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065 （二更）你待我似乎疏遠了些……

宋瀾問林姜姜, 想不想去見阿炎？

聯想到他方才說的話，林姜姜以為他起了殺心，不由心頭一顫：“你難道要殺了他嗎？可你都留他活了這麽多年, 為什麽不繼續護着他？”

宋瀾瞧了她一眼，眸子微挑, 說道：“朝中大臣本就反對得厲害, 加之這一次連你也牽扯進去了, 若他還在這世上，這件事恐怕還要糾纏一陣子……”

他竟是承認了！

林姜姜卻覺得他這個決定未免太沖動了：“糾纏便糾纏罷了, 你不能因為大臣們給你這樣的困擾, 就輕易去結束一個人的性命。”

宋瀾避開她的目光：“你不懂他們真正的意圖……”

“他們還有什麽意圖？”

宋瀾只是嘆了口氣, 沒再繼續解釋下去，只是說自己再想想，一時半會兒不會動阿炎。

“你若有時間可以去禁苑看看他，禁苑的侍衛說，上次你誤闖被帶走之後, 阿炎一直很擔心你……”

“那禁苑我還可以進去嗎？”

“可以。”

“可是大臣們不會繼續懷疑我是劉氏的人嗎？”

“讓他們懷疑去，正好氣氣他們……”

林姜姜聽到他這般有些孩子氣的話，後知後覺地才反應過來：“所以你不會殺了阿炎對不對？你方才那話是騙我的……”

宋瀾的聲音這才透出幾分笑意：“讓一個人在這世上消失的辦法有很多, 不一定非要了他的性命, 你方才将我想的太殘忍了，原來我在你心裏是那樣的人呵……”

林姜姜沒忍住給了他一記小拳頭：“明明是你故意誤導我, 不能怪我！”

宋瀾握住她的小拳頭，攏在手裏親了一下，寵溺道：“好吧，我錯了……”

既然得了宋瀾的授意，林姜姜還真的臨時起意想去一趟禁苑。

她從宋瀾那裏兜了一包糕點, 拎着便晃晃悠悠去了。

這次禁苑門口有兩個侍衛把守，林姜姜不敢貿然進去，便在門口來回轉啊轉，轉到兩個侍衛忍不住開了口：“林姑娘是想進去嗎？陛下先前傳過口谕，說姑娘想進去的話，不必阻攔。”

林姜姜燦然一笑：“那我進去咯？”

兩個侍衛打開了大門：“姑娘請！”

林姜姜提起裙角躍上臺階，跨過高高的門檻，走進院中。

這次林姜姜是白天來的，這院落相比上次她來時，幹淨整潔了不少。

已經是草長莺飛的二月，天氣漸漸暖和起來，院裏的角落裏有一片雜草，上面開着幾簇紫色的小花。

是那種很常見的野花，小小的一簇簇，不值得一提。

那少年卻蹲在那裏看得極為認真，仿佛那是一朵十分罕見的名花，甚至都沒有聽到林姜姜進來的聲音。

“阿炎。”林姜姜等了他一會兒後，才在他的視線從一朵花移到另一朵花的時候，喚了他一聲。

對方聞聲轉身，在一瞬的茫然過後，眸中露出欣喜來：“你是在叫我嗎？”

“是啊，”林姜姜笑眯眯道，“我問過了，你的名字确實叫阿炎。”

宋炎站起身來，似乎想到了什麽，又蹲下來，伸手采了一簇開得最好的花，而後才走到林姜姜面前：“我記得你說你叫姜姜，這個送給你。”

小小的野花被他兩只手輕輕捏着遞了過來，林姜姜亦是誠懇地接下，還誇了一句：“很好看，謝謝你。”

聽到她的誇獎，宋炎表現得愈發高興：“上次你被他們帶走，我擔心了好久，如今你沒事，我很開心。”

林姜姜先前并不知道他這麽牽挂自己，甚至在這段時間裏，她幾乎将他淡忘了，眼下聽他這麽說，心裏難免有些過意不去：“早知你這麽擔心我，我應該早點來看你的。”

“你還能來看我，多晚都不算晚。”看得出來，他是發自肺腑的高興。

林姜姜畢竟同他不是很熟悉，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出什麽話題來聊，便将手中的糕點給他：“這個是送給你的。”

油紙裏包了四塊糕點，有桂花糕，豌豆黃，綠豆糕，還有一塊大棗和紅豆做的酥餅，紅紅綠綠，白白黃黃的，放在一起煞是好看。

宋炎也被這四塊糕點迷了眼睛，捧在手裏看了好一會兒，才擡頭問林姜姜：“真好看，比花還好看。”

“還很好吃呢，”林姜姜随手拿起一塊綠豆糕，遞到他的嘴邊，“你嘗嘗。”

宋炎先是聞了聞，而後又眨着無辜的眼睛看了林姜姜一眼，放佛在确認這是能吃的東西，随後才小心又試探的，輕輕咬了一小口。

入口的香甜讓他眸中一下子迸出光來：“真好吃，我第一次吃到這麽好吃的東西！”

看得林姜姜心裏有些發酸：在被關在這裏之前，他應該也吃過這世上的許多美味，只不過那時候太小，已經全然忘記了。

宋炎想讓林姜姜也一起吃，林姜姜搖搖頭：“這些都是給你的，你喜歡吃就全吃了，下次我再給你帶。”

宋炎卻只吃完一個，剩下的便小心翼翼地攏起來：“那我等你下次來的時候再吃。”

林姜姜見他舍不得一次全吃完，便提醒他：“我下次不一定什麽時候過來，但是這個點心放兩天就壞掉了，你要早點吃完。”

“嗯，好。”他滿眼珍惜地看着手裏的點心，也不知道将她的話聽進去沒有。

***

溫玉葉也聽說了大臣們質疑林姜姜身份的事情。

她有幾個鋪子與林姜姜的鋪子挨得很近，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關于她的流言蜚語。

而後在白竹來找她時，又問了白竹，才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溫玉葉想不明白：“既然陛下都相信姜姜不是劉氏的人了，為什麽朝中的大臣們還會揪着這件事不放呢？”

溫玉葉卻說一語道破其中的玄機：“大臣們之所以如此針對林姑娘，并非全然是因為她誤闖禁苑這件事，更是因為，她是陛下喜歡的人。”

溫玉葉一愣：“這話怎麽說？”

“陛下如今後宮虛設，未納一人，朝中許多大臣自是十分重視誰會是入後宮的第一人。”白竹解釋說，“偏陛下這幾年既不同意選秀，又不肯從官家的适齡女兒中挑選幾個充實後宮，如今林姑娘如此得陛下青睐，偏出身普通，自然讓朝中的大臣很是不服氣……”

“師父這麽說我便懂了，其實說到底，左右逃不過門當戶對四個字。”溫玉葉嘆了口氣，“這個道理其實姜姜懂的，若她不懂，早就答應陛下進宮了。”

“給陛下一些時間，相信陛下可以說服大臣的，況且在我看來，林姑娘只是出身差了些，可她的品行和性格都很好，又做了許多姑娘都做不到的事情，并非他們以為的完全配不上陛下……”

溫玉葉卻深知林姜姜的顧慮：“門第觀念，哪有那麽容易消除呢？”

“若換做是你，”白竹忽然道，“你也很在意門第嗎？”

“我自然也是在意的，若是想到未來的路會很難走，我從一開始便不要選擇那條路就好了。”說到這裏，又覺得這話未免太過沮喪，放在自己身上可以，可不能放在林姜姜身上，“不過，以陛下對姜姜的心思，若是他們不在一起，真的太可惜了。”

白竹看着她，卻篤定道：“只要陛下願意，就一定可以。”

兩人聊了一會兒林姜姜和宋瀾的事情，已是到了午飯的時間，白竹提出請溫玉葉吃飯。

溫玉葉想到前幾日那兩位夫人的“上門提點”，便委婉拒絕了：“師父，我這鋪子裏忙，一時半會兒走不開，便在鋪子裏将就兩口就行了，不必麻煩師父。”

白竹聽她這樣說，便道：“那你想吃什麽，我出去買來。”

“不必勞煩師父再跑一趟的，”溫玉葉想了想，又道，“而且師父你素日繁忙，以後若是想買什麽東西，寫在紙上叫人順便捎過來就成，也不必每次都來跑一趟……”

白竹眉心微微皺起：“你待我似乎疏遠了些……”

溫玉葉笑笑：“師父想多了，我只是不想讓師父把時間浪費在這種小事上面。”

白竹眸中似乎藏着眸中情緒，半響，才道：“其實我今日，是專程過來同你道歉的。”

溫玉葉微微愣了一下，便料想是那兩位夫人的事情。

果然，白竹接着說道：“前幾日我母親和姨母兩人曾來找過你，同你說了一些不太好的話，我希望你不要将她們的話放在心上，她們所說的并非代表我的态度……”

“哦，原來那兩位夫人是師父的母親和姨母啊。”這和當時溫玉葉猜的差不多，只是她沒想到師父竟然因為這件事情專程過來道歉，“師父多慮了，兩位夫人沒有說什麽不好聽的話，是我之前沒問清楚師父買下的東西是要送給何人，我原以為師父是想送給心儀的姑娘呢，所以推薦的都是年輕姑娘喜歡的東西，可我沒想到師父是送給長輩的，若早知道這些，我會選些香郁大氣的味道推薦給師父，也能避免這場誤會……”

白竹捕捉到她的一句話：“你原以為是買這些東西是送給心儀的姑娘？”

溫玉葉點了點頭。

白竹似乎是想再次确認：“你以為我有心儀的姑娘，所以推薦的東西，都希望我能讨得那位姑娘的歡心？”

“是啊。”

“你從未想過別的嗎？”

“沒有啊。”

以前确實沒有。

在那晚之前，林姜姜同自己說白竹許是是喜歡她的，可在這之前，她确實從未往這方面想過。

白竹聽到她認真而堅定的回答，眸光終是黯淡了下來。

溫玉葉已經不是在感情上初出茅廬的小姑娘了，她看出師父神色的變化，也明白這變化意味着什麽，可她只能裝作不懂，裝作看不出來他的心思，做出和往常一樣的态度同他說話：“師父，如今我曉得你是要送長輩的，本應該推薦你一些适宜長輩用的香品。只是師父的母親和姨母似乎并不喜歡我家的東西，之前師父買的那些都退回來了，我便也不好再多做推薦了。”

白竹兀自沉默了有一會兒，才道：“退回來的東西大概多少錢，我再賠償給你。”

“師父說這話是不拿我當徒弟了，退回來便退回來罷了，我怎麽還能讓師父再賠償給我？”

白竹沒再堅持，只說了句“今日便不打擾了”，而後便同她告辭離開了。

只是不消一個時辰，白竹卻又将銀兩送了過來，不多不少，剛好是那日那兩位退貨時的數量。

“師父你這是做什麽？我怎好收下？”溫玉葉推辭道。

白竹卻執意将銀錢塞給她，推脫之間，他忽然捉住了她的手，紅着耳根同她說道：“我不是要買東西送給心儀的姑娘，我只是借着買東西的由頭，想多看看心儀的姑娘……”

那袋銀錢“啪”地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