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暗藏玄機

不管怎麽不樂意,過年前秦墨池還是拖着自己的小行李箱去了夏正河家。家裏有老人,年節的講究總是會多一些。秦墨池也不是反對這種家庭聚會,他煩的是總有人湊到他面前,沒事兒找事兒。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夏家人,尤其是他爹,搞不好又要翻騰什麽花樣。

夏正河喜靜,也就過年過節會讓小輩們過來聚一聚,算下來一年也沒幾次。秦墨池覺得幾乎每一次都有人找他的茬,不是夏弘一家,就是夏安一家,反正就沒斷過。小時候是挑剔他的言談舉止,學習成績,被林唐端出長嫂的範兒罵了兩回之後,終于消停了。長大之後就開始對他工作的情況指手畫腳。尤其這兩年,在他拿了幾個比較有影響的大獎之後,這種關注就越發的變本加厲起來。

“也不知什麽時候能消停。”秦墨池靠在餐廳的窗口,一臉郁悶地彈了彈煙灰。

夏知飛歪歪扭扭地靠在他肩膀上,有氣無力地哼唧了兩聲,“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滾一邊兒去,”秦墨池不滿地晃晃肩膀,“別總吃老子豆腐。”

“別這麽不夠意思,”夏知飛閉着眼睛抱怨,“這幾天抓捕……嗯,連着兩三天沒合眼了,你沒看見我黑眼圈都快趕上熊貓了嗎?”

“抓捕什麽?”秦墨池好奇了。

夏知飛假裝沒聽見,“嗳,陶莉說的那個對你有意思的男人,又找你了嗎?”

“找了,”秦墨池左右看看,見沒人注意他們倆,悄悄把煙頭彈出窗外,“想把我弄到他們公司去做設計部的總監。”

“嗯?”夏知飛從他肩膀上擡起頭,一臉警覺,“這戲碼不對呀,不是想泡你麽?”

秦墨池琢磨了一會兒,“估計也有點兒那個意思。”所以說他最煩陸啓明這種人了,什麽事兒都做的遮遮掩掩的,讓人看不清楚。

夏知飛不大放心地看着他,“那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秦墨池笑了起來,“不管男女,他都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夏知飛還想問,但是一擡頭見他大哥夏知年走了進來,便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大哥。”

夏知年點點頭,對秦墨池說:“媽讓我跟你說一聲,如果二叔三叔跟你商量相親的事,就算你心裏不樂意也別鬧得太僵。畢竟大過年的。”

秦墨池,“……”

他的預感果然沒有錯。

夏知飛拍拍他的肩膀,想笑又忍住了。

秦墨池郁悶地瞥了他一眼。

夏知年也有點兒想笑,最後還是端着哥哥的架子安慰他說:“父母關心是好事兒,不同意可以好好商量,別亂發脾氣。”

秦墨池與他對視片刻,不怎麽甘願地點了點頭,想想又補充了一句,“前提條件是他們別太過分。”

夏知飛在旁邊起哄,“對!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做人就不能太老實!”

夏知年瞪他一眼。

秦墨池跟夏知飛兩個壞孩子嘻嘻哈哈地跑了。

結果到了飯桌上,秦墨池一碗飯還沒吃完,夏弘就咳嗽一聲,直奔主題,“墨池,初四中午跟趙家有個飯局,你跟我一起去。”

秦墨池拿着筷子的手頓了一下,“珠寶趙家?”

夏弘點點頭,笑容頗為自得,“我們跟趙家也有些生意上的往來,年前他們家的小姐回國了,你們都是年輕人,正好一起聚聚。”

“初四啊,”秦墨池裝模作樣地低頭沉思,心想幹脆把請李野渡吃飯的事情安排在這一天好了,“不巧,那天我也有飯局。”

夏弘臉一沉,“推掉。”

秦墨池被他理直氣壯的态度氣的想笑,夏知年轉頭看見夏正河正盯着他,連忙在桌子下面悄悄踢了秦墨池一腳。

秦墨池深吸了一口氣,“不能推。是很重要的約會。”

夏弘聽到“約會”兩個字,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夏安忙說:“墨池,我跟你說,趙家小姐長得可好看了,還是博士生,才貌雙全,你見了就知道了。”說着還沖秦墨池眨眨眼,嘿嘿笑了兩聲。

話說到這裏,秦墨池想裝糊塗也裝不下去了。

“聯姻?”秦墨池帶着一種難以置信的神色看着夏弘,“你們想讓我跟趙家聯姻?”

見他把話說透,夏弘也松了口氣,“你年紀也不小了,作為長輩,總要關心一下你的終身大事嘛。趙家的姑娘我們都見過了,各方面條件都不錯。我和你三叔已經跟那邊商量好了,過了年咱們兩家就選個時間見見,把你們的事情定下來。”

“你們都見過了?”秦墨池笑了起來,“你和誰?三叔?”

夏安被他笑得滿心不爽,想說什麽瞟了一眼沉着臉一言不發的夏正河又勉強忍住。老爺子不表态,擺明了是不想插手這件事。林唐見他這态度,夏智又一直不吭聲,心裏的怒氣就有些忍不住了。

“要說相親的話,總要孩子自己願意。”林唐顧忌着夏正河也在場,又是大過年的,真要吵起來并不合适,便拿出商量的語氣說:“墨池的事業正在上升階段,這個時候考慮成家的事情不合适。”

秦墨池隔着餐桌沖她笑,林唐對他的沒心沒肺頗有些無奈,但秦墨池的心情卻好了起來。他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心想自己跟夏弘一家的關系也就那麽回事兒了,怎麽算計他都沒什麽可奇怪的,再說,想算計他也得看他接不接招啊。

“墨池過了年才二十五,”夏智對夏正河說:“現在的男孩,沒有這麽早結婚的。而且他畢竟是成年人了,這種事情我們做長輩的還是別管那麽寬。”

夏正河還沒開口,就聽夏安陰陽怪氣地接了一句,“大哥你說什麽呢,我們這也是為墨池考慮,難道還會害他?”

夏智一把按住滿臉怒色的林唐,轉頭看着秦墨池,“你怎麽看?”

秦墨池沖着他笑了笑,“放心,大伯,想打我的主意不是那麽容易的。”

夏弘臉上挂不住了,“你說什麽呢?臭小子,操心你的婚姻大事還有錯了?”

秦墨池側過頭看着他,唇邊微微帶着笑,“有沒有錯不好說,問題是你的手伸得太長了。”

夏弘勃然大怒,“你怎麽跟長輩說話?!你的教養都叫狗吃了嗎?”

“有爹生沒爹養,當然沒教養。” 秦墨池心裏也有點兒火了,“這有什麽好奇怪的?”

夏弘,“你……”

“我吃飽了。”秦墨池推開面前的餐盤,對夏正河說:“爺爺,我的那個工作室只是小買賣,本錢都是大伯母的私房錢,跟夏氏的生意可以說井水不犯河水——非要逼着我去‘富源’的話,大家的臉面都不好看。您說呢?”

夏正河沉吟不語。夏家在臨海市的地界上算不上什麽名門大家,論生意也不過是個幾十年前發家的暴發戶,如果能有機會與趙家這樣顯赫的珠寶世家聯姻,對夏家的聲望,對整個夏氏的生意來說都有莫大的好處。夏家适齡的男孩兒只有夏智的兩個兒子和秦墨池,但夏知年已經訂了婚,夏知飛又是在保密單位,婚事不能随便安排,所以算來算去也只有一個秦墨池合适。但秦墨池是什麽性子,這麽多年下來,夏正河還是有些了解的。前幾天夏弘跟他說這事兒的時候,他就知道不會那麽順利,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夏正河沉吟片刻,緩緩說道:“要說聯姻,目前還沒到那個程度。你父親的意思不過是給你介紹個同齡的朋友罷了。”

秦墨池很幹脆地拒絕,“不需要。”

夏正河,“……”

林唐怕他說出什麽讓秦墨池為難的話,忙說:“爸,墨池不是小孩子了,這種事還是讓他自己做主吧。”

夏弘怒道:“我是他爸!”

夏正河神色微動,在他看來聯姻這種事情實在太常見,沒什麽了不得的。何況世家大族出來的孩子,纨绔固然有,但更多的卻都是非常優秀的孩子,因相親結識未必就不能幸福。秦墨池也沒必要這麽抵觸。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秦墨池淡淡回了一句,“既然是我爸,為什麽要把我賣了?”

夏弘手裏的筷子啪嗒掉在了桌面上。

餐廳裏頓時一靜。

夏家人都知道在秦墨池不到一歲的時候,家裏進了賊,他被人偷走,直到八九歲的時候才被人千裏迢迢的送回來。發生這種事情家裏人固然有責任,但他們沒想到秦墨池對這件事竟然會怨恨到這種程度。

林唐看到夏弘煞白的臉色,心裏微微有些不忍,便隔着桌子輕聲呵斥秦墨池,“臭小子瞎說什麽呢,都跟你解釋過了,當初的事情是個意外。你爸也不想這樣的。”

秦墨池抿嘴一笑,目光掃過夏弘躲閃的雙眼,顯得意味深長。

坐在秦墨池身邊的夏知年也覺得秦墨池的話說的有些過分了,大過年的,就算夏弘的提議讓人心裏不痛快,但也總不好給長輩一點兒不留面子。

“墨池,”夏知年輕輕咳嗽了一聲,“給爺爺添碗湯。”

林唐忙說:“今天阿姨特意做了佛跳牆。爸上回還說阿姨這個湯炖的好。”

夏正河淡淡掃了一眼神色殷勤的跑過來幫他添湯的孫子,臉上神色不動,心裏卻暗暗嘆氣。看樣子,這孩子和夏弘之間的關系是很難修複了。這也怪夏弘自己不争氣,當初秦墨池被人送回來的時候為什麽不領回自己身邊養着?非要當着孩子的面嚷嚷做什麽親子鑒定,就算劉曉婉是後媽,他總是親爹……夏正河心頭忽然一跳,秦墨池為什麽會好端端的說出“賣”這個字眼?這裏面難道還有什麽玄機?

夏正河微微垂眸,他年輕時候光顧着忙生意,錯過了三個孩子的成長,所以他心裏一直對自己的兒子有種隐秘的歉疚心理。他這把年紀,見過的龌龊事不計其數,故而更加不願用這樣的惡意去揣度自己的兒子。但秦墨池的話又仿佛意有所指……

回想當初老道士帶着徒弟将秦墨池送回來時的情形,夏弘的反應不是驚喜,反而更像是驚恐;他不肯接納秦墨池,非要帶他去做親子鑒定,後來鑒定結果出來,他仍對秦墨池的存在極其排斥;相比之下,劉曉婉這個後媽都沒有他這個親爹反應強烈……

夏正河不敢再想下去,暗暗思忖要不要安排個人回陝西老家那邊調查一下?

秦墨池把湯碗放在他手邊,笑微微地說:“爺爺,喝湯。”

夏正河心神不定地點點頭,見他要走,又囑咐一句,“大過年的,別跟你父親置氣。”

“我知道。”秦墨池樂呵呵地說:“要不我就不止說這麽兩句了。”

夏正河霍然擡眼,秦墨池與他對視一霎,不動聲色的把頭轉向一邊,“爺爺,我初四就不在家吃飯啦。是真有事兒。”

夏正河心中驚疑不定,随口問道:“什麽事?”

秦墨池回過頭,沖着他露出一副乖孩子的表情,“前些天有人幫忙,給我弄來一批特別好的原料。他春節不回老家,一個人在臨海,所以我要好好招待招待他。你放心,我一定早早回來。”他知道老人家睡得早,覺又輕,不喜歡睡到一半兒被吵醒。

夏正河本想囑咐兩句的,聽他後面那句話說的乖巧,便點點頭不再多說。

夏安見夏弘突然間不開口,心裏有點兒着急。其實聯姻的主意還是他妻子王琳先提出來的。王琳與趙家的女眷之間有些走動,近水樓臺,消息也知道的比旁人靈敏。要不是這樁婚事對夏氏太有利,他才不願意讓秦墨池占這個便宜呢。沒想到臭小子還不領情,還當衆掃了夏弘的面子。

夏安還想數落秦墨池幾句,被王琳拽住袖子輕輕晃了兩下。夏安這才注意到夏正河臉上微微有些不悅的神色。

王琳悄悄搖搖頭。

夏安想了想,一肚子的話又都咽了回去。心想算了,算了,不行再跟夏知飛好好談談,就算他的工作單位要求嚴格,但總不至于不讓人成家呀。夏知飛的性子要比秦墨池溫和,搞不好就跟趙家姑娘看對了眼了!這樣一想,夏安的眉頭也舒展開來。

秦墨池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家裏人的心理他看得很清楚,夏正河上了歲數,萬事求個穩妥,只要別在他眼皮底下鬧騰,怎麽樣都沒問題。夏弘志大才疏,脾氣又大,常常被夏安當槍使而不自知。至于劉曉婉和王琳兩個女人,心機手段是有的,但對秦墨池來說,只要別把主意打到他頭上,随她們怎麽鬧呢。

還是那句話,誰也別想打他的主意!

有了除夕中午的這一幕小插曲,接下來的兩天都挺安穩。夏弘夏安也沒再提什麽趙家小姐的事兒。秦墨池見好就收,自然也老老實實的在夏正河面前扮演聽話懂事的乖孫角色,連劉曉婉和她那兩個兒子旁敲側擊的說風涼話也假裝沒聽見。到了初四這天,他更是早早出門,暗中打定主意不到天黑絕不回去。

秦墨池是個挺懶的人,平時就不怎麽愛出門,也不知道過年期間該帶着李野渡上哪兒去消磨時間,他只是不想留在家裏跟夏弘互相膈應。倆人電話聯系的時候,聽李野渡說全天的行程由他安排,秦墨池頓時松了一口氣。

到了約好的地點,秦墨池遠遠看見李野渡蹲在路邊抽煙,身上還穿着上次見過的那件深色的羽絨服,半新不舊的衣服,一點兒沒有過年的喜氣。不過他的頭發似乎重新打理過,短短的貼着頭皮,襯得一張英俊的臉越發輪廓分明。

秦墨池隔着車窗打量他,覺得這人身上有一種仿佛來自山野的氣息,看着他就好像看見一棵樹、一叢竹、一塊清奇的山石,沒有都市人眉尖上慣常壓着的名利權勢,與他見過的任何人都不同。而這種不同裏,又隐隐約約的透出一種莫名的熟悉。秦墨池說不清這感覺從何而來,但它又真真切切的存在着。

李野渡把手裏的煙頭在腳邊的路面上撚了撚,擡起頭左右看看,眼神帶着一種說不出的茫然,好像不知道他蹲在這裏是為了什麽。

秦墨池心裏忽然就有些不舒服,他降下車窗,沖着馬路對面的男人吹了一聲口哨。

李野渡的視線倏地閃了過來,微怔之後,臉上露出笑容。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腿腳,左右看看,一溜小跑地穿過馬路。秦墨池見他直接朝着駕駛側跑過來,便知道他的意思,開門下車,笑着問他,“去哪兒?”

李野渡眼中蘊着笑意,“拜太歲,去不去?”

“這些我都不太懂,”秦墨池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他,“也行嗎?”

“行啊,幹嘛不行?”李野渡關好車門,側過頭看着坐進副駕駛座的秦墨池,臉上露出有些好笑的表情,“道家的東西,你知道多少?”

秦墨池想了想,試探地說:“老子、《道德經》、老莊……天人合一?”

李野渡莞爾。

秦墨池覺得自己就算沒說到點子上,但也不算錯,便又問道:“拜太歲也是道家的……呃,一種儀式?”

李野渡笑着說:“其實是古代占星術演化來的,算是一種民間的天體崇拜吧,廣泛流傳還是當代道教的事。拜拜本命太歲,保佑你一年都順順利利。你們這裏的上清觀每年都有活動,你不知道嗎?”

秦墨池搖搖頭,他這人沒什麽信仰,自然也不會關注這方面的信息。

李野渡搖搖頭,“那就跟我走吧。”

這句話說的頗有幾分戲谑的味道,秦墨池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怎麽?”李野渡發動車子,微微側頭,疑惑地挑眉。

“沒什麽。”秦墨池沒話找話,“過年不用回老家?”

“老家沒什麽人了。”李野渡挺感慨的輕嘆,“認識的都沒了。”

“那你弟弟呢?”秦墨池記得他是跑出來找弟弟的。

李野渡瞥了他一眼,笑着說:“他很好。”

秦墨池覺得他這句話裏似乎還有什麽意思,但他們認識不久,再追問這個話題的話似乎也不大合适了。

兩人出了城,沿着高速向郊外駛去。秦墨池想起上次走這條高速的時候遇到的怪事,仍心有餘悸,又有些疑惑那天看到的黑狗到底是不是核桃。想來想去,不知不覺就靠在座位裏睡着了,還稀裏糊塗的做起夢來。

夢裏一片如煙似霞的桃花,花樹下一個小小的幼童背對着自己,坐在歪斜的樹根上,雙手撐着樹根,一下一下地晃蕩着雙腳。在他對面,坐着一個面目不清的女人,頭上挽着舊式的發髻,正擡手要捏那幼童的小臉。

幼童微微側頭,聲音軟糯糯地抱怨,“娘,你又欺負我。”

“娘才舍不得欺負你。”女人咯咯笑了起來,“乖乖,你知道娘為什麽姓秦?”

幼童搖搖頭。

女人抖了抖發髻之間探出來的一對毛茸茸的耳朵,笑着說:“那是因為娘的老家在秦嶺。在很久很久以前,娘還是秦嶺山林間的……”

眼前的景色忽然間晃動了起來,秦墨池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喊他,“秦墨池?”

秦墨池迷茫地睜眼,耳畔仍回想着夢裏那女人清脆的笑聲。不知為什麽,夢裏所見的女人和孩童給他一種極親昵的感覺,仿佛熟悉到了骨子裏去似的——就像照着鏡子,從鏡子裏看到了溫柔微笑的自己。

“怎麽了?”李野渡側過頭看他,微微有些不安地伸手過來試了試他的額頭,“不舒服?”

秦墨池搖搖頭,剛睡醒的人反應總是要遲鈍一些,并沒有留意到李野渡這個微微有些過界的小動作。

“沒事,做了個夢。”秦墨池揉了揉臉。腦海裏,女人的笑聲漸行漸遠,秦墨池忽然覺得有種說不出的難過。

李野渡似乎察覺了什麽,不再說話,只是把手裏煙盒遞給他,并将車窗落下來一些。

秦墨池垂着頭點了一支煙,輕聲嘆道:“我小時候身體不好,大概腦子也不夠用,很多事情竟然都不記得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要說這個,或許是剛才的夢對他有所觸動,悲傷的感覺來的莫名其妙,卻又濃烈的讓他無法忽略。

李野渡默默看着他,眼神溫和沉靜,仿佛隐藏着某種無法宣之于口的情愫。

秦墨池困難的咽了一口口水,“我覺得……我可能真的忘記了很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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