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是替身嗎

燭火依舊隐約地跳動着,外頭依稀傳來遠處匆忙的步聲,隔得甚遠,只留下點滴的餘音。

畫卷紙質粗糙,頗有一些年份,幹涸了的墨跡撫上去時,摩挲着指尖。

秦淮輕手拭過。

那眼、那鼻、那唇……

下意識地撫上自己的臉,癡癡地看了一會。

那個畫卷上的女子,有着和她一模一樣的一張臉。然而,祁寧所畫的,又并不是她。

因為上面還清清楚楚地寫了三個字——贈青柔。

青柔。上次無意中在祁寧書房中打落的那副畫軸,雖未打開,但散落開來的那處落款,也分明是這個名字。

這是一個女人的名字。

而且,是一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

有種不易覺察的涼意自腳底一點一點地泛了上來,觸在指尖的那副畫像似乎格外冰涼,讓她的指尖輕輕一觸,不自禁地漸漸縮回,握成了拳。

這樣筆法細致的繪制,配上這首詩,如果她再看不出其中透出的濃烈眷戀和溫柔,恐怕就太愚鈍了一些。

但是,如果祁寧所愛的那人是這個叫青柔的女人,那麽,她又算是什麽?

對她的百般好,注視她時的淡淡憂愁,許只是透過她在看另外一個女人的影子?

她,只是替身嗎?

越握越緊的十指深深嵌入了掌心,痛覺忽然蔓上的時候,秦淮才猛然回神,呆呆地松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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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是怎麽了?祁寧愛的究竟是誰,說到底,又與她有什麽關系呢?這個樣子,倒像是自己真的喜歡上他了一樣……

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那份壓抑,秦淮強讓自己的注意從畫像上頭移開,正回身,恰見一道人影從門口一閃而過。

心中陡然一凜:“別跑!”

擡步追出門的時候,只見那個人影已經閃過了那面的走廊,秦淮正要追,低頭看到原本空無一物的地中央落了一塊什麽東西,跑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彎腰撿起,是一個香囊。

很尋常可見的東西,但凡是女子,身上總是會帶有一個,而男子也不乏會有情人相贈。

這個香囊的做工雖然精致,卻并未到巧奪天工的地步,顯然并非到專門的繡房定制的名家之做,看款式,應當是哪個女子親手繡給情郎的。

秦淮仔細端詳一番,最後将視線鎖定在了上頭繡了的那個字上。

一針一線,顯然繡得格外精心,就在反面,赫然落有一個工整清晰的“淵”字。

該不會是……

秦淮面上的神色一時古怪,聽外頭躁動異常,将香囊往懷中一收,忙不疊往外走去。

那些士兵簇擁中嚴嚴實實地捆綁了一人,旁邊不乏有些下人丫鬟們圍觀,見秦淮竟是從禁院中走出,不禁都是一愣。

秦淮仿似沒有覺察衆人的視線,走到中央,瞥了一眼那個被牢牢捆住的那個丫鬟,擡了擡眸:“捉到了?”

為首的士兵忙應道:“是。”

秦淮走到那人跟前,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問:“是什麽人派你來的?”

那個丫鬟長得相貌平平,恐怕是見過數面也叫人難以記清她的長相,唯獨那雙眼中的神色格外的炯然,聽秦淮問她,緊咬雙唇,偏是閉口不語。

秦淮蹙了蹙眉心,轉身問道:“是怎麽捉到她的?”

“回姑娘話,剛才我們一路追去,最後在南院的那處圍牆邊堵到了她。那裏沒有退路,她正準備翻牆。”

翻牆?秦淮挑了下眉,不由多瞥了一眼這個丫鬟細瘦的小胳膊小腿。

“怎麽樣了二嫂,捉到了沒有?”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秦淮聞聲看去時,宋拂正從門外火急火燎得疾步走入。指了指跟前那人,應道:“嗯,似是捉到了。”

宋拂沒有聽出她話中的含義,滿身撲撲的風塵也不待喘息,走到那丫鬟跟前,輕蔑得看着她:“你就是那個混進來的細作?”

丫鬟本來始終緘默不言,直到見到宋拂的時候,全身才猛然一哆嗦,咬住的雙唇赫然更緊了。

宋拂看到她這種神色,冷笑幾聲:“看來你也聽聞過我軍中的一些手段。”

此時他的神色甚冷,俨然沒有平日裏談笑風生的模樣,眼中一閃而過的戾氣看在秦淮眼中,惹得她也不禁全身一寒,這才想起宋拂也是一個刀劍上舔血的将士。

宋拂留意到秦淮似是欲言又止,對她毫無溫度地笑了笑道:“這陣子二嫂辛苦了,既然這細作已然捉到,後頭審問的事就不牢二嫂費心了。”

“可是……”秦淮的眉心皺得更緊了,不由握了握藏在懷裏的那個香囊。

“來人,把她帶回去。”宋拂一招收,當即圍上了幾個士兵,正要轉身,只聞那個丫鬟悶哼一聲,他心頭一凜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狠狠地捏住了那個丫鬟的下颌,森然道,“落到了我的手裏,你認為你還會有尋死的機會嗎”

宋拂手上的力道頗大,俨然要把她整個下颌捏碎了一般,骨骼間已有隐隐的響聲。剛才咬舌時裂開的血成股地從口中流出,順着嘴角淌下,因劇烈的疼痛,惹得那樣平平無奇的無關扭曲地有些猙獰,然仍是硬是龇大了眼,一瞬不瞬地死死瞪着宋拂。那種眼神,俨然是要将他給生吞活剝了一般。

宋拂将她的神色看在眼裏,不怒反笑,嘴角已詭異地揚了起來:“看來是專門經過訓練的死士呢,看來你家主子還真是下了心思。”說罷,揚手将她一把摔到地上,忙有幾個人圍上來,硬生生将丫鬟的嘴也給堵上了。

“二嫂,時間不早了,今晚折騰了一夜,早些去休息吧。”

秦淮看着一行人将那丫鬟押走,尚未消化方才駭人的一幕,聞言回頭,只見宋拂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雖然衣袖上沾染了些許的血跡,但是此時那雙眼笑得彎彎的,仿似方才那個陰狠暴戾的人只是錯覺。

秦淮呆呆地看了他半晌,有些情緒莫名。

相處的日子久了,竟然險些忘記,宋拂本也是一匹野狼的事實。平日裏他二嫂長二嫂短地叫她,這分客氣也僅僅是因為祁寧對她的“關愛”。但是,若是有朝一日,這份“關愛”不再,他們又會以何種方式态度來對待她呢?

那個名叫“青柔”的女子,現在究竟身在何處,是生是死……如果有朝一日她再度出現,祁寧還會像如今一樣對她嗎?

或者,到那個時候就再沒有她這個替身的用處,是不是意味着,她将真正的,自由了?

“二嫂?”宋拂見她看着自己發呆,不由伸手在她跟前晃了晃。

秦淮回神,勉起一抹笑道:“我每天都在府裏又能有什麽好辛苦的。倒是你,假裝離京在外頭奔波,可是累壞了吧?”

宋拂忙搖頭道:“那能有什麽累的。這兩天我都帶着那隊兔崽子們在呈縣喝酒呢。”

看他自己這樣的年紀,反是叫別人兔崽子,秦淮不禁莞爾,再看那一行人走遠,看着背影又蹙眉道:“這個人……你打算如何處置?”

“當然是應該好好‘款待’她一番的。二嫂放心,我定會留她活口,只不過,恐怕,她寧願死了,也不想就這樣活着。”

說話的時候,宋拂笑得格外人畜無害,兩顆虎牙在燈火下閃着,但是這笑盈盈的話語落在耳裏,卻有如從骨子裏鑽出萬條小蟲一般,有種說不出滋味的寒意。

那一夜,徹夜未眠,起初晨曦微露,漸漸驕陽高深,秦淮躺在床上出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想些什麽,直到尚香叩了門,她才起床梳洗。

“昨天晚上那麽鬧騰,你竟然沒被吵醒。”秦淮拭了臉後,将毛巾遞給尚香,随口那麽一句。

尚香的伸手接過,低着仔細地将毛巾放在盆裏攪洗:“我也不知道昨晚為什麽睡的那麽死,今早起來的時候才聽他們說起昨晚的事,可真吓了我一跳。現在想想,都還心有餘悸。小姐你也真是的,這麽大的事,居然一點都不跟我們透露,萬一出了什麽事可怎麽辦呢?”

“這不是沒什麽事麽?”秦淮笑着打斷了她的抱怨,“不跟你們說也是怕你們擔心。”不徐不緩地說着,仿似無意中想起般,問道:“說起來,上次尚淵的香囊丢了,你不是說要繡個新的給他嗎?現在細作也捉到了,府裏總算也平靜了下來,尚淵估計這兩天也該回來,你繡的怎麽樣了?”

尚香端着臉盆正要往外走,聞言步子一頓,較先前的平靜,半晌才略不自然地接口道:“本也繡的差不多了,可是又覺得似乎手工做的太差,便給拆了,正準備重新繡個。”

“哦,是嗎……”秦淮随口應着,舉杯輕輕地呷了一口茶,眼睫不易覺察地微微一顫,透過杯蓋之間的縫隙看着尚香離開,幾分意味深長。

如果一切有如她的猜測,這并不是她想要的真相。

作者有話要說:燒香,拜佛,噴子勿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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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最近和尚很積極地在當勤奮的好孩子,是不是該送點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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