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046 二更

林姜姜住下的第三天, 京城裏傳出了皇帝駕崩的消息。

葉宵不信，進城走了一趟，看到了張貼的黃榜, 上面寫着不日即将舉行國喪的消息。

李硯南也聽到了這個消息，特意跑來看林姜姜, 說：“聽說太子已經回來了, 沒想到卻發生了這樣的大事。還好你不是太子要帶回去的姑娘, 否則，依着先前祥雲所指的說法, 那個姑娘怕是要遭連累……”

林姜姜眸中一片驚慌：她倒不是因為自己是那個姑娘而驚慌, 而是因為宋瀾遇到了這樣一個大難關, 偏偏這個難關是他自己之前埋下的，如今他該如何應對？

李硯南瞧出她神色有異，不由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來：“你這般神色，莫不是……你就是那個祥雲所指的姑娘？”

林姜姜沒承認，也沒否認：“我是或不是都不重要了, 我在擔心太子要如何應對現在的局面？”

李硯南見她這般反應，心中便有了答案。

想必她确實就是太子要找的那個姑娘，跟在她身邊的那個叫葉宵的小公子, 想必也是太子安排的人。

至于太子是誰, 李硯南忽然想到了之前有過幾面之緣的小乞丐。

先前他來京城治腿之前，林姜姜身邊還未曾出現這個人, 中途他回老家給祖父賀壽，林姜姜身邊就多了一個同齡的孩子。

林姜姜說那是她撿來的小乞丐，瞧着可憐，就帶在身邊。

了那時李硯南瞧着那個孩子，覺得他氣質清貴, 不像個小乞丐，倒像是個蒙塵的貴公子。

如今想來，那個小乞丐出現的時間，剛好與太子來鎮上的時間差不多，又偏偏賴在了林姜姜身邊，想必從一開始就是沖着林姜姜來的。

不過太子已經将林姜姜帶到了京郊，卻沒帶她入城，想必也猜到了，一旦帶着林姜姜入了皇宮，聖上駕崩之後，所謂祥雲所指的林姜姜怕是要承擔滔天的罪責了。

“太子的處境恐怕會有些艱難，”李硯南分析道，“聖上病了好幾個月了，太子卻一直拖沓着沒将人帶回去，如今聖上駕崩，太子必将受到群臣指責和質疑……”

他這些話說的隐晦了些，實則這件事情可能會嚴重到太子的位置都有可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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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霄時不時去京城中打探消息，有一天他心情沉重地回來，對林姜姜說：“太子受到了百官的彈劾，還有一些大臣的折子送去了太皇太後那裏，要太皇太後主持大局……”

“這便意味着百官不信任太子殿下了，想另立新君，”李硯南嘆息道，“太子殿下還是個孩子，不曉得能不能扛過這一遭？”

“他一定能的！”林姜姜篤信地看着遠方皇城的方向，“我相信他能渡過這個難關……”

他上輩子做過皇帝的，他不是小孩子，他一定能保住自己的位置。

無奈她只是一個普通的民女，什麽都幫不了他，只能替他默默祈福，像一個事外人一樣。

這叫林姜姜很是厭棄自己。

林姜姜來這裏的第九天的夜裏，父親和柳氏他們都睡下了，葉霄叩響了林姜姜房間的窗戶，告訴她主子過來了，要見她。

林姜姜驚喜不已，匆忙穿好衣服，便從窗戶裏爬了出去，由葉霄帶着，出了村莊，坐馬車去了一處山莊。

“這裏表面是山莊，實則地下挖了一個偌大的迷宮，暗衛營就在下面……”葉霄解釋了一句，便帶林姜姜進了山莊，入了地下的迷宮。

葉霄自小在這裏長大，對這裏十分熟悉，帶着林姜姜七繞八繞，最終停在了一個房間面前。

“主子，姜姜姑娘來了。”葉霄禀報道。

房門很快被打開，是宋瀾親自開的門：“姜姜……”

“嗚，小乞丐……”擔驚受怕了這麽多天，見到宋瀾的這一刻，林姜姜沒忍住，一癟嘴就哭了出來。

宋瀾拉着她進來，葉霄替他們關上了房門，房間裏也沒有其他人。

“這些天叫你擔心了，不哭不哭，沒事的。”宋瀾替她擦了擦眼淚，輕聲安慰道。

“其實我也不是特別想哭，畢竟我骨子裏是個大人了，可是這副身體憋不住眼淚，嗚……”林姜姜越是想忍住，眼淚流的越是兇。

“傻丫頭，我以為你這一世心裏沒我呢。你這樣一哭，倒叫我放心了許多，原來你心裏還有我……”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這個？我還不如心裏沒有你，也免去這般為你擔驚憂慮，寝食不安。”林姜姜忿忿道，“你看你，編了這樣一個祥雲的謊言，把我帶到京城這邊，卻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白白折騰了這一回……”

“可我不後悔，”宋瀾看着她，這些日子他在朝堂上被大臣們磋磨得厲害，直到見到她，眼裏才重新有了光，“我一直很慶幸自己這麽早去找你，才知道你也有上一世的記憶，才知道我讓一世讓你受的委屈，遠比我以為的要多的多……”

林姜姜心中感動之餘，卻又覺得是有些意氣用事：“可眼下你要怎麽辦啊？若是那些大臣不肯擁護你登基怎麽辦？”

“這便是我今日前來要同你說的事情，”宋瀾臉色凝重了一些，拉着她的手，說道，“姜姜，眼下的情形我不好瞞你，大臣們對我有了懷疑，以為我故意拖延時間不帶你回京，是想熬死父皇，太皇太後也有了這樣的想法，加之皇宮裏還有幾個年幼的皇子，所以他們難免動了廢儲君的念頭……”

林姜姜更是焦慮：“那你現在的處境豈不是很危險？”

“雖然危險，但我也能應對，只是需要時間去斡旋。這個時間我不确定是幾個月，還是幾年，才能徹底穩住朝廷上下和百姓的心。所以姜姜，為了你的安危考慮，你暫且回老家住一段時間，等我徹底平息了事端，就來接你回來……”

林姜姜聽他說自己有把握，這才笑了一下，卻是道：“我回不回來不重要，只要你能挺過這一遭，比什麽都重要。”

宋瀾聽她這樣的回答，眸中的光黯淡了一瞬，定定道：“我一定會接你回來……”

宋瀾安排葉霄和另外兩個暗衛護送林姜姜回去。

林父和柳氏本想着讓她在這裏多住些日子，帶妹妹病好之後一起回去的，但見她執意要先回去，柳氏便将林父叫到了卧室中，不曉得在裏面說了什麽話，過了一會兒，林父才出來，将林姜姜叫到身邊，塞給了她一張銀票。

“這是先前你拿出來給你妹妹治病的那四十兩銀子，那大夫免除了你妹妹醫治的費用，這麽多錢我們也用不上，就存起來了，你娘叫我還給你……”

林姜姜看着銀票，實在驚訝，确認道：“是娘叫你還給我的？”

“是啊，你娘說了，都是一家人，錢放在誰那裏都一樣。”林父寬慰道，“經過你妹妹這件事情之後，你娘着實改變了不少……”

林姜姜也覺得柳氏變得确實很多，以前的柳氏天天打量着她口袋裏的錢，恨不能把她做書童賺的錢都拿走。

如今她竟肯主動歸還這四十兩銀子，林姜姜驚訝之餘，心頭也有些怡悅：柳氏這樣的轉變無意會讓他們以後的日子也會和睦許多，而和和睦睦便是一種莫大的福氣。

林姜姜将銀票推回父親手中：“父親，我一個孩子帶着這麽大的銀票趕路也不安全，等你和娘帶着妹妹回家之後，再給我也不遲……”

林父見她執意不肯收這銀票，便又将家中所有的餘錢都翻出來給她：“那你先拿着這些，在路上莫要虧待了自己。”

“知道了，謝謝爹。”

離開之前，林姜姜又去找李硯南告別。

李硯南剛在京城找大夫給李硯秋調制了一些祛疤的藥膏，林姜姜正好順路給帶回去。

“你回去也好，”李硯南說，“這天子腳下，你又牽扯到祥雲的事件中，若是繼續住在這裏，我總覺得心裏不安……”

“那你現在可以安心了，我又要回去少爺繼續做書童了，”林姜姜打趣了自己一句，“我果真是個沒有富貴命的，都到了天子腳下了，離飛上枝頭就差一哆嗦，結果又被打回原形了。”

李硯南摸了摸她的小腦袋：“你這樣讨人喜歡的性格，不管在哪裏，都會過的很好。”

“你也努力讓自己的腿快些好起來，”林姜姜拍拍他的手臂，給他鼓勵，“我們在老家等你回來。”

李硯南眸中一片溫柔：“嗯，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