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胥白玉沒想到于菁竟然能有他的電話。就在他們約定的這天中午,他乍一看到來電顯示時想都沒想就直接挂斷了:這年頭詐騙電話不在少數,故而對于陌生號碼,撥打第一遍時胥白玉一向不予理會。然而幾分鐘後那人又打了第二遍,胥白玉這才點了接聽,試探地說了一句:“喂,您好。”

電話那頭的人笑了:“胥大夫,是我。”

胥白玉聽出來了這是于菁的聲音,可這一瞬間他只覺得難以置信:“于先生?”他自己也笑出了聲:“原來你有我電話啊?”

“昨兒見着裴大夫,跟他要的,想着得提醒你一下,”于菁依舊笑着,語氣裏卻多了幾分戲谑:“別忘了咱們的約定。”

“忘不了的。”胥白玉一只手拿着手機,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捏住了自己襯衣的袖子,他用食指的指尖輕輕點在手機外殼上,笑意愈發深沉:“你就放心吧。”

胥白玉豈止是不會忘,他簡直激動得很,以至于那天早晨出門前他一個平時連穿搭都沒怎麽研究過的人甚至照了好幾遍鏡子:他已經很多年沒結交過新朋友了,除了科室裏和畢業之前實驗室的聚餐,很長時間以來他出去吃飯唯一能約的人只剩了個裴允寧。然而他與裴允寧相識多年,早已習慣了與對方一起對着鴛鴦鍋蒸騰的熱氣天南地北地侃大山,甚至時不時爆幾句粗口,可這斷然不能用在今天。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胥白玉脫了白大褂便往住院樓走去。終于,他站在了于老爺子的病房門口,可剛想進去時他卻猶豫了。

此時夕陽的光暈從窗戶中透進來,灑滿了地面,映得病房裏暖融融一片。話音剛落的于老爺子正坐在床上,笑眯眯地望着正在低聲說話的于菁。從胥白玉的視角望去只能看見于菁的背影,可縱是如此他也能想象到這人的笑容是如何溫和。他只聽得于菁語氣裏都帶着笑意:“爸,這事兒我也記着呢。那時候不是年齡小不懂事嘛,要是放現在,我才懶得折騰。”

胥白玉并沒有進去,他站在門邊聽了幾句,發覺他們說的正是于菁初中時趁大人都不在家偷偷溜出去打籃球,結果摔了個踉跄擦破好幾處皮。胥白玉忽而有些不想進去了,他知道于老爺子不一定什麽時候能清醒,他不想打擾他們難得的好時光。

病房裏的兩個人又說了幾句,于老爺子卻忽然看到了胥白玉:“诶?小大夫,你怎麽又站在門口啊?”

“于大爺,”胥白玉趕忙走了進去,他沖于菁笑了笑,又轉向于老爺子:“我只是不想打擾你們父子倆說話。”

“這是哪裏話?”于大爺笑眯眯地望着他:“你這小大夫,真是可愛得很。”

“爸,這位大夫姓胥,叫胥白玉。”于菁也笑了:“今兒我早走一會兒,跟他出去吃個飯。”

“啊?”于老爺子愣了一下,很快便回過神來,笑着望向胥白玉:“胥大夫啊,你們真是辛苦了。”

胥白玉剛想回幾句,卻被于菁搶了先。于菁拍了拍老爺子的手背:“爸,你好好歇着,我們先走了。”

“走吧,兒子。吃東西的時候注意點兒,別吃對胃不好的。”于大爺笑着跟胥白玉擺了擺手:“小胥大夫,回見。”

胥白玉與于菁并肩走着,此時不同以往,他并沒有穿白大褂。這讓胥白玉産生了一種奇異的錯覺: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好像不再是個大夫,這裏也僅僅是個普通的工作單位,沒有承載那麽多的生離死別,也不會被無數人絕望之中唯一微茫的希望填滿。而于菁的生活裏也沒有那樣一份殘忍的造化弄人,他們就像周五下午兩個剛剛放學的初中生,約着出去打球散心,臨走前還跟長輩道了別。

暮光斜照,微風習習,胥白玉緩步走着,平時他總嫌在醫院裏到處來回跑實在太累,可此時他卻忽然希望醫院的走廊能長一點,再長一點,他想一直走下去,最好永遠走不到盡頭。然而這終究只是他一廂情願的幻想,時間最公平不過,好時光不會長,難熬的日子也不會短,它不會為任何一個人駐足停留。

胥白玉跟着于菁走到了醫院的地下停車場,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于菁已經幫他打開了車門。見胥白玉愣愣地站在原地,于菁停下腳步笑着說道:“胥大夫,上來吧。”

這輛車的氣質很像它的主人,裏面無論是看着還是待着都很舒服。胥白玉向來暈車很嚴重,可這回他卻難得的沒有什麽抵觸。這讓胥白玉對于菁有了新的認知:從前他只是覺得這人氣質溫和謙遜,想來脾氣一定不錯,直到這時他才覺得這應該是個很會生活的人。他坐在副駕駛上,護頸頭枕讓他這個頸椎病資深患者覺得很是惬意,于菁一邊啓動車一邊說:“之前你說,答應我的不是胥大夫,是胥白玉。”他望了胥白玉一眼:“如果胥先生願意,咱們也可以經常聯系。”

胥白玉望着于菁,他發覺這人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很不錯的。不過轉念一想,畢竟都三十的人了,哪能連這點能耐都沒有。

見胥白玉不說話,于菁便沖他笑了笑:“我聽音樂算不上講究,只存了幾首聽着還算舒服的歌,都有些年頭了。胥大夫不會介意吧?”

胥白玉笑着搖了搖頭:“我不懂音樂,你随便放一首就好。既然你說聽得舒服,那肯定不賴。”

“你倒是信任我。”于菁盯着前方,目不轉睛。

等歌開始放了胥白玉才發覺原來于菁說的真是一字不差:一首《夢裏水鄉》,确實有年頭了,但聽着也實在舒服。

“原來于先生喜歡這樣的歌。”胥白玉忽然明白了為什麽和于菁的相處會讓他這般舒心,以至于他不由自主地想與這人親近。他笑着說:“我住那小區邊上有家面館,他們家天天放這種類型的。你要是喜歡,改天咱們可以去那裏約飯。”

“雖說我也願意聽,不過,”于菁抿了抿嘴:“這一首是我母親生前最喜歡的。”

聞言,胥白玉心裏有些難受,不由得皺起了眉:“對不起啊,勾起了你的傷心事。”

“不要緊。”于菁輕聲應着,溫和得體,在夕陽的光暈裏看不出表情。

于菁開車平穩,胥白玉坐着也舒服,不過一會兒便到了地方。胥白玉下了車走到于菁身邊:“我之前聽說,于先生是國企的工程師?”

于菁把車門鎖好,點了點頭:“是。”

“工作挺忙的吧?”胥白玉接着問。

于菁望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其實還好,你們做醫生的才不容易。”

“看來你并不是個工作狂。”胥白玉邊走邊說:“于先生做的是哪方面的工作?”

“我本科和碩士學的都是計算機,”于菁應道:“現在的工作也是相關的。”

胥白玉點點頭:“我有個大學同學,學電子的,畢業之後也去了你們單位,他就忙得很。”

于菁轉身走在前面,胥白玉沒看到他的表情,只聽得他語氣平緩地說:“因人而異吧。”

說完這句話他才停下腳步等了胥白玉幾秒,見胥白玉過來了便接着說道:“這家店我以前和朋友來過幾次,覺得還不錯,應該也能合你口味。”

胥白玉笑了:“聽你這麽一說,我突然有點兒饞了。”說罷他便跟着于菁上了樓梯。

等進了屋胥白玉才發現,于菁選的這家店就連裝潢布置也很合他心意。胥白玉四下看了一圈,忽然覺得像是回到了孩提時代,在暖融融的陽光下被鄰居家的小夥伴塞了滿滿一手的大白兔奶糖,眉間心上都泛着溫情。

“胥大夫,坐這兒吧。”于菁幫胥白玉把椅子拉出來,又坐到了對面。見狀,胥白玉便也坐了下來,跟于菁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于先生平時不照顧于大爺的時候,都是自己一個人生活?”菜很快上來了,胥白玉吃了一口,看似漫不經心:“沒個對象嗎?”

于菁搖搖頭:“沒有。”

胥白玉笑了:“巧了,我也沒有。七大姑八大姨見着我的時候總是催,以後我可算找着理由搪塞她們了。”

“什麽理由?”于菁一挑眉。

“像于先生這麽好的人都還打着光棍呢,我怎麽好意思找?”胥白玉戲谑道:“你說是不是啊,于先生?”

“何必呢?”見胥白玉不正經,于菁索性也調侃起來:“胥大夫,這是你自己的事,何苦被我連累?”他忽而笑了笑,眼眸裏滿是不以為意:“要是哪天我娶妻生子了,你難道也要緊随其後嗎?”

胥白玉愣住了,倒不是因為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于菁的調侃,這種玩笑話裴允寧平時說的比于菁這些過分千百倍不止,胥白玉都能面不改色地一一打趣回去,嘴上從來不饒人。讓他有些訝異的是于菁此時的模樣。

胥白玉一直記得頭一次見面那天,那時正是清晨,他一轉頭便看見診室門口站了一個人。正是于菁站在那裏,面色微白,瘦削的身形襯得身上本該修身的黑色風衣有些松垮。許是這家店裏确實暖和,此時于菁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紅潤,這人輕輕笑着,和氣又平靜,甚至讓胥白玉覺出了幾分自慚形穢。

店裏的氛圍實在溫馨,對面又坐了個胥白玉與他閑聊,許多年來頭一遭,于菁忽然覺出了幾分輕松,于是此時此刻無數造化弄人的掙紮與苦楚仿佛都能被暫時抛諸腦後似的。于菁喝了一口甜湯,絲絲甜味從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臉上也不由得漾開了笑意。

“要不是因為你是開車來的,我真想跟你喝一杯。”胥白玉嘆了口氣:“這麽高興的時候,應該有酒。”

于菁一怔,繼而搖了搖頭:“你是醫生,我也不瞞你。我身體不好,不能喝酒。”

“啊?”胥白玉一愕,忽然自責起來:“于先生,對不起。”

于菁無奈地笑了:“胥大夫,你怎麽這麽喜歡跟我道歉?”

“有嗎?”胥白玉有些尴尬,趕忙給于菁夾了些菜:“于先生,多吃點,好好養身體啊。”

“好。”于菁笑着應下。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