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逃亡夜

大胡子的眼裏閃這什麽深長的意味,這并不是秦淮可以讀懂的,但是冥冥中卻有一種感覺,似乎只要他口中的那個“二當家”一出現,似乎注定有什麽事即将發生,而這個事,十之八九卻是跟她有關的。

想着,不禁也露出幾分疑惑。

大胡子也好似看透她的心思,那張臉上依稀露出幾分似乎是笑的神色,随手抹了一把胡子:“想必這些日子以來,姑娘心裏頭藏了很多的疑惑,只要幾天後二弟回來,這些疑惑定當替姑娘解釋清除。到時候……”

最後那聲“到時候”在詭異的沉默後再也沒有了聲息,秦淮看到大胡子那些胡渣後頭藏着的眼似乎微微眯了眯,這一瞬間仿似有一道叫人難以捉摸的精光,生生叫她背脊一涼,當即全身蹿上一陣冰冷的感覺。

就好像,那個二當家的歸來,也正足以決定她的生死一般。

幾日的調養,叫尚香的身子也已經好了不少。

最近的這幾日也依稀開始下雨,秦淮本來還在想着,以祁寧這樣尊貴的身子,要怎麽受得住山寨這樣野獸窩般的壞境,但幾天下來,不想祁寧才是最安于現狀的一個。

每次去看他們的時候,不是見他一個人坐在角落閉目養神,就是靠着柱子站在那裏,遠遠得看着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每個人都是有秘密的,每當這個時候,秦淮不知為何總會隐約覺得,其實祁寧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只是他隐藏得太深,叫別的人都難以走入他以前不為人知的故事中。

而這個時候,離祁寧所說的“七日之期”也漸漸近了。

除了依舊有人隔三岔五地逃離不遂,被捉回打個半死之外,似乎如今的山寨裏反倒比任何人都要來得安穩得多。許是大胡子口中的那個二當家就要回來的緣故,看得出來這些流寇們一個個都很愉悅,這不禁讓秦淮也覺得很好奇,這個二當家,又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物。

那一日白天開始下雨,淅淅瀝瀝得把外頭刑場上染血的黃泥也給沖刷了開去。

已是人定的時刻,依稀只有樹木搖曳的微薄聲響,一片寂靜中,屋中安靜地躺在床上的秦淮徐徐地睜開了眼。

聽外面的動靜,那些人理當是睡得很死,前頭祁寧早就交代過,逃離的時間就定在今晚。

蹑手蹑腳得起來,透過窗縫往外看去,東倒西歪地已經躺了幾個人。

知道是今天偷偷從廚房搞來的拿些蒙汗藥起的效果,秦淮深吸了一口氣,悄然推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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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輕輕敲擊這屋檐,把她的心跳也漸漸激起了一般,合上門,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随着遠離,步子才一點一點地開始放大,每走一步只覺得好似心跳都随之一震,幾乎就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一樣。

到棚子口的時候深吸了一口氣,鑽了進去。

今晚這樣平常的日子,棚子裏的人卻沒有一個入睡的。

再想想,這樣大規模逃難的日子,如果那些流寇知道,恐怕更沒有哪個是甘願入眠的。

“終于來了。”祁寧說話的時候并沒有擡頭,而是始終看這地上的一處,順着看去,秦淮才見他一手拿着樹枝,另一只手上拿着一塊羊皮,上面歪歪扭扭地不知道畫這什麽,正在地上的沙堆上繪着什麽。

不禁問:“什麽時候開始行動?”

祁寧答道:“應該快了。一會你跟好尚淵,他會帶你離開。”

秦淮的眉心不禁蹙了起來:“為什麽是尚淵帶我走?那你呢?”

祁寧手上的樹枝這才一頓,擡頭:“我還有事要做。難得深入了匪穴,這麽可以這樣就走了。”

領會過來他話裏的含義,秦淮只覺得心頭一跳:“這太冒險了!”

“擔心我嗎?”祁寧嘴角這樣一抿,迫得秦淮一窘下不得不偏過頭去,卻聽他聲音淡淡的,“這流寇的老巢,是不得不滅的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的關系,祁寧的這淡淡的一句話,聽在耳朵裏竟然有種狠絕陰戾的感覺。但是當秦淮再擡頭看去時,他的視線已經落在了外頭,整張臉都被夜色深深埋在了其中。

不出多久,外面果不其然落入了一番躁動中。沉沉的躁亂落在雨簾之中,來來往往的人踩過地面,激起了愈發多的泥漬,叫嚷聲把原本安靜至極的夜晚襯得格外嚣雜。

整個山寨幾乎是在這瞬間,被各處攢動的火把給招出了一片的火光。

尚淵神色嚴峻得留意了一下外頭的環境:“小姐,我們走!”

秦淮接過祁寧遞來的鬥篷,愣了下,卻被他那種無痕的神色把所有要說的話都給逼了回去。一咬牙,轉身緊緊跟上了尚淵。鬥篷蓋住了全身,上頭還留有祁寧的氣息,不知為何竟然讓周身騰起了一陣熱意。

外頭的攻勢太緊迫的關系,尚淵帶這往以前摸索好的路走去,也沒碰到太多的人。幾招将擋道的人撂倒,躲過人影蹿動的地方,漸漸就要離開山寨,秦淮的整顆心始終懸在嗓子眼處。

“小姐,前頭就到了。”尚淵壓低了聲音交代這,自始至終都沒有放松對周圍的警惕。

秦淮也看到了不遠處的那處側門,愈發近的時候,不禁回頭往會望了一眼,正好看到正門處被人從外頭生生撞破,大隊從外頭湧入的正是大魏朝士兵模樣的軍隊。

不知道哪裏起了火,茫茫一片的煙騰在天空,沉沉地随着夜色蓋住了整個山寨,有種難以言喻的壓抑感覺。理當有的逃離成功的愉悅,這個時候竟絲毫不存在,只覺心跳格外突兀而猛烈,是種分外心緒不寧的感覺。

“小姐,快!”

尚淵的話叫秦淮拉回思緒,當即壓下心頭詭異的感覺跟上,前腳正踏出門,卻聽身後傳來一聲暴戾的吼聲:“祁寧就在山寨裏頭!快給老子搜!”

全身一僵,秦淮只覺步子一時再也邁不開,生生頓在了那裏。

尚淵在前頭也停下了步子,轉過身來,雙唇分明死死抿緊:“小姐!”

“他們在找祁寧,我們必須得回去!”秦淮一抓身上的鬥篷,急忙往回踏出一步,卻被一把死死抓住,不禁沉聲道,“他沒有這個鬥篷遮身,會有人認出他!”

然而尚淵抓住她的手反是愈捉愈緊:“大人給奴才下的命令是——務必将小姐安全送離這裏,即使是,死!”

秦淮幾乎要吼出來:“你不是口口聲聲說要效忠祁寧一輩子嗎?現在那個人有了危險,你卻是準備就這樣逃走!”

尚淵的整副神色分明暗了下去,但是語調依舊平穩至極:“小姐,請跟我離開。”

秦淮死死得掙了幾下,卻始終不見掙脫,不禁瞪大了眼:“讓我回去。”

尚淵的臉色分明更沉了。

秦淮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分毫不肯讓步。

“即使小姐不想脫身,也要替這些女人和孩子們着想。”半響,尚淵的話才不輕不重地響起。

秦淮被沖散的理智這個時候才稍稍回籠了一些。

為了逃脫的時候不要太過招人,所有的人分成了兩撥,一撥随了祁寧留下,而尚淵帶着離開的,幾乎只有一些女人和孩子。

秦淮這時才稍稍理解祁寧話中的含義——有時候,若要人生存,則必定需要有人犧牲。

這個時候,女人們各自抱着孩子們在一旁怯怯地看着他們争吵,一雙茫然的眼中更多的是無助和忐忑。在山寨中關押久了的關系,那些孩子們一個個看上去格外的瘦小,藏在夜色之中,只有空洞的眼畏懼地看着她。

在這樣的神色注視下,秦淮感覺周圍淅瀝下着的雨好像從她的身上直接澆入了心中,讓真個靈魂都一點一點沉寂下來了一般。

猛地一用力,默然地甩掉尚淵抓住她的手,秦淮遙遙地望着那一處的火光,輕輕抱了抱身子,一片冰冷中,聽到自己麻木而毫無平仄的聲音:“尚淵,帶路吧。”

“是!”

尚淵的聲音裏透不出太多的情緒,但是秦淮從中捕捉到了一絲的顫音。

看着那人走在前頭留下的背影,她不禁抿緊了唇。

其實,害怕祁寧出事的人何止她一個,眼前這個忠心耿耿的男人,又何嘗不是呢……

背後的那片火光,在漸漸走遠的步子中,也漸漸隐沒了下去。

終于一路摸索到了約好碰頭的山洞,在沉沉的夜色中奔走了一整晚,所有人都已然是格外疲憊的身子。女人、孩子們都三三兩兩地抱作一團,漸漸入了睡。

尚香始終抓着尚淵不放,最後也抱着他的胳膊,在滿身的勞碌中進入了睡夢之中。

秦淮抱這身子,緊緊地拉住身上的鬥篷,靠着石壁遙遙地看天。

幾片烏雲擋住了所有的星辰,身後是衆人劫後餘生的平穩的呼吸聲,許是太過寧靜的緣故,比之之前的慌張,更加有了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作者有話要說: TT 抱歉嗷嗷嗷,本來放假回家裝備更新了,但是才跟榜,正好碰上駕照考試,就被逮去練了。

駕照終于考出了……更啊更,這周要2W字,嗚咽……

千金已經完結了,以後就更新這本了,正式開始連載。=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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