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聖書（中）

“那麽，怎麽樣才能讓它該死地從安斯比利斯的手上掉下去？”歐西亞難得的暴躁了。

依馮道：“為什麽要把它弄下去？當聖使有什麽不好？”她頓了頓，疑惑地看向安斯比利斯，“聖使是幹什麽的？”

安斯比利斯面無表情地說：“傳播知識，造福人類，改善世界，美化心靈。”

……

依馮、歐西亞的臉色都很微妙。

聽起來的确是偉大的任務，但是對人類小說裏長期以反面形象出現的魔女和吸血鬼來說，這任務真的是太蛋疼了！

歐西亞回過神，對着金書和淡定的安斯比利斯抓狂：“想辦法把它弄下去啊！”

看着愛人惱怒焦急的神色，安斯比利斯心情大好，反倒不急了。

依馮問安斯比利斯道：“你是怎麽把它從海怪體內弄下來的？”

歐西亞見安斯比利斯皺了皺眉，福至心靈，猛然撲過去。

安斯比利斯擡腳，抵住了他的肚子，抓着書的胳膊往後躲閃了一下，然後臉色一僵。

歐西亞心裏咯噔一下：“你不要告訴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依馮樂不可支，整個人趴在門框上，笑得快要厥過去了。

歐西亞繞到安斯比利斯的身後，發現聖書卡在安斯比利斯的後背與椅背之間。他嘴角微抽：“不要告訴我，它連你的衣服和椅背都不放過。”

安斯比利斯道：“我需要一把斧頭和一把剪刀。”

“哈哈哈哈……”依馮笑得更大聲了。

這時候她還要說什麽呢？

讓你們秀恩愛啊，現在秀逗了吧。

這就叫，不作不死。

瘋狂地幸災樂禍的依馮并沒有察覺到安斯比利斯眼神裏的陰冷。

歐西亞找來剪刀與斧頭，路上遇到出來巡視的船長。船長擔憂地看着他手裏的東西，真切地問是否需要幫忙。

歐西亞神色輕松地表示房間裏的椅子壞了，他想讓它壞得更徹底一點。

船長又狀若不經意地問起他們昨夜的行蹤。

海怪出沒前後，他不止一次地搜尋這兩位由布宜諾斯艾利斯總主教親自介紹的貴客，都毫無訊息，正當他以為兩位貴客可能不小心墜海遇難的時候，他們又毫發無傷地出現了，盡管船的想象力老邁而保守，并沒有想到他們其實不是人，可是神秘詭異的行蹤還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歐西亞推托說昨晚看到了太可怕的景象，于是和戀人一起躲在了底層。

提到昨夜，老船長也心有餘悸，将心比心地理解了他們的選擇，匆匆叮咛了幾句，又回游輪駕駛艙去了。

歐西亞回到房間，安斯比利斯和依馮正面對面坐着。一個靠着椅背，老神在在，一個捂着肚子，笑容滿面，如果不是太了解他們兩個人，幾乎要以為這是一副兩情相悅的美好畫面了。歐西亞一眼就看出了依馮笑容背後的痛苦。

果然，依馮抛來求救的目光。

安斯比利斯陰森森地說：“看來你還沒有笑夠。”

依馮一邊哈哈哈一邊痛苦地揉着雙頰：“夠了！”

安斯比利斯似笑非笑：“你确定嗎？萬一像剛剛那樣失控就不好了。”

這麽小肚雞腸的男人竟然也會有男人喜歡。現在的男人的智商都喂狗了嗎？

她幽怨又隐秘地瞟了歐西亞一眼。

眼前這麽一個美麗大方、風情萬種、胸懷寬大的大美女真的看不見嗎？是瞎了嗎？

依馮深信，自己與歐西亞聯手，戰勝安斯比利斯妥妥的，完全不用怕他瘋起來要人命——當然，前提是，歐西亞肯與她聯手。

但事實是——

歐西亞提着斧頭和剪刀，目不斜視地走到了安斯比利斯的身邊。

安斯比利斯挑釁般地沖她一笑。

依馮摳斷了自己的指甲！

……

丢掉，斷裂出又抽了新的出來。

歐西亞并沒有察覺到依馮跌宕起伏的內心世界，高高地舉起斧頭，對着椅子狠狠地劈了下去。

劈到半途，安斯比利斯突然道：“不如掰開。”以血族的體質，掰開一把木椅簡直易如反掌，用斧頭實在有點小題大做。

歐西亞手中的斧頭貼着椅背擦了過去，“篤”的一聲鑿入地板。

但聖書還是和椅背、衣服的連接就脫離了開來。

……

安斯比利斯擡起手，依馮和歐西亞的目光跟着落在他書中的聖書上。

很顯然，斧頭除了鑿壞了一塊地板，什麽作用都沒有派上，聖書是自動脫離椅背的。

但，這是怎麽發生的呢？

歐西亞說：“震落的？”斧頭落地時的動靜不小。

安斯比利斯道：“不會比她，”眸光掃過依馮，“的笑聲大。”

依馮：“……”不生氣，不生氣，都知道他小肚雞腸了，還有什麽好生氣的？

歐西亞又說：“被風刮落的。”

安斯比利斯道：“不會比她落座時帶起的風大。”

依馮：“……”安斯比利斯什麽都好讓人生氣！

歐西亞張了張嘴，看向依馮：“你剛才還做什麽了？”

被安斯比利斯教訓了一頓之後，依馮安分了許多，再不滿也不會表露在臉上：“會不會是安斯比利斯……大、人！”深吸了口氣，“做了什麽與衆不同，”天怒人怨，“的事，才讓聖書掉落的？”

安斯比利斯道：“不是我。”除了威脅依馮和開口讓造型吓人的歐西亞換個姿勢以外，他一直保持不動。

歐西亞靈光一閃，指着安斯比利斯手中的金書，像看着一個剛出生就會唱“小蘋果”的嬰兒：“難道它怕你砍到它，故意躲開的？”

依馮冷笑。哦，一本會躲開斧頭的書，這個想法真是靠譜極了！……但是作為一本聖書，好像也沒什麽不可能？

六道目光同時集中在聖書上。

聖書紋絲不動。

歐西亞拔出斧頭，對着它使了一套廚師刀法——切切切，剁剁剁，片片片……

斧頭幾次貼着書皮而過，聖書依舊不為所動。

見歐西亞洩氣，安斯比利斯心裏脹鼓鼓的，既感動，又心疼。他擡起自由的手，輕輕地撫摸他的腦袋：“沒關系。”

依馮呵呵一笑。是啊，就算一只手，你們也可以愉快地在一起。

安斯比利斯淡定的态度終于招致歐西亞的不滿。他定定地看着安斯比利斯，突然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原本還一臉柔情似水安慰戀人的安斯比利斯面色一僵，整個人都陰沉了下來，船艙裏一片刮風下雨要打雷的氣氛，盯着金書的目光好似要将它灼穿，半晌才道：“去圖書館找資料。”

依馮猜測了半天，還是猜不出安斯比利斯變臉的原因，百爪撓心之下，小聲詢問歐西亞。

歐西亞意味深長地說：“不方便。”

圖書館的書雖然不多，卻大多與教廷有關，三人三管齊下，很快将書翻了一遍。

安斯比利斯抽出其中一本。書裏提到亞當被驅逐出伊甸園後，天使拉結爾送了一本書給他，裏面記載着一千五百種奧妙神奇的知識，後世稱之為“智慧之書”，又叫“天使拉結爾之書”。亞當依靠這本書在人界立足，卻引來神的不滿。神認為拉結爾幫助受懲之人與自己作對，命天使到人界欺騙亞當，讓其主動将書丢入海中。

想來，這就是聖書的來源了。但是……一點用都沒有。

等安斯比利斯念完停頓了好一會兒，歐西亞才不敢置信地問：“沒了？”

安斯比利斯将書給他。

歐西亞反反複複地翻了好幾遍，才不得不相信剛才就是與聖書有關的全部內容。“好吧，現在問題來了，拉結爾是誰？拉斐爾的弟弟？”

依馮道：“我聽莉莉絲大人提過。有一次，別西蔔大人遇到了一個大難題，莉莉絲大人說，如果拉結爾在，一定能夠解決。”

歐西亞好奇地問：“什麽樣的大難題？”居然連地獄宰相都束手無策。

依馮尴尬地抿了抿嘴唇，道：“其實也沒那麽大，那麽難。”別西蔔大人是難得的沒有出櫃沒有緋聞的魔王，她必須盡力維護他的形象！

安斯比利斯冷冷地瞄了她一眼。

“他想知道誰偷了他的咪咪條。”也許萌萌噠的形象更适合別西蔔大人。依馮安慰自己。

……

歐西亞幹咳一聲，繼續理智地讨論剛才話題。

“……”被基情逼成別西蔔死忠粉的依馮內心默默地掀桌：別西蔔大人的咪咪條也是很重要的！

歐西亞和安斯比利斯讨論了一會兒，突然想到：“它是聖物，會不會排斥污穢之物？”

依馮臉都青了：“你不會想去馬桶……”

“不是這種。”歐西亞直接用指甲割開了手腕，将血滴在聖書上。聖書猛然亮了一下，随即，歐西亞血慢慢變成了金色，落在了地上。

安斯比利斯伸手去摸，碰觸的指尖一陣刺痛：“變成了聖水。”

依馮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歐西亞扭頭看她，雙手托腮，露出呆萌的笑容：“依馮姐姐，可不可以請你也貢獻一滴血呢？”

依馮的臉綠了。

安斯比利斯覺得自己的帽子綠了：“依馮……姐姐？”

歐西亞道：“據說正太比較容易讨上年紀的女性的好感。”

上年紀女性的臉綠得快抽芽，不等安斯比利斯發話，直接胳膊一伸，壯士斷腕般的在手腕處一咬，血瞬間流到聖書上，然後，被彈開了。

歐西亞、安斯比利斯：“……”

聖書的作用是淨化，這是說，依馮已經無可救藥了嗎？

依馮感覺到了全宇宙的惡意。

船上資源有限，終是一無所獲。

歐西亞意興闌珊地吃完晚餐回房間。安斯比利斯默默地跟在他後面，等他洗完澡出來，又默默地遞上已經倒入杯中的血液。

歐西亞挑眉，眼睛在他的右手上轉了一圈，确定書上沒有沾上瓶蓋之類奇怪的東西才松了口氣，順手接過杯子，等他一口氣喝完，發現安斯比利斯坐在椅子上什麽都不幹就是一直看着自己，不由挑眉道：“怎麽了？”

安斯比利斯道：“晚上你想演哪一段？”

歐西亞：“……”

安斯比利斯見他不說話，沉思了一下道：“背着家庭偷情的有情人不小心上了一艘豪華游輪，游輪開啓，他們只好被迫私奔？”

歐西亞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你沒事嗎？”

安斯比利斯道：“有事摸額頭有用嗎？”

“……電視都是這麽演的。”

“那是人類的電視。”

歐西亞有點不放心地看着他。

安斯比利斯嘴唇動了動，終是說不出道歉的話，若是以前，他只會為歐西亞為自己的着急而開心，如今卻學會了心疼、反省和自責。他湊過去，親了親他的額頭、鼻尖、嘴唇：“早點睡吧。”

歐西亞用椅子、書、抱枕做了個托，将安斯比利斯的手托着，又用領帶将他的手松松垮快地綁住，以免他睡覺時不小心把書粘到別的地方。

他做這些事的時候，安斯比利斯就直盯盯地看着他，等歐西亞看過來，又很快地閉上眼睛。

歐西亞撲過去，親了親他，等安斯比利斯伸出舌頭準備回應時，又一下子倒下去睡了。

安斯比利斯：“……”

被涮了一把，他也不生氣，轉過頭，靜靜地看着月光下顯得格外單純天真的睡容。

在他的身後，一道黑煙無聲無息地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