肉。我可不要也少掉一塊。”
榮興桀重重“哼”了一聲,又要背過身去。樊墨軒拉住了他:“好了,不逗你了。”想了想,又說,“我覺着你有酒窩,好看。”
榮興桀沒出息地臉紅了,不覺說話語氣沖了起來:“誰……誰說是為了好……好看!我這是……”這是什麽,他說不下去了。因為他也不确定現在跟樊墨軒這般要好能證明出什麽。
“那……我盡力也長個酒窩出來吧。”樊墨軒說着,不由得語氣中也流露出了些笑意。
樊墨軒在石門镖局裏住着,不知不覺過了十多天,到了中秋之際。兩人成天黏在一起,瘋瘋鬧鬧,也正經地練練功夫。張伯每次講到這倆小家夥,必說的一句話就是“好得跟一個人似的”。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有許多褶皺的臉上印出深深的兩道溝壑,嵌在眼眶下。花白的胡子輕輕顫着,讓榮興桀想到了鳥雀歡叫時顫動的尾羽。
中秋,是家人團聚的日子。照理應讓樊墨軒回去跟家人團聚,但榮興桀卻說什麽也不想放他走。因為,樊墨軒的生日便是中秋這天。為此,他一人暗自矛盾了許久。
等到了中秋前夕,榮倉朔在晚飯後大夥兒都坐在院子裏納涼的時候,提出了這事:“墨軒啊,明兒個就是中秋了。你可要回去同家裏人過個節?”
榮興桀聽到父親開了這口,心裏明白是逃不過這個話題了。頓時整個人的興致就沒了,腳在石桌下沒目标地亂踢着。
樊墨軒心裏也裝着這事兒。他的生辰沒跟榮家人提過,自也沒指望着他們能留自己下來。本想尋個機會表示自己中秋想留這兒,卻沒想給榮倉朔搶了個先,自己現在才說生日這事,倒顯得不太合适了。
略一沉思,樊墨軒對上榮倉朔的眼:“多謝榮伯伯,墨軒明早就回去。”又似乎注意到邊上的榮興桀情緒不高,補充道,“過完節再來叨擾榮伯伯和張伯。”
等夜深了,回到了各自的屋中,榮興桀輾轉反側,就是心裏擱着塊石頭,怎麽都睡不着。想了想,索性又爬起來,披了件褂子,溜到了樊墨軒的屋前。
窗子裏還透出些燭光,樊墨軒應該還沒睡下。這麽想着,榮興桀就輕輕推開了門。
屋內的樊墨軒果然還是坐在書桌前,翻着手上的一本冊子。聽到了開門的聲音,便放下簿冊轉過身來:“小榮,你怎麽還沒睡下?”
榮興桀輕咳了兩聲,蹭到他身後。眼神不自主地往桌上那冊子一瞄,只見上面記着的是許多武功招式,還用小楷寫了注釋在邊角處。“墨軒弟弟,你也還沒睡呢?”
樊墨軒點點頭:“明日我就要回去了。要是可以,我等過了中秋就再來。”
一說到這事兒,榮興桀心裏更加咯得慌了。也不知是給蠟燭熏得還是其他,眼睛突然覺得有點澀:“過了中秋有啥用。”
樊墨軒給他這話說得一愣,弄不清他是何用意,便也不做聲。榮興桀在身上翻了一下,摸出個手掌大小的小木匣,上頭刻着一對鴛鴦和幾道水痕。“那,這個是我上次去鎮上,看到這兩只鳥挺好看的。送給你。”也不曉得自己到底安了什麽心思,偏偏把鴛鴦說成不知名的鳥。
樊墨軒手上端着這小木匣,輕輕按了下它底部的一個小突起,匣子就從側邊彈出個小抽屜。小東西看着精致,卻像是因為太小而放不了什麽東西,只是個好玩的擺設。“為啥送我?”
對上樊墨軒略帶欣喜而又有探究的眼神,榮興桀伸手在自己紅了的臉巴子上擦了擦:“問那麽多幹啥,不就是……想送給你嘛……”沒想到卻搓得臉更紅了,映着蠟燭飄忽的火光,真像是給烤着一般。
“明日是我生辰。正好你送我禮物了。”樊墨軒說着,低下頭,小心翼翼地把那小抽屜又摁回匣子中。聽輕巧地“啪”的一聲,底部又突出了那一個小按鈕。
榮興桀心道:不就是給你的生日禮物嘛。嘴上卻說:“原來你生日跟中秋是一天啊!可惜不能陪你過。”
“要不……”樊墨軒一沖動,心裏想了許久的主意就冒出了兩個字。及時剎住,察覺到榮興桀帶着期盼的眼神,還是輕嘆一口氣:“還是算了吧。”
榮興桀一咬牙:“我找我爹去!”說罷就沖出門去。樊墨軒聲音不大地喚了一句,看着又合上的門,心思起伏不定。
榮興桀還真是風風火火地跑到了榮倉朔的房間,二話不說地拍開了門。榮倉朔還沒看清這什麽人呢,他就一下撲到了爹的懷中:“爹,咱們中秋跟墨軒弟弟一起過可好?他明兒生日。”小孩稚嫩的聲音拖得老長,帶着點哭腔,腦袋塞在榮倉朔的懷裏搖着。
榮倉朔先是愣了愣,才把小兔崽子拉到屋子裏關上門,點了燈:“這墨軒也是,怎麽早些都不跟咱麽講。那他是想留下來嗎?”
榮興桀埋着腦袋,半天沒說話。他差點就想代樊墨軒把這頭給點了,卻還是靜靜地趴在爹的腿上,半天沒動。
榮倉朔摸摸他的後腦勺:“小傻瓜,這可不是咱們說讓留人家就留下來的啊。今兒個也不早了,趕緊睡去。明天早上在問問,他要是願意留,這個中秋,我們就一起過!”
又給勸上了好長一會兒,榮興桀也平複了心情,才拖着步子往回走。路過樊墨軒的屋子,見裏頭燈已經息了,慢悠悠邁着步子經過這扇門。
記憶中,樊墨軒從沒好好過過生日。興許是跟中秋這個重要的節日沖到一塊兒去了,小時候也只是跟家裏人坐着賞月。而等大些時候了,又是滿江湖地跑,沒心思顧得上。
那時候,榮興桀就默默地想着,要是有機會,一定要給墨軒過一個像樣的生日。重生給了他挽回錯誤的機會,希望也能給他完成這個心願的機會。
這夜睡得晚,榮興桀次日卻還是起了個一大早。還沒去上躺廁所,就等在樊墨軒的門口,心中忐忑不安,兩條腿還緊緊夾着。
好不容易樊墨軒開了門,榮興桀已經憋得臉都通紅了。“墨軒弟弟啊,你可一定要答應跟咱們一起過節。我……我先去尿尿……”說完,就夾着兩腿邁着小碎步往茅廁跑。
樊墨軒還沒弄清這是怎麽一回事,榮倉朔已經往這邊走來了。
聽了榮倉朔把昨晚上小兔崽子跑他那兒的一串事說了一遍,樊墨軒低下頭藏起嘴角的笑意。過了會兒才擡起來,道:“榮伯伯,我早上回去一趟,看看我娘。午後再回來。”
榮倉朔樂了,拍拍他的腦袋:“好!好!回家一趟是應該的。要不我讓個夥計駕輛車送你?”
樊墨軒謝下了。
榮興桀知道了這個結果,一人興奮了一個上午。剛吃完午飯,嘴也不擦就杵在镖局門口踮着腳望着路。沒踮上一會兒,又緩緩踩平了地兒夾着兩腿。左扭扭右扭扭,卻還是仰着脖子望向樊墨軒将來的方向。
榮倉朔站在櫃臺後頭,就看着自家的小兔崽子那前頭別扭地晃來晃去。原本不忍抹他的心情,卻還是看不下去了:“你要上茅廁就快去呀!老在你老子面前晃幹啥呀!”
榮興桀抽空給了他一個白眼,心道:誰再你面前晃了!
張伯笑得胡子不停地顫:“小少爺啊,你還是趕快去吧。等下別給樊家小公子撞見你尿褲子!”
榮興桀心裏衡量了一下利弊,有往路上望了兩眼,才撅着屁股往茅廁跑。卻又不敢跑太快,那副模樣真是逗得榮倉朔心情大好。
終于在榮家一大夥人的期盼下,镖局前的路上響起了一串銀鈴的聲響,叮鈴叮鈴的煞是好聽。榮興桀第一個沖上前,擠開還坐在趕馬位置上的那夥計,往車裏鑽。“墨軒弟弟,我之前特意跟廚娘說了,今天晚上一定要煮長壽面。”
樊墨軒坐在馬車裏,還在吃驚怎麽一下就鑽進來個人,聽到榮興桀這滿是興奮的話語,嘴角挂上笑意:“中午我娘已經給我吃過了。”
榮興桀一下子撲到他身上,作勢掐住他的脖子:“不行不行!這不一樣。你定得吃一次我給你準備的!”
歪着腦袋,樊墨軒看進榮興桀的眼裏:“小榮,謝謝你。”
榮興桀撓撓溫度有點高的臉頰,轉身鑽出了馬車。
作者有話要說:說倆事兒。第一,人家的群終于在今天人數到達兩位數了……撒花~~~
第二,人家在有大綱的情況下非常苦逼滴卡文了……淚奔而去……
19
19、十九章(補完) ...
作者有話要說:補完了~自己已經碼字碼的稀裏糊塗了……
趕腳鄒桐好口蓮……(奏凱!這是誰造成的!)
後知後覺滴發現俺又中彈鳥~嘎嘎嘎!感謝tongduzangying姑娘~抱住~~~
明月似一枚玉盤懸在如墨的夜空中。榮興桀仰頭看着,覺着這夜的月亮特別低。
院子裏的石桌上擺滿了各色小吃,中間一個廚娘自己做的月餅,裏頭包了花生米、核桃仁、葡萄幹各種餡料,一張餅有榮興桀一個腦袋那麽大。餅給切成了八塊,中間切開的地方一些花生米滾了出來,看着榮興桀直吸口水。
這裏頭榮興桀最愛吃的就是花生米了,在軟軟的餅裏頭,咬上去脆脆的。他站在石凳上把手撐到了桌上:“有花生米加多點了不?”
廚娘笑着點了點頭,便退下了。榮倉朔板起了一張臉唬榮興桀坐好,榮興桀直接撈了塊月餅到跟前,才老實坐在凳上。
左邊樊墨軒,右邊鄒桐,胳膊還不好使喚。再邊上是榮倉朔和張伯。大家圍着石桌,讓人覺得心裏暖暖的。
樊墨軒看榮興桀吃得高興,也伸手想拿一塊來吃。榮興桀趕緊咬住月餅兩只手都騰出來攔他:“唔唔唔!”
榮倉朔隔着一張桌子敲到榮興桀腦袋上:“好好說話!”
榮興桀這才将嘴裏叼着的月餅拿出來:“你別吃,留着肚子等下吃面!”
樊墨軒不滿地努努嘴:“我中午都吃過了。月餅看着更好吃啊!”
榮興桀卻是死死地攔住了不讓他碰那裝月餅的盤子一下。
好不容易廚娘又端上了榮興桀提了數回的長壽面。樊墨軒看着專門擺自己面前的這碗面,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卻在榮興桀興奮的目光下,拿起筷子挑了一根面的頭放進嘴裏,吸了起來。
榮興桀原本還有滋有味地啃着月餅,這下聽到樊墨軒吸面條的聲音,不禁又有點嘴饞了。把月餅放在一邊,也拿起筷子伸到他碗裏撈出了個面條頭塞嘴裏,吸得兩腮的肉都陷進嘴裏。
眼看着碗裏的面條越來越少,兩人分別吸着的那根面條居然還沒到頭。再細一看,居然這一晚的面條是這麽一根的。樊墨軒正想誇廚娘的本事好,榮興桀的筷子已經伸到了他嘴前,一下就夾住了他咬住的地方,沒等衆人反應過來已經塞到了自己嘴裏。
榮倉朔被這不懂事的小兔崽子氣得直拍桌子,鄒桐也在邊上說:“又不是你生日,搶別人的長壽面,不像話。”
倒是張伯在一邊笑得找不着眼:“這倆孩子可真好,好得跟一個人一樣。”
樊墨軒倒暗自慶幸榮興桀幫自己吃掉了小半碗面,伸手拿了塊月餅,悄悄地湊到榮興桀耳朵邊上說:“你剛搶過去那一截本已經進了我嘴了。”
榮興桀一愣,待反應過來他意思是那面條上沾了唾沫,邊上那人已經啥事兒都沒有地埋着頭吃月餅了。一下子也不知是氣得還是羞得,榮興桀臉上又有了點隐隐的潮紅。
這夜大夥兒都睡得遲,榮興桀更是因為給樊墨軒過了一個生日興奮得不行。以致第二日雞打了第二次鳴時,才頂着一張迷迷糊糊的臉起來。
這段日子榮興桀一直堅持着每日清晨練功,樊墨軒就在邊上看着。樊墨軒是好幾次想跟他說什麽,硬生生忍住了。他記得自己跟榮興桀說過,會忘掉他們榮家的招式。可是,這并不是說忘就忘的,更何況,榮家的招式在他看來,有着許多應該改動的地方。這些細節就像是無數嗜血的蟻蟲,在他的心裏一刻也不停地爬動着。
榮興桀這邊費了好大勁兒從頭到尾練完了一套刀法,一收刀,跑到樊墨軒跟前:“墨軒弟弟,昨天生日你過得可開心啊?”
樊墨軒略有些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榮興桀嘴裏咧,又跑回去繼續揮刀。沒練上幾招,又跑回來:“墨軒弟弟,你以後生日都跟我一起過吧!”
樊墨軒這才回過點神,看看榮興桀一臉認真的神情,點頭。
這時鄒桐也過來了,站在榮興桀身後:“練功時又開小差?”
榮興桀趕快頭搖得像撥浪鼓,舉着刀回到中間的空地上,像模像樣地擺開架子。
而樊墨軒就和鄒桐站在邊上看他練功。忽然鄒桐聽到樊墨軒跟自己說:“你是不是每次練到‘淩峰刀法’的第二十一招時,巨闕穴都會感到氣力難通,才總是練不順暢?”
“淩峰刀法”的第二十一招,正是之前鄒桐總也練不過去的那一招式。原本他只覺得是自己沒得其中精要,才屢屢失敗。可現下讓樊墨軒一問,心中“咯噔”一下。
待他緊皺着眉頭問:“是我內力不該這麽走嗎?”半天沒得到回音,才發現樊墨軒已然盯着榮興桀練武出了神。
他問出這句話時,已經從鄒桐的表情上得到了答案。他的猜測果然沒錯,榮家的武功,有問題。
心中百般不安定,看着榮興桀練這武功,卻是越練越上手,越練越往深處走。他想阻止,榮興桀卻不會聽。
心裏正颠上倒下的,鄒桐推了推他,讓他回過了神。只聽鄒桐對他說:“你不是沒習過武嗎?”
樊墨軒轉頭對他勾起嘴角,拿出了對榮興桀的說辭:“我幼時身體不好,便沒練武。但是時常有看這方面的書,所以能懂一些。”
“不!不止如此。”鄒桐否定得很堅定,看向樊墨軒的眼神也很堅定。
樊墨軒看了他一眼,又轉回去看榮興桀,嘴上卻不甚在意地說:“那便不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