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弗蘭西斯看了看外邊的天色, 他就這樣半躺在舒楊的床邊, 等待着體內那股火慢慢消減下去。

等一會舒楊可能要醒一次，他要給舒楊倒杯水, 不然明天起來肯定是頭痛嗓子痛。

不讓人省心。

畢竟年齡小。

關掉床頭燈以後, 皎皎月色透過窗戶灑在房間裏，給屋內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紗, 隐約中竟然有了一點夢幻的意思。

弗蘭西斯就借着這點光看着熟睡的舒楊。

這次來藍星, 或許不是一無所獲。雖然還會是有點麻煩，但起碼，今天嘗到的滋味很甜。

弗蘭西斯将空調關掉，又扔給舒楊一個被角。他的體質不覺得這樣的溫度冷, 對于一個C體質的人來說, 還是微涼。

天地都很安靜。

……

舒楊醒來的時候, 只覺得自己渾身都被碾壓了一遍似的，尤其是那個腰, 在這個軟墊子上，幾乎就是被折斷的那種感覺, 直不起來。

怎麽回事，喝個酒怎麽這麽大後遺症。

以後還是不喝了。

等他完全清醒過來，就看到窗外的陽光特別明媚, 昭示着今天也是炎熱的一天。他摸摸腦門的汗, 怎麽空調給關了。

舒楊掀開被角，一活動，這才發現自己還是穿着原來的那身衣服。

他一拍腦門, 他連衣服都沒換就在床上睡了，那弗蘭西斯昨天睡哪了？

他這個豬腦子，和沈毅拼什麽酒，誤了大事了，也不知道昨天惹沒惹大鴿生氣。

他趿拉着拖鞋往外走，就看見早就該出門的弗蘭西斯正坐在客廳裏看書。

“早上好啊，大鴿。”舒楊捂着腰，一副腰間盤突出的樣子。

“嗯，下來吃飯。”弗蘭西斯淡淡回應，絲毫沒有任何不妥。

舒楊松口氣，還好還好，“我先洗漱吧。”

“先吃飯。”弗蘭西斯堅持，現在已經不早了，等到舒楊再洗漱完畢，飯也涼了，又和中午飯趕在了一塊，對身體實在不好。

“好吧。”舒楊撇撇嘴，無所謂地下樓，“你不嫌棄我就行。”

“一身酒臭。”

……說好的不嫌棄呢？！

“你今天怎麽沒出門呢？”舒楊聰明地轉移話題。

“休息一天。”

弗蘭西斯比他更悠然，看起來心情很好，舒楊這才稍稍放下了心，晃蕩着去到弗蘭西斯的旁邊，将自己的飯端到自己面前，皺了皺眉。

剛剛起床的時候是一點都不想吃東西，毫無餓意，再加上還沒洗漱，舒楊覺得這頓飯簡直是個折磨。

“我還是先去洗漱吧，五分鐘。”舒楊怕弗蘭西斯以為他要在浴室磨蹭到錯過早飯，連忙下保證。

“去吧。”弗蘭西斯今天出人意料地好說話。

舒楊仔細想想，好像弗蘭西斯也從沒強制他過。

當然了！這可是他的家！弗蘭西斯只算是借住而已！

舒楊秉着與人以誠相待的原則，迅速洗漱了下，換了身衣服，再次坐在弗蘭西斯面前。他看向弗蘭西斯，只見原先大鴿面前的碗碟已經收起來了，看來是吃完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弗蘭西斯并沒離開。

“吃吧。”弗蘭西斯還給他遞過來一杯水和一碗清粥，“先喝兩口。”

舒楊抿了口粥，“這早飯口味有點變啊，還是那家外賣送來的？”

他們家雖然有廚房，可只是個擺設而已，他又不會做飯，來這裏混吃等死的纨绔沈毅更不會做。是以，這個房子自打他住進來，還沒人動用過廚房。

“我做的。”弗蘭西斯指了指廚房，“用具都是新的，但是我看那裏有食材。”

舒楊差點一口嗆住。有米和面是不假，他住進來不久，當時是舒志毅的助理幫他置辦的生活用品，買點不易壞的食物放在廚房也算是人之常情，只是……

“你會用那些東西？”舒楊看着廚房裏一用俱全的廚房用具，有的标簽都沒拆掉。

“找到了幾個說明書。”弗蘭西斯伸出兩只手撐在自己的下巴上，形成一個非常放松的姿勢，把下巴撐在手上看着桌子上的舒楊，“怎麽樣？”

“挺，挺好吃的。”舒楊咽了口粥，将自己的臉差點埋進碗裏。今天早上這是怎麽了，大鴿怎麽一反常态。

舒楊的心裏，對自己還是有點底的。他的朋友都和他說，他這個樣子差不多是男女通殺，所以他才敢這麽大膽的追弗蘭西斯。有好幾次，他都以為弗蘭西斯是喜歡他的，因為明明對方的眼睛裏也有着意動和喜悅。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是在最後關頭停住，這讓舒楊也百思不得其解。不過在日常生活裏，弗蘭西斯對他還算比較容忍的。舒楊也越來越敢放縱自己真實的一面。

對感情這個事，舒楊自己也算是就開天辟地頭一遭開竅，只能慢慢向前摸索着，希望能得到自己喜歡的人的喜歡。

他還沒想明白為什麽弗蘭西斯今天又這麽溫柔，就聽見弗蘭西斯開口問他，

“上次你說喜歡我？還算數嗎？”

“咳，咳咳咳，算，算數。”舒楊把手裏的碗放下，夾了一塊餅，雖然在機械地咀嚼，但是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的味覺上，他滿腦子都在想，弗蘭西斯為什麽這麽問？

“嗯好。”弗蘭西斯笑笑，擡手為他把杯子裏的水補滿，“那你先慢慢吃，等你吃完了，我和你好好談一談。”

弗蘭西斯站起身來，拍了拍舒楊的頭，然後走向了書房。

自從弗蘭西斯見過舒楊的書房以後，就愛上了這個地方，從這裏可以看到很多藍星相關的歷史知識，還有許多在星際帝國已經丢失了的理念傳統。

弗蘭西斯走得潇灑，讓舒楊僵化在桌子面前。

啥意思？到底啥意思？

舒楊看到書房的門關上以後，他飛快放下筷子，一溜小跑到自己的卧室，掏出手機後迅速回到餐桌拿起筷子，假裝什麽都沒發生。

可惜在書房裏的弗蘭西斯，有着超越常人的聽力，他仔細聽了一會，随即笑笑，翻開自己手中的書。

舒楊坐在桌子前，先給自己塞了一口餅，然後就騰出手來想給沈毅發信息。結果信息編輯到一半，他突然想到，最近沈毅事情這麽多，他老問他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沈毅煩不煩？

接着，他又将消息框裏的消息都删了，想了一會，除了沈毅，他實在不知道問誰好。陶子那個人，還沒有他懂得多。

[在嗎？]舒楊斟酌半天，他才給沈毅發了個這樣的消息。

沈毅依舊是那個手機狂魔，舒楊的消息他從來都秒回，這次也不例外。他那種插科打诨的語氣，好像從沒被之前的事情影響到。

[爸爸在呢，怎麽啦？]

……舒楊面無表情地将嘴裏的事物咽下去，緊接着又給自己塞了一口。

舒楊：[陶子那邊有進展嗎？]

沈毅回複得很快，[還行，我們都盯着呢。你推薦的那個私家偵探是真的牛批，我找了好多人沒辦成的事兒，他一天就給抓着眉目了。]

舒楊：[那就好，我還想問你個事兒。]

沈毅：[你說吧，用腳趾頭想我也知道，又是和你那大鴿有關吧？！]

舒楊盡量讓自己的話簡單幹練，畢竟他碗裏的餅沒剩幾塊了。

[他說一會就“我喜歡他”的主題和我談談。]

[談就談啊，早該有個結果了。要麽他同意，要麽他拒絕。兩個男人，比姑娘家家的還墨跡，真是fo了。]沈毅很明顯不知道啥叫“少男的矜持”。

[道理我都懂。咋談？我還能做最後的掙紮不？他今天有點不一樣，我覺得可能是最後的溫柔。]飛快在手機上戳出來這段話，舒楊只覺得沈毅剛才這一通都是廢話，說了和沒說一樣。

[再告一次白。他要是還不同意，你就放棄吧兄弟。]

……好。

舒楊沒回消息，在心裏默念了聲。

他大體知道，弗蘭西斯早晚是要回到他的帝國做他的元帥的，總不可能因為他這麽一個無名小卒，就留在地球不回去。他看過弗蘭西斯的父母，是非常溫柔典雅和英俊威武的母親和父親，又這樣的家人在，他也不能停下腳步。

既然如此，他……如果不能強求，那最後他能給的溫柔也是手放開。

媽耶，怎麽這麽煽情。

舒楊連忙喝了兩口水，壓壓自己的情緒。就這樣以白開水代酒，祭奠他那還沒開始就已經死去的初戀。

等到心裏的戲過完舒楊也吃掉了最後一口早飯，巧的是，他剛剛咽下去，就看見弗蘭西斯打開了門，向着他這裏走來。

然後，以一個非常自然的動作，将他面前的碗筷收走，轉身走到廚房裏洗碗。

“你不用做這些的……”舒楊跟在他身後，還是有點怵接下來的談話。

他從小到大，沒少被舒志毅叫過去“談話”，也不用懷疑，每一次“談話”都是非常不自由不民主的，他都需要被迫接受舒志毅的一些決定。

哪怕聽了舒志毅的建議，他現在過得還挺好，但是也不能阻止他對“談話”這件事産生陰影。

“那你會做嗎？”弗蘭西斯挽着袖子，回頭看身後的少年一眼，這樣看去，少年的手指被保養得非常好，纖細白皙，一看就是從沒有幹過重活。

“額，不會。”舒楊搖搖頭，但是洗碗很容易，他只是不想做而已。

“還是在家裏吃飯比較健康。”好像看出他的想法，弗蘭西斯耐心的解釋了一句，他挪出一塊地方，示意舒楊站過來。

舒楊很上道，像這樣的接觸機會，簡直就是《追妻寶典》中必用的招式，他怎麽可能傻乎乎地錯過。

等到舒楊也将手伸到洗碗池裏，弗蘭西斯就遞給他一個小碟子，然後将一些泡沫揉在上面，就像哄小孩子那樣，“試試。”

舒楊輕輕劃了兩下，然後就用清水沖淨，看向弗蘭西斯，只見他也在看着他。

兩人的耳尖都有些微紅，但是他們卻沒注意到。

早飯後所需要清洗的餐具很少，舒楊洗完那個碟子以後，弗蘭西斯就幹完了所有的活。

高大的男人站在洗碗池前，微微彎腰放清水沖洗洗碗池，讓舒楊一陣恍惚。這個場景，好像十分熟悉，又十分陌生。

“怎麽了？”弗蘭西斯擦幹淨手，就見舒楊還濕着手站在一邊傻愣愣地看他，他擡手就用毛巾包住了舒楊的手，揉了兩下再放開。

他将毛巾搭好以後，輕輕在舒楊的發旋上彈了下，“跟我來。”

可能出于曾經的習慣，弗蘭西斯更傾向于在一個較為嚴肅的地方談正事。書房就是一個不二選擇。

弗蘭西斯在地球上呆了幾天，總歸是沒了在帝國軍團中那種肅殺冷厲的氣場，整個人都宛如收起了爪子的大型狩獵者，眯着眼睛躺在夏日的草原上慵懶地打着盹兒。

他現在就是随意坐在沙發上，渾身的裝扮也沒了舒楊第一眼見他時那麽一絲不茍。雖然仍舊很幹淨整潔，但總歸是解開了袖扣和領扣，露出了部分手臂和鎖骨。

舒楊覺得自己無時無刻都在受着男色的誘惑。

他緊盯着弗蘭西斯，在他想要張口說話前，率先搶斷。

“大鴿，那個我，我想先說。”

弗蘭西斯看了他一眼，頭一回露出一個過于明顯的笑容，眼角的紋路都變成彎彎的樣子，眼中的笑意幾乎凝成實質。

舒楊只顧着在自己心裏打草稿，根本就沒察覺到這點細小的變化。他頓了頓，就沖着弗蘭西斯說道，

“大鴿，你可能不知道。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太好了。不是說我第一眼就看上你的顏了，而是你從頭到腳我都喜歡，具體到每一根頭發絲兒。不，不對，在第一眼之前就有點喜歡，等到看見你以後，我才知道什麽叫命中注定的心動男嘉賓。

你可能覺得我實在太膚淺了，看一眼就喜歡上了，但是不是的，我從小就想過，以後自己要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但是種種原因，我沒有變成自己喜歡的樣子。我依舊喜歡這樣的人。

可能那時候說是愛情實在是太過草率了弗蘭西斯，後來在一點點的接觸裏，我看到了你身上的更多面，我……我覺得你特別好。我不喜歡男人的，我……不對，我喜歡男人，我只喜歡你這個男人。

我知道你顧慮什麽，我也知道，你肯定是要回去的，但是我，我，我……”

說到這裏，弗蘭西斯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不用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