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憋不住火了
他們進了祥賀樓一一入座。
章姨娘在坐下之前,趁沒人注視她的瞬間,對身邊李慶家的耳語了一句。随即李慶家的匆匆從後門出去了,很快,她便回來了。
章姨娘自以為無人注意到這一幕,卻不知已被崔嬷嬷了瞧在眼裏。崔嬷嬷這兩日暗地裏在搜集章姨娘的證據,對章姨娘也就格外留意。她目睹了此番情景之後,便借以去膳堂宣菜上桌的由頭出去了。
她先去找了馬興,然後才去膳堂,跟着膳堂的人一起端來了瓜果點心,之後一碟碟熱騰騰的菜也上了桌。
宋姨娘、紀姨娘和六個孩子們也都進來落了座。本來孩子們都愛鬧騰,特別是宋姨娘的兩個兒子徐馳和徐驕,畢竟年幼,淘氣非常。只是一見他們的爹坐在東首,他們皆鴉雀無聲,規規矩矩地向他們的爹磕了響頭,然後由婆子們帶着他們入座。
因小方桌是擺成兩排的,男眷坐一排,女眷坐一排,面對面而坐。男眷從東至西依次而坐的是徐澄、徐澤、徐骁、徐駿、徐馳、徐驕;女眷從東至西依次而坐的是太夫人、徐菁、李妍、徐珺、章姨娘、宋姨娘、紀姨娘、徐玥。
雖然徐菁是李妍的小姑子,可人家是王妃,如今來娘家也是客,李妍覺得徐菁坐在她的前頭也是理所應當的。
她将骁兒安排在章姨娘的兒子前頭,認為這也是理所當然的。骁兒年紀雖比徐駿小兩歲,但是磨滅不了他嫡子的地位。
章姨娘坐下時,發現自己的兒子排在了骁兒的後面,而她的女兒徐玥則坐在了最後一位。她頓時臉一沉,往斜對面一瞧,目光卻不小心碰到徐澄,她立馬展開笑顏,回之一笑,故作開心之狀。
徐澄眼眸稍移,看向李妍。不知為何,他覺得自己這位夫人變得比以前靈氣一些,也更大膽了。放在以前,她若沒征得他的意思,是不敢自作主張這麽安排座位的,雖然這樣安排得無可厚非,但會惹太夫人不高興。以前李念雲唯恐惹得太夫人絲毫不悅,可她今日怎的就不顧忌了?
太夫人眼有些花,眯眼瞧了許久才瞧清了李妍安排的這些座位。她咳了一聲,沒說話,心裏卻悶哼道,這個李念雲果然不是個吃素的茬,以前倒是小看她了!一個泥腿子家裏出來的女兒竟然敢在宰相府裏作威作福,她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老身若不收拾你就枉為姓葉,你就等着瞧罷!
就在這時,章姨娘提着酒壺,扭着腰肢且滿臉帶笑地來給大家斟酒,“太夫人、老爺、王妃、夫人、二爺,今日大喜,咱們可得喝些酒助興。”
她還來給徐骁、徐駿斟酒,當她見她的兒子徐駿臉露不悅時,她瞪了兒子一眼,又朝他眨了眨眼。徐駿只好勉強笑着,起身道:“多謝姨娘斟酒。”
章姨娘接着再給徐馳、徐驕及宋姨娘、紀姨娘和兩位小姐斟酒,這頗讓大家吃驚。章姨娘以前是不會給這些人斟酒的,她壓根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裏,而且徐珺竟然坐在她的前頭,她心裏肯定是咽不下這口氣的。
以前徐珺和徐玥都不參與宴席,徐澄覺得她們倆太小又是女孩兒,不便進入這種場合,因為即便是一家人也難免要喝酒閑聊的,聒噪得很。而今日之喜是往日不可比拟的,徐珺十歲、徐玥八歲也已不小了,總該讓她們學會與人相處且與家人一起熱鬧一番才好。
讓她們倆來還是崔嬷嬷問過李妍意思的。李妍尋思着,憑啥女孩兒就該一直躲在閨房裏?何況這是家宴,又沒有陌生男子,便命人叫她們倆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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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姨娘見李妍這般安排心裏一直憋着火,李念雲的兒子坐在她兒子的前頭也就算了,徐珺卻能坐在她的前頭,這個李念雲也欺人太甚了!她雖身為妾,但府裏誰不知道太夫人視她為兒媳的?李念雲也好意思讓她閨女擺大小姐的譜?
但她屈身為所有人斟酒,還一直笑意盈盈的,李妍不由得對她刮目相看,這個章姨娘果然是能屈能伸啊,這種人做事應當也是笑裏藏刀的,背後出陰招比誰都狠。
只是章姨娘回到自己的座位時,她從盤子裏拿了一顆松子剝着吃,她身後的丫鬟遞給她已經剝好的,她卻不接,硬是狠着勁自己剝,一不小心指肚滲出一絲血來,不知是她自己指甲剜的,還是被松子殼刺的。
她身後的丫鬟和李慶家的心裏都為章姨娘憤憤不平,可老爺在此,誰也不敢多說一句,就連章姨娘自己不也要裝着若無其事麽?
這時歌舞班的女子們上來了,個個身段玲珑有致,她們的身影在兩排桌子之間的空場上靈動地舞着。
李妍被她們轉得有些頭暈,便低下頭吃着果子和菜肴。有一碟菜看不出是什麽做的,但吃起來了酥脆可口,李妍便多吃了幾口。
當她擡頭時,忽而見紀姨娘走到了中間。她先向徐澄行了個禮,然後軟糯糯地說道:“老爺,妾身好久沒有習舞了,趁今日老爺得勝歸來,妾身舞上一段為老爺助興可好?”
徐澄瞧着紀姨娘婀娜袅袅的身姿和嬌嫩的臉寵,她打扮得倒是絕塵仙逸,可惜她內心卻不是冰清玉潔的。以前他覺得有些事他可以裝糊塗,可這兩個月來,各自的底細他參悟得更透徹,他不想毀在女人手裏。
他微微點頭,“好,你盡興舞,大家瞧着也賞心悅目,一舉兩得,豈不快哉?
紀姨娘嫣然一笑,立馬揮袖擺襟,舞動了起來。她這一整日都把心思花在了打扮上,可不能白白浪費了,好歹要讓老爺多瞧上幾眼,最好能勾得老爺早些去她的房裏,空虛了幾個月,她實在難耐。
李妍沒想到紀姨娘還有這一技能,竟然能把舞跳得這麽好,比歌舞班的女子們跳得好多了。只見她跳得時而輕盈、時而婉約、時而奔放,那身梅花紋紗袍随着她舞動的身子飄揚起來,真是美極了!她的臉上帶着淺淺的笑容,兩眼閃着妩媚的光芒,那模樣可真是勾人啊!李妍不知不覺地看得有些呆了。
章姨娘和宋姨娘此時心境卻如出一轍,那就是:紀姨娘你這個狐媚子到底饑渴到何種程度啊,瞧你那一臉的騷相!
徐澄喝了幾口酒,若有所思地瞧了紀姨娘幾眼,再看向李妍。他見李妍看得入神,禁不住輕笑了一聲,她怎的比男人還沒抑制力?她以前不這樣啊!
李妍冷不丁感覺有人正盯着自己,本能地瞧了徐澄一眼,見他笑得含蓄,他是在嘲笑她麽?李妍清了清嗓子,挺了挺腰板,不再看紀姨娘,而是端起面前的白玉酒樽淺酌了一口。
她忍不住臉一凜,媽呀,這是什麽酒啊,聽說是上好的酒,怎的這麽辣?李妍緊抿着嘴,努力保持着自然的表情,酒從嘴裏辣到嗓子眼,然後入肚,火燎燎的實在難受得很。她差點忘了,這是白酒,可不是涼白開,也不是青島啤酒!好家夥,這酒估計有五六十度吧。
她見大家都神情自然地喝酒,就連太夫人也不動聲色地抿了幾口,章姨娘和宋姨娘喝酒時姿态極優雅,好似一副品嘗着美酒的享受模樣,看來徐府的女人都挺能喝啊!
徐珺是緊挨着李妍坐的,她見母親嘗了一口,她也想試試。頭一回參與宴席且與家人及二叔、姑母坐在一起,她有些新奇與興奮,還想等會兒敬一敬他們。
“母親,我能……喝幾口麽?”徐珺羞澀地小聲問李妍。
李妍微笑着點頭,“喝罷,但只能喝幾小口,可別醉了。”
“是,母親。”徐珺笑嘻嘻地端起酒樽品了一口,然後面不改色地放下了,朝李妍笑了一笑,“好喝。”
嗯?真的好喝?李妍有些不相信,明明難喝得要命啊。可是珺兒并沒有絲毫難堪之色,臉也沒紅,還笑得甜甜的,看來是真的覺得好喝,她這天生就是喝酒的胚子啊!李妍暗自佩服,看來徐珺是遺傳了她爹的酒量,君不見徐澄已經喝了好幾樽下肚了麽?
徐澄此時已瞧向骁兒,只見骁兒一直低着頭,偶爾吃點東西。徐澄知道,骁兒肯定是覺得自己不宜正視父親的姨娘跳舞,便緊埋着頭。他小小年紀,竟也知道注意這些規矩了。
庶長子徐駿并沒有像骁兒那般矜持,他大大方方地瞧着紀姨娘跳舞,見他爹向這邊瞧來,他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然後端起翡翠酒樽,朗朗大聲說道:“父親,孩兒敬您一杯,祝您功業千秋,福壽萬疆!”
徐澄還未應聲,太夫人就在旁贊道:“說得好!駿兒是越來越有出息了!”
章姨娘頓覺兒子給她長了臉,她笑得嬌媚燦爛,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酒,覺得李念雲的兒子坐在她兒子旁邊低着頭沉默不語,簡直就是她兒子的陪襯!哪裏有名門世家少爺的那般氣度?
徐澄望着自己這位長子徐駿,覺得他最近長得真快,一眨眼他的身量已像個小大人了,“嗯,爹領了。” 他仰脖喝了一大口。
可他并未再與徐駿多說一句,而是問徐駿旁邊的骁兒,“骁兒,聽你母親說你昨日得知爹爹能有幸得歸便十分高興,還作了一首詩是麽?”
骁兒伸手撓了撓頭,又摸了摸揣在懷裏的詩,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孩兒确實即興作了一首詩,就怕……就怕入不了爹爹的眼。”
徐澄朝他招手,“快拿來給爹瞧瞧。”
章姨娘見自己的兒子本是一腔熱血卻受了老爺的冷落,而徐骁那個矯情的東西反而入了老爺的眼,寫一首破詩還扭扭捏捏地不敢拿出來。
她咬了咬唇,又見對面的兒子明明委屈還強裝笑臉,她像是身上被刀剜了一塊肉那般,生疼生疼!
不行!她忍不下去了!她今晚本是準備讓李念雲出醜難堪的,現在她改變主意了,她要在今晚直接扳倒李念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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