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桃花眼的男人
祁寧的相府裏,季節總似比外邊晚上幾天。
庭院裏落英紛紛,踏上碎石鋪設而成的甬道時,總有細枝踩斷是微弱的聲響。
秦淮依稀感覺這種碧藍到有些恍惚的天沉沉蓋下,将她整個人籠在其中,有着說不出的味道。青絲如黛,順着細致的頸間落下,風微動,發梢便也随之微微翩搖。
徐徐擡手,恰好吹過幾片落紅,旋墜掌心。
秦淮看着這一處隐然絢開的色澤,一時出神。回來相府已過七餘天,祁寧的高燒卻不知怎的,就是頑固地久久不退。想着,肩上一暖,正落上一件披肩。
回眸,尚淵依舊站在三不開外的地方,一步不多,也一步不少。
尚淵這個貼身侍衛,也不是說哪裏不好,形影不離地尾随,就好像自己的影子,卻總會覺感覺身後的視線落過,從背後落在脊梁上,留着若有若無的觸覺。
他的眼神裏沒有很多下人擁有的畏縮,可是分明從不逾越半步。好像主仆之別很明顯地橫亘她與他的之間,多邁出半步,即是他越權。
但是,每次看到他垂眸斂息的神色,秦淮又總是下意識地覺得,他本就不該是個本分到幾近死板的人。
他所有的卑微,只不過因為對于一個人的敬重。
後來問起過尚香便知,他們姐弟兩人自小在外頭颠沛流離,當初在相府門口餓至昏迷,命懸一線的時候,是相府的管家收容的他們。
“尚淵。”
眼裏稍有動容,秦淮叫了一聲,得到的是預料中恭敬的一句:“在,小姐。”
她随手取下了披肩,遞了過去:“才剛入秋就用這個,未免太過金貴了一些。”
尚淵接過,始終未有多言一句。
無意中擡頭,恰見一道身影由相府大門口沖入,不多會便消失在書房的方向。看那輪廓,秦淮隐約間反應,似是宋拂。雖然這個宋校尉來相府時總是風風火火,但是一時間,卻叫她感覺總有那麽幾分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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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偏身掠過一眼,交代道:“去書房看看。”
秦淮本是想着會否有什麽事,不想很快就得到了應驗。離書房還隔了極遠,便可以聽到宋拂的話傳來:“二哥,你現在這個狀态,要怎麽入宮?”
尚淵的步子在這個時候微微一停,秦淮留意到,知道有些事情以他的身份不便多聽,也就未多說什麽,任他留在了拱門外,自己一個人走了進去。
走得越近,宋拂的聲音也便愈發清晰了起來:“二哥你明知道沒有好事,宋揚那老狐貍惡人先告狀,把南柳亭的火難一事統統歸咎到了你身上,皇上那裏恐怕……”
始終聽着宋拂在滔滔不絕,隔了許久,才聽到淡然無波的一句:“三弟,不要‘老狐貍’長‘老狐貍’短的,宋大人好歹也是你的父親。”
秦淮的步子在這時候不由一頓。這才忽然發覺,其實這兩人都是姓“宋”的。原來,竟是父子的關系。
想起那天街口宋拂說起宋揚時候陰狠的眸色,她不禁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寒顫。人說血濃于水,也不知為何面對自己的父親時,他竟可以露出這種神色。
但是再一回想,也便明白過來。正因宋拂的這層關系,程亞夫他們才不便叫宋拂出面扯進那南柳亭的風波,那日許她上街不過是順水推舟,随便派了宋拂一個差事,只是誰也未料到她最後竟會又放了他過去。
“二哥,你絕對不能入宮!”
走到門口時,聽到宋拂字字铿锵的話語,祁寧卻是随手取了桌邊的外套輕輕披上:“皇命難為,你難道還想讓我再被扣上一個抗旨不尊的罪名嗎?”
正說着,一擡眸看到門口的秦淮,系衣襟的動作微微一頓:“什麽時候來的?”
他本是坐在書桌前看着書卷,一屋子的墨香,青絲未挽,輕衣翩翩的模樣顯得有些飄逸。只可惜,依稀間病容卻也分明。
宋拂回頭,見秦淮到來,忙不疊蹿到她的跟前:“二嫂,你來得正好,還不快勸勸二哥,這皇宮,不能去!”
可能是他的言語過分急促,秦淮潛意識裏也不禁落過一絲的緊張,但是還未開口,一只大手已輕輕地落在了她的頭上。指尖在柔軟的青絲間細微地撫摩,他背對着她,與她并肩站着,立在門口的整個人似落入了陽光的鋪射之中,青絲也落過她的臉頰,微癢。
“我去去就回。”言語落過間,似是雲淡風輕,然後一笑而過,待她回神,人已經隐約消失在了園中門邊。
宋拂一跺腳,忙不疊已是跟上,秦淮後知後覺地驀然回首,倚闌望去時,只看到了轉角處落過的一縷衣衫。步下一動,下意識跟想追去,然到了門口只見尚淵,祁寧早已沒了去向。
“小姐,是否回房?”
幾天來也習慣了這種不卑不亢的語調,秦淮的視線遙遙落過遠處層疊的餘蔭,點了點頭。
祁寧的一句“去去就回”,結果那日一去,就再沒有回來。
後來才知道消息,那日殿前,他與當今聖上也不知起了什麽沖突,龍顏大怒之下,竟然直接将他下了獄。
乍聽這消息的時候,秦淮只覺得心口突兀一跳,下意識地伸手去捂,呼吸也重了幾分。
不管是不是“伴君如伴虎”的這個道理,以祁寧現在高燒不退的身子,哪可以再上獄中走上一遭?
宋拂為此沒有少上宋家宅子大鬧,但是宋拂那老頭據說始終閉門不出,險些鬧得宋拂要有了火燒宋府的沖動。只是沒過幾天,朝中下了任命,他與程亞夫各被排了一支部隊,被差離了京都。
兩人再是百般不願,也是聖命難違,相府的落英依舊紛繁,然而靜待的人卻只剩了秦淮一個。
就在兩只軍隊聲勢浩大地駛離京城的第三天,祁寧終于被宮中的人送回,只是到達相府的時候,已是昏迷不醒的狀态。
一群人簇擁着他手忙腳亂地送回了房中,秦淮趕到的時候也只匆匆看過一眼,餘光落過的地方,隐約是一些細碎的傷口,到門口時卻被人一把攔住。
如果是相府的人,自然是不敢擋她去路的,但眼前的人一個個神色肅穆,看模樣卻是大內的禦林軍,而屋裏頭早有人手忙腳亂地忙活開了,依稀竟是連宮中的禦醫都驚動了。
“尚淵,讓我一個人走走。”
輕吐了一口氣,身後的人在原地駐足須臾,又跟了上來。只是這一次他的步伐慢了很多,随她踱步走去,漸漸地也拉開了一些距離。身後依舊是這樣的視線,秦淮知道是祁寧吩咐下了“寸步不離”的令,就沒再多為難她。
庭院中湖邊的短亭,她靠着闌幹垂眸望着,眼中微有恍惚,尚淵的身影落在拱門之外,隐隐然只見一襲衣角,随風微微翩曳。
也不知發了多久的呆,只覺得涼薄的風吹在自己的身上,不知不覺,肌膚間也落過了一分的涼意。
秦淮的整個身子都倚在亭柱上,感覺滿目的碧水似是落入了她的眸裏,波紋漣漪,不禁輕籲了一口氣:“這宮裏的人啊……”感慨的聲音輕輕的,更接近于幾分喃喃。
話還沒過耳,冷不丁卻是響起了一個男聲:“宮裏的人怎麽了?”
心頭無防備地被吓了一跳,秦淮猛然回神,不禁直了直身子,才發覺自己背後不遠的地方站了一個男子。下意識回眸向拱門處望了望,尚淵的那縷衣衫竟是不知了去向,整個庭院周圍顯得一片空落。
她不禁擰起眉心,幾分狐疑:“你是……?”
相府裏的男人實在少之又少,如果是下人也就罷了,但是看一番眼前的人,一雙桃花眼橫眉含波,朱唇輕抿,嘴角微微勾起,竟比明媚的山水畫還要動人上幾分。
不論怎麽看,實在與“下人”這個詞相差甚遠。
秦淮不禁低頭瞥過一眼,視線落過他腰間的玉佩,不看上頭龍飛鳳舞的雕功,只看那通透碧綠的成色,顯是上品。
男人卻是答非所問:“姑娘好像還沒有說,宮裏的人,又怎麽了?”
真不知是否該表揚下他這種孜孜不倦的執着,秦淮一想起一面未見的祁寧,忍不住也是嘴角一扁:“這宮裏的人,奇怪的很。”
男人似很有興趣:“哪裏奇怪?”
“要是當初要囚禁人,何必在事後再派人照顧?既然現在要勞師動衆地派禦醫來專門診斷,當初又為何還要把人下到獄裏?”秦淮滔滔不絕下,只當是抱怨。
“呵……”這樣一說,男人卻是笑了。秦淮不禁有些不悅,他又很快不徐不緩地接下了口:“姑娘想必不知,這‘禦臣之術’,和飼養畜生卻是一樣的。一直給蜜寵着自然不行,畜生遲早會變得驕橫跋扈,但要是一直使着鞭子,那畜生便定會養成畏首畏尾的性子,主人讓它做什麽,它就去做什麽,未免木讷生硬了一些……”
秦淮也不知這人到底有幾個膽子,居然在丞相府堂而皇之地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不禁微微張大了眼瞳。
“對付那些畜生,只有打一鞭子再喂一些蜜餞,才能讓它們懂得服服帖帖地俯首稱臣。”男人的桃花眼這個時候微微一眯,眸中透出幾分笑意來,“你認為是與不是呢……秦淮姑娘?”
沒想到這人竟是認識她的。
在秦淮瞳中襯出幾分詫異的神色間,男人含笑而立,也不知是否錯覺,那副浪蕩不羁的神色之間,卻好似忽然幾分凝重深邃,風亂動,拂着他的衣袖愈發一陣翩飛。
作者有話要說: TT 口胡,前一晚通宵準備考試,這一晚熬夜更文~!請看和尚的更新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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