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說好的恩愛
此女子長得溫婉秀麗,眉如遠山含黛,目似秋水橫波,一股清麗中含幾分柔媚,風情萬種。
徐澄認得她。在焦陽城時,昭信王将焦陽城圍得死死的,閑來無事時便想尋個女人,他聽說城內有一位小有名氣的美人汪瑩瑩,年十七還未嫁。琴棋書畫她樣樣精通,寫詩作賦她信手拈來,說話能出口成章,聽說騎馬射箭她也不輸給一般男兒,很多文人騷客來此只為一睹她的容顏。
她的容貌或許不及紀姨娘那般明豔動人,但她的氣韻獨出一格,卓爾不群,整體上卻能勝出紀姨娘許多。她是富賈汪仙翁之幺女,焦陽城大多富賈都與徐澄的老師韋濟大人有一定的來往,唯獨他沒有,他說他只本分做買賣,從不寄望于求官家庇護。其實他是知道那些與韋濟走動的商賈也并未得到庇護,他是個極聰明的人,做買賣很有手段。
而她的女兒則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年紀輕輕便名傳千裏,令萬千男子追慕。
昭信王以為自己這一戰必勝,心情大好,便命人将汪瑩瑩抓去,當晚他還沒來得及占有汪瑩瑩,就聞得各營大軍不是助他而來,而是助皇上來剿他。之後各大軍助徐澄與韋濟一起将昭信王抓獲,也搜到了汪瑩瑩。
徐澄只見過她一面,但對她印象深刻,或許是任何男人對此女子都不得不另眼相看罷。當時徐澄并未與她說話,只是征求韋濟如何處置她,韋濟當場便讓人将她送回家去了。
徐澄沒能想到,今日她竟然會出現在京城郊外,還被蘇柏給抓住。
她一見到徐澄便兩行熱淚流了下來,看似十分委屈,但她一張口卻咄氣逼人,“宰相大人,我是仰慕您而來,您為何不分青紅皂白就派人将我抓起來?”她說話時任淚直流,因為她手臂還是被捆着的,沒法擦眼淚。但她卻高昂着頭,一副铮铮其骨絕不肯向人低頭的傲氣模樣。
徐澄并未解開她的繩子,而是遠遠地坐在她的前面,冷眼打量她,蹙眉問道:“姑娘為何仰慕我,你又了解我幾分?你一個姑娘家,騎馬跑了近千裏的路只為來尋我,雖說是我的榮幸,但如何不叫我懷疑你的良苦用心?”
汪瑩瑩忽然妩媚一笑,“果然是我心目中的那個宰相大人,我大邺朝有幾個女子不仰慕您?只不過她們未有幸一睹大人的真顏,而小女子不僅親眼目睹過大人的氣宇軒昂還有幸承蒙大人的搭救,才能安全無虞回到家中。您待我如此厚恩,又有着我夢寐以求的大男人氣概,我為何不能仰慕?我向來我行我素,自然不像一般人家的女子那般膽小怯懦,騎馬奔襲不足千裏的路,有何不可而為?宰相大人若說我有用心,您說我的用心會是甚麽?”
徐澄起身來到她的面前,一邊為她解繩子一邊近看她的面寵,頗為玩味地說道:“自然是想同我相好,與我共享人生美事喽。”
汪瑩瑩滿面羞紅,“我一個未嫁黃花閨女,仰慕大人而來,大人為何不能客氣地待我,說話如此浪蕩,還真是有辱大人的身份。”
徐澄将繩子一扔,大笑道:“我本性如此,讓你失望了?你喜歡的是有勇有謀氣概如天的大男人,但我不是,看來姑娘你雖聰慧明事,也有看錯人的時候。或許是平時你被一群男人們圍着,早已分辨不出男人的好壞了。不過既然你來了一趟,我倒是不介意成全姑娘,與姑娘來一段纏|綿悱恻的愛情故事。你有如此美貌、如此才情,怎能叫我不動心?”
“聽說你的後院有一妻三妾,個個貌美如此,你能對我與她們不同麽?”汪瑩瑩兩眼直望着徐澄,自有一股攝魂的韻味。
徐澄勾唇一笑,“聽說天下好男人多的是,當初昭信王當之無愧就是其中一個,據說你當時反抗他還被他傷了胳膊,那又是為何?”
“一個背叛皇上又背叛祖上的男人也能叫好男人?何況我見他一眼就知道他是個有勇無謀狂妄自大的人,聽說他已經被砍頭了,真是可喜可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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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澄琢磨着眼前這個女人,他真的沒能想到會突然冒出這樣一個女子,而且還不知她到底有何用心。他不禁為自己的處境有些擔心,多年來他為皇上幹過多少大事,對自己暗中操縱的武裝也掌控得嚴絲無縫。
看來,在他的背後還不知有多少爾虞我詐。汪瑩瑩到底是誰派來的,目的何在?她的名氣那麽大,突然失蹤,此事定會引起很多人的關注。可是她一個商賈家的女兒又能被誰利用?她是一個極聰慧有着玲珑般心竅的女人,誰能利用得了她?
汪瑩瑩淺笑道:“宰相大人,你只不過不信任我罷了,我有耐心等你來查我。我不信這天下有我不能打動的男人,要知道平時那麽多男人想見我,我還從未對誰動過心。能令我動心的男人,總有一日願意拜在我的石榴裙下,不信咱們等着瞧!”
“好,那就等着瞧。”徐澄托起她的下巴,湊近她,故作要親她的樣子。
汪瑩瑩雙手一推,并站起了身子,生氣地說:“我要的是你真的為我動心,而不是輕薄于我。”
徐澄故作意興闌珊的模樣,說:“那好,我給你安排一個好住處,會有手腳麻利的奴才盡心伺候你。聽說你琴彈得好,還有一副好歌喉,明晚我會到你的去處,想睹一眼你的迷人風采如何?”
汪瑩瑩卻不高興地說:“我是良家女子,不是藝|妓!”
“良家女子是不會為了仰慕一個男人而自投羅網的。”徐澄揶揄道。
汪瑩瑩眼露驕傲的光芒,說:“我說過,我不是一般女子,我要讓你心悅誠服地只愛我一人,總有一日你會将你的妻妾全抛下,只願與我共度此生,逍遙于天下。”
徐澄不禁仰天大笑,說:“很好!我很期待!”
徐澄出了禁房,讓人帶汪瑩瑩去今日觀看的楊府,還囑咐他們只讓汪瑩瑩住在楊都督一個兄弟宅府的最偏僻內院,并不讓她住在楊都督正府。另外,派去伺候她的全是清一色的男人,是徐澄手下訓練有素的士卒,還個個長相清俊,身材高大挺拔。
回到至輝堂後,徐澄對汪瑩瑩這個人有些琢磨不透,便來到了錦繡院。只見李妍坐在書桌前一手扒拉着算盤,一手執筆記數。
徐澄剛才在門口做手勢示意雪兒不要禀報,這回雪兒不再像上回那樣不懂老爺的手勢了。他進屋後又示意讓绮兒和晴兒不要出聲,而崔嬷嬷到了晚上都會回西北偏院自己的家的,所以李妍沒察覺出動靜,坐在那兒一絲不茍地算着賬。
徐澄輕手輕腳地走到她的背後,看着她在本子上一筆一劃寫着字。見她寫着要雇多少夥計,要付多少工錢,進多少藥材和多少綢緞等等,寫得整整齊齊,算得很細,連開鋪子後日常需要開銷多少茶水錢都寫上了。
他不禁覺得好笑,夫人是當家主母,竟然把賬房和管事要幹的活也攬上了。看她這樣一心一意為府裏精打細算着,就知道她是實打實地想過安生日子的女人,不會像有些女人,腦子裏只想着如何打扮自己讓男人喜歡,或是争風吃醋,或是圖謀利益。
李妍寫下一些數後,又來撥弄算盤,因為她用起算盤來确實不太利索,可又不敢在本子上列出現代數學常用的豎式,只好費勁地對着算盤撥了一遍又一遍。徐澄伸手握住她執筆的手,寫下了遒勁的“一千二百六十六”字樣。
李妍哪裏知道他在背後,頓時吓得手一抖。但徐澄的手勁很大,她那麽抖一下根本影響不到徐澄寫字。李妍擡頭往後仰望着,“老爺怎麽又來了?”
徐澄微笑,“怎麽,不喜歡我來麽?”
“不是,我以為老爺已經歇下了。”李妍連忙起身,準備去給他沏茶。徐澄按下她的肩膀,不讓她起身,绮兒見勢忙為徐澄搬來了椅子放在旁邊,再去為他沏茶。
徐澄挨着李妍坐下了,笑問:“夫人把賬房的活都幹了,你讓殷成幹甚麽?”
“哪有,我只不過粗略地算一下開鋪子需要多少本錢。剛才算了這些,發現只開一個藥鋪和一個綢莊就得花一千二百多兩銀子呢,開銷還真不少。”
“一千二百多兩也不多嘛,把六個鋪子都開起來的話,估摸着三千兩就能打住了。夫人如此辛苦做事,來年肯定能掙不少進項,為夫就靠你來養家喽。”徐澄打趣道。
李妍不禁臉紅,說道:“能不能掙錢且先不說,可別賠了錢進去,老爺到時候可不許取笑我。”
“放心,有齊管事和殷賬房幫忙,不會賠錢的。還有,馬上就要到年關了,夫人怕是又要忙起來了。”徐澄從李妍手裏抽出毛筆,輕輕攥住她的手。
李妍抽了一下手,卻沒能抽出來,也就作罷,她搖頭道:“不忙,太夫人仙逝還未過百日,一切從簡。左右不過是給那些有來往的或親或疏的一些親戚家打點一些過年之禮,然後再是收禮與清點,府內的事便是安排下人們打掃府院,還有采買和分派事宜,另外就是給下人們安排探親假,有林管事和崔嬷嬷幫着忙,我也只不過是瞎操心罷了。”
徐澄欣慰地說:“我乃有幸,有夫人來操持這些繁雜家務,我無後顧之憂了。”
“這有甚麽,只不過是我的本分罷了,做後宅的女人本就該為夫分憂嘛。”其實李妍想說,她是閑得慌,倘若再不讓她找點事做,她會呆得發黴的。
徐澄卻道:“并非每個女人都想着為夫分憂,有些心機過深的女人,那簡直是海底的針啊。”
李妍好奇,“老爺似乎深有體會,你指的是咱府裏的女人麽?”
徐澄搖頭,若有所思地說:“你說世上會有那種本已集萬千寵愛的待嫁姑娘,為了心中仰慕的男人,只身奔襲近千裏路去尋他麽?”
“之前那個男人給她承諾了說一定要娶她麽?”李妍發問,不知徐澄說的到底是哪家的姑娘,仰慕的又是誰。
徐澄哼笑,“那個男人怎麽可能會承諾娶她,他已經有妻妾了,兩人只有過一面之緣,見過之後壓根就不記得她了,而她上趕着來找他,還擺着一副一定會将此男人拿下的姿态,真是大言不慚!”
李妍吐槽道:“她要麽缺根筋,傻到無藥可救,要麽就是有利可圖。姑娘想嫁人不都是聽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麽,再不濟也是與那個男人兩情相悅的,哪有上趕着去找一個有妻有妾還對她滿不在乎的男人,莫非她天生愛受虐?”
徐澄覺得李妍說得挺有意思,便想着捉弄她一番,說:“倘若我在別處金屋藏嬌,夫人會怪我麽?”
李妍有些懵,吞吞吐吐地說:“你……你金屋藏嬌?”
徐澄見她有些迷糊,更多的則是醋意滿滿。他心裏卻十分地舒暢,看到她吃醋,他似乎很開心,對着李妍直點頭。
李妍見他十分肯定地點頭,她腦袋一陣嗡嗡作響。今日上午才聽他說要夫妻恩愛,怎麽到了晚上他就說金屋藏嬌了?想來也是,在這個古代,夫妻恩愛與金屋藏嬌似乎不沖突,她這位正室必須表現得大度,好像還要恭喜他擁有了美人才好。
李妍做不出恭喜他的姿态,心裏一陣泛酸,白日裏才剛準備放開自己的一切與他好好過日子,看來是自己想多了。不是說好不要深陷其中麽?李妍朝徐澄苦澀一笑,說:“老爺既然金屋藏嬌了,如此良辰美景為何還來錦繡閣,你該陪你的美嬌娘去才是。”
徐澄卻咳了一聲,然後好整以暇地說:“我正在守丁憂,不能近女色,自然是不能去那兒了,夫人應該比我更清楚。”
“老爺說得甚是,時辰已晚,你該回去歇息了。”李妍說完用力從他的手掌裏抽出自己的手,再提起筆統籌開首飾鋪的本錢,可是提筆半晌都不知該寫甚麽。
徐澄見她這般模樣卻愈發地喜歡,情不自禁地把她的臉扳過來,然後捧着她的臉頰,對着她的唇狠狠地覆壓過來。李妍驚愕地睜着雙眼望着他,他卻閉目很享受似的。
她雙手推他的胸膛卻推不開,徐澄緊含着她的唇不放,緊接着他還伸出一只手用力托住她的後腦勺,另一只手摟住她的腰,讓她掙脫不開。
剛才李妍一直在掙紮,可是自己完全動彈不了,不經意間才開始感受起這個吻來,發現他已經含住自己的舌|尖拼命吮吸起來。這種緊緊的纏|綿,這種津液交混的親密使她一度忘了反抗,甚至吸引着她積極地配合他。
再想到他剛才說金屋藏嬌,她忽然猛地用力一推。徐澄終于放開了她,他還滿臉帶着紅暈,朝她暧昧地暖暖一笑。
李妍卻很生氣,他一面說金屋藏嬌又一面對她這般,他這到底是何意,認為她一定會大度容忍麽?還是他根本就是在跟她開玩笑?
徐澄含情默默地說:“夫人,今日我們已經說好要恩恩愛愛、攜手此生,剛才你又為何要拒絕我?”
李妍語結,他還好意思問?誰聽了自己的丈夫在外面金屋藏嬌還有心思和他接吻,她是正室夫人,可不是負責給他拉皮條的!
徐澄見她一副醋意翻滾的樣子,再湊過來啜了一下她的臉頰,然後站起身,很滿意地走了。
李妍拿着筆發怔,這個徐澄到底怎麽了?仔細一尋思 ,覺得他所說的金屋藏嬌一定是故意試她的,只不過是想看她吃不吃醋。現在見她吃醋了,他便開心地索吻,然後屁颠屁颠地走了。
為了不讓自己陷入太深,她就這麽簡單地想着來讓自己開心起來。果然,這麽一想,她就舒服多了,腦子也清晰了許多,便開始琢磨開首飾鋪子的事了。
次日清晨,她才剛剛用過早膳,紀姨娘便來了。紀姨娘由迎兒攙扶着過來了,她的氣色雖較前些日子強了許多,但比最初還是差了不少。
紀姨娘福了福身,軟聲軟語地說:“夫人,還有三日就要過小年了,我有些禮想要送給玉嫔娘娘,能否允準妾身進宮一趟?”
紀姨娘從陳豪那兒得了不少消息,想轉告給皇上,正好可以借此從皇上那兒撈些價值連城的東西回來,另外再讓皇上提點她的父兄。她的父親只不過是工部的四品侍郎,而兄弟們還連個差事都沒有,整日游手好閑。
既然打算以後不再與皇上茍且,那就得把這幾年的付出換成實在的東西。
李妍沒有理由不同意她去,溫和地說道:“妹妹與玉嫔娘娘姐妹情深,想去的話派迎兒來說一聲就是了,我自會命人去讓林管事準備轎子,你又何必親自走這麽一趟?”
“來此一趟是想向夫人請安,這些日子一直沒來給夫人請安,夫人不但不怪罪,還待妹妹如此寬厚,妹妹真是感激不盡。”紀姨娘恭謙地說幾句話後再行過禮便走了。
她打算以後好好與李妍相處,只待有一日尋思出一個好計謀懷上徐澄的孩子,将來她就有依靠了,再加上從皇上那兒撈來的東西,她這輩子都花不完。
紀姨娘才走,宋姨娘又來了。
宋姨娘一來便向李妍行大禮,打扮得中規中矩,那副小家碧玉的模樣倒是很可人。
“夫人,馬上就要過年了,聽說繡房近日特別忙碌,我尋思着自己每日太清閑了,何不去繡房幫一幫,好多做一些新衣裳出來,讓個個都能穿上新裝過新年多好。要是哪位哥兒或姐兒的新衣裳趕不出來,怕是要哭鬧的。”宋姨娘琢磨了一晚上,覺得還是讓自己露露手才好,否則她的父兄又是不停地埋怨她沒用,還催她探這個探那個。
李妍聽她說要去繡房,還真是吃驚不小,“如芷妹妹,你可是正經的姨娘,哪能去做下人的活?我已經派人拿出一部分的活到外面的繡房和裁縫鋪裏做了,你要是累壞了眼睛,我如何向老爺交代?”
宋姨娘懇求道:“還望夫人先別跟老爺說此事,我只不是閑着想找點活幹而已,聽說繡房裏的有些老繡娘越來越偷懶,我去了也好管一管她們。”
李妍想到自己閑得也是難受,便同意了,“好罷,妹妹執意要去我也不好攔着,但你一定不要太勞累,否則我可擔當不起。”
宋姨娘笑道:“夫人是越來越愛說笑了,有啥擔當不起的,我可比不得夫人的身子金貴,老爺怕是連茗香閣的路都找不着了,哪裏還會因為我而牽怒夫人呢。只不過我自己也知道疼惜着自己,好待兒子将來娶了兒媳,我給他們看小孩兒罷了。”
李妍盈盈笑道:“妹妹尋思得真夠長遠,如此說來,我也是要等着抱孫子的人了。”
兩人笑着搭了幾句話,宋姨娘才告辭了。
李妍是個急性子的人,她一心尋思着開鋪子的事,便坐立不安,又見今日甚是晴朗,就想去看看楊府裏面到底怎樣,而且覺得趁過年之前将楊府清掃幹淨也好,新年新氣象嘛。
尋思着這些,她便讓绮兒去通知林管事備馬車,然後再叫上二十幾個家丁與丫頭們一起,浩浩蕩蕩地去打掃楊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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