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Five long

杜烨回到房間,鄧曉丹一見他就谄媚地迎上來:“大神!今天什麽新招啊?”

杜烨看他一眼,鄧曉丹馬上接過背包,将他拖到床邊又是捶腿又是按肩,嘴裏連道:“今天辛苦了啊,那麽早就出門,拍廣告的感覺怎麽樣啊?海市大都市氣派嗎?剛剛彩排辛苦了,蛋蛋給你按按。”

等到錘了一會兒,鄧曉丹停下動作,乖乖坐在床邊:“大神,要我幫你打飯嗎?”

杜烨閉着眼睛扭動舒展的筋骨,緩緩道:“退下吧。”

“嗻。”鄧曉丹甩着袖子退回自己床上,又乖乖地看着杜烨。

杜烨這才睜開眼睛看着鄧曉丹,笑道:“之前教的都會了?”

“會了。”

“跳來看看。”

鄧曉丹起身,深吸一口氣,像是接受考試的學生來到杜烨的面前,手腳游走做了一組【電流】。

待得筋骨活動開來,他将雙腿拉開弓步,上半身下壓,然後就看見電流從頭頂開始,蔓延過脖頸,甚至脊背,再從腿部過度到足尖。

鄧曉丹跳完,期待看向杜烨:“我這蛇蛻做得怎麽樣?”

“還行。”杜烨深深看他,有點走神。

鄧曉丹身體微胖,面盤很大,白白軟軟的笑起來像個發面饅頭,能屈能伸抗揍堅挺,是團隊裏的開心果。

“Five long”剛成立那會兒誰都不看好他們,國家隊派了三個舞團過去,前兩個都由最年輕的現役運動員組成,一水兒的十七八歲,青蔥少年。

剩下他們最後一隊打替補的,年齡從十八歲到二十二歲,還都是半路出家,有人是單親爸爸,有人進過少管所,還有人曾經是個大明星,水平參差不齊,出身天差地別,簡直就是個笑話。

可偏偏就是這個笑話,從80個舞團裏脫穎而出,拿下了WOD(world of dance)國家預選賽的團隊冠軍,遠征英國。

外面評價他們不是“五龍”,就是一群滾刀肉,社會上的老油條,什麽下三濫的招都玩。

能給人留下這種印象,其中鄧曉丹和巫一俊居功甚偉,看面相就不怎麽正經,總之不會是他和盛耀的鍋。

不過鄧曉丹此人雖然一副受欺負,又蔫壞的模樣,但該不恥下問的時候就不恥下問,硬生生将自己從一個“機械系”“震感系”的硬朗系舞者,練出了一身軟功夫,電流這一招被他玩的出神入化,杜烨的不少電流動作都是從鄧曉丹身上學來的。

昨天教給鄧曉丹的就是他曾經的“練習wave”,只上半身動叫做【背脊過電】,全身都動美其名曰【蛇蛻】。

杜烨滿級回來屠殺新手村不是開玩笑,他個人能力姑且不提,就他掌握的那些招,現在就不知道有多少還沒誕生。

鄧曉丹學會新招,食髓知味,今天又來磨叽杜烨:“大神,再來個招呗。”

杜烨對鄧曉丹沒什麽私藏,說行,就又教了一個電流。

鄧曉丹如獲至寶,在屋裏轉圈地跳。

杜烨懶洋洋地靠在床頭聽歌,時不時地就看他一眼。

按照記憶,鄧曉丹進80強的時候就該被淘汰了,回到大學兢兢業業的繼續當個在讀大學生,直到兩人在國家集訓隊的選拔賽上相遇,才結識為至交好友。

這次杜烨有心讓鄧曉丹再往後走走,所以很關注他的練習進度。

鄧曉丹現在跳法單一,只擅長“震感舞”,因為跳起來渾身肉都在顫的喜感,和那種說不出來的又賤又可愛的模樣,被盛耀留了下來。

但這個水平很難再往後走,盛耀自覺賺到了話題度,在明天的大齊舞環節就要将鄧曉丹淘汰掉。

後來盛耀親口對杜烨悄悄說過,他對鄧曉丹挺不好意思的,當初太功利。

鄧曉丹也對杜烨說過,多虧了盛耀當年提攜一把,否則我不知道現在還在沒在跳舞,又在哪兒呢。

瞧這美麗的誤會。

呵!

這次他就努把力,讓鄧曉丹再走遠點,也讓盛耀少點心裏愧疚。

所以杜烨就把鄧曉丹本該擁有的“柔”,在這個關鍵時刻交給他了。

剛柔并濟的胖子就該有鐵血柔情的樣子。

到了後來,杜烨幹脆下床,演示了一下怎麽将“震感舞”和電流更好的融合在一起,又怎麽将新學的招兒嵌進震感舞的基礎招式裏,做出更多的變化。

舞蹈這個東西,看着複雜,其實都是基礎套路的演化,這也是為什麽不認識的幾個人組個舞團,五分鐘就能夠編排出一套簡單齊舞的原因。

基礎都是一樣的。

但高手和新手的差別之處,是身體更加細微的控制,是協調性演變到了極致的展現,可能只是在某個動作裏稍微将肩膀搖晃一下,結果就截然不同了。

杜烨特別擅長這種小變化,且毫無保留的都教給了鄧曉丹。

鄧曉丹不是不識貨的,知道杜烨沒私藏,看到最後眼眶微紅,說:“你就是年齡比我小,不然我我就叫你爸爸了。”

“唉。”杜烨臉不紅氣不喘地應了。

鄧曉丹聞言一噎:“你這人怎麽什麽便宜都占呢?”

“這是占便宜嗎?”杜烨看他,“管吃管住不求回報,生下來就不指望養老,關鍵時刻還總是氣人,結婚生子買房哪個不要錢,買棺材的錢都要折進去,這是誰占誰便宜啊?叫爸爸!”

“爸……”鄧曉丹點頭,然後又猛地回神,“滾蛋!”

兩人鬥着嘴,說說笑笑半天就過去了。

第二天早上正式錄制節目,所有人都起的很早,不到七點,餐廳裏都是人。

杜烨昏昏沉沉下樓吃飯,端着餐盤繞了一圈,給自己拿了四個小籠包和兩個雞蛋,豆漿裏放了三勺糖,看得鄧曉丹在旁邊牙疼。

“豆漿不是配油條嗎?”鄧曉丹嘀咕。

“我願意。”杜烨就喜歡這麽吃。

“而且誰放那麽多糖。”

“我願意。”

“看我包子配米粥才是王道,而且我能吃兩籠包子。”

杜烨突然沒了聲,鄧曉丹順着他視線看去,驚喜道:“喲,盛隊可算露面了。”

在早餐廳的一角,那裏星光熠熠,兩位導師和兩名隊長全部到位,同桌的還有節目組的兩位正副導演,說話間不知道有多少目光彙聚了過去。

盛耀的位置側對杜烨,可以看見他線條深刻的側臉線條,刀削斧鑿般的生出幾分距離感,但吃着東西時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又有點可愛。

杜烨盯着看了幾秒,覺得盛耀今天的嘴唇有點紅,應該是沒有睡好。

盛耀肺熱,身體不好的時候嘴唇就紅,越是生病長相就越是昳麗,白皙的皮膚配上紅唇,美得不可方物。

杜烨看的有點入神,被鄧曉丹拉了一下,最後坐在了距離盛耀最遠的桌子。

沒辦法,現在的年輕人都不再掩飾自己的企圖心,圍着那張桌子的一圈擠得水洩不通,不少人都試圖加入“隊長爸爸們”的話題,試圖因此能多茍且兩輪。

鄧曉丹酸唧唧地說:“說兩句好話就讓你晉級了?美的大鼻涕冒泡!”

杜烨想想:“其實這一點可行。”

“什麽?”

“想想你在舞臺上的時候,邊跳鼻孔邊冒泡……”

鄧曉丹差點掀了桌子。

低頭吃飯。

一口稀飯喝進嘴裏……嘔,今天的早飯不香了。

杜烨太能惡心人了,而且對鄧曉丹尤其不客氣。

他就屬于和誰好就欺負誰的惡劣脾氣,但在外人眼裏,杜烨确實低調不愛說話,還不怎麽好相處,毫無攀談的熱情,簡單兩個音就當成回答,這樣的“制冷機”一般人消受不了。

見鄧曉丹嫌棄地看他,杜烨其實特別想說,你就別在福中不知福了,欺負你是愛你啊,親。

鄧曉丹估計得回答,愛誰誰要!

兩人別別扭扭地吃了飯,又別別扭扭地回到房間整理行李。

節目組早就通知了,今天上午就要确定“80強”,然後從中午開始一直到明天早上,都屬于“隊長搶人環節”。

所有80強在明天早上出現在錄制現場的時候必須成團,否則一會被淘汰。

然後将近一天的時間,就是“隊內分組對抗淘汰賽”,80強進64強。

相當于短短近兩天時間一口氣淘汰掉36人。

很多人的行李這一收就再沒打開過。

很多關系好的室友,這一分開就再沒見面過。

杜烨和鄧曉丹一個特別“刺”,一個特別“面”,天生性格就非常互補,對于杜烨而言,短暫相處的幾天讓他頗有幾分“衆裏尋他千百度”的感覺。

因而才會在分開再次相遇後,兩人瞬間“打”的火熱。

當然這種積極主動的“打擊”,全部靠杜烨單方面完成。

鄧曉丹将衣服一件件疊好放進行李箱裏,又把帽子丢進去,突然神色黯然:“害,将近一半的淘汰率,也不知道能不能留下。”

杜烨将皮箱按上,頭也不擡地說:“放心吧,想想蟑螂的進化史,你會留下的。”

鄧曉丹皺着鼻子:“杜烨我告訴你,你這樣容易沒朋友。”

杜烨擡頭,直直看他:“還想學新的招嗎?”鄧曉丹撲過去:“爸爸!”

“不是說我會沒朋友嗎?”

“誰和你做朋友啊?當然要爸爸疼愛啊!”

“鄧曉丹,你還要臉嗎?”

“不要,都給爸爸。”

兩人逗了會兒趣,鄧曉丹身上的那股子喪氣不知不覺地消失了,他推着行李箱打開門的時候,深呼吸一口氣說:“我會留下的。”

杜烨站在後面笑:“放心吧,你現在今非昔比,盛耀又不傻,看的出來你的實力。”

鄧曉丹推開門,走出去的時候回頭看他:“我要能留下,回頭請你吃飯。”

杜烨“嗯”了一聲,跟在他後面走進了電梯。

行李箱上貼了名字,被寄存在了酒店的大堂,在這裏聚集的除了選手,還有很多的攝像師,将這一幕都拍攝進了鏡頭裏。

這是節目組的賽制,從海選就是這樣,那時候四百個行李箱堆在酒店大堂的時候才叫氣派,如今一百個行李箱整齊地擺放在這裏,體積少了太多。

等到兩天後,會再少一半。

明知道是綜藝效果,對選手的心靈沖擊也是巨大的,誰都不想走,不想成為那消失的行李箱。

但比賽就是這樣,總有人要走,只有勝利者才能夠留在最後。

當鄧曉丹将行李箱推到牆邊的時候,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毅然決然地松開了手臂,大步流星地朝着酒店大門外的陽光。

光落在他的臉上,眉眼硬朗,充滿朝氣。

有攝影師跟着他走了一路,直到他出了門。

一轉身,沒了跟拍的鏡頭,鄧曉丹問杜烨:“我表演的怎麽樣?有沒有深度?你說會不會被剪接留下,出現在正片裏?”

杜烨想想:“你要能進64強,肯定會播。”

鄧曉丹給自己打氣:“加油!加油!加油!”

杜烨笑着将目光移開,眺望天空,藍天白雲,陽光正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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