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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凱旋随着錢嫚妮回到她家,發現是擁有店面的透天厝,占有黃金商機。
這明明是個很好的店面位置,向來愛錢的她應該可以把店面租出去,為何空着呢?
他正覺得奇怪,她已經将電燈打開,屋內的擺設十分簡單,擺放着老舊的木頭桌椅。
不過家中幹淨整齊,老式的昏暗燈泡懸挂在天花板上,竟然有一種莫名的和諧,還有一種老舊房子帶來的祥和感。
“金律師,你坐一下,我馬上下廚。”剛才在回來的路上,她到超市簡單的買幾樣青菜,雖然現在煮飯來不及了,不過好在昨天的白飯還有剩,夠她湊和着用了。
他就坐在散發出老味道的木頭椅子上,莫名的放松了心情。
一會兒,廚房的方向傳來了陣陣蔥蒜的爆香氣味,正一點一滴的勾誘着他的味覺,甚至還勾起他對家人的眷戀。
他的家道曾經中落過,父親做生意失敗之後,一家五口便搬到眷村生活,父母則是做着小吃攤的生意,辛苦将他與弟妹拉拔長大,還供他上大學。
上了大學,他開始半工半讀,分擔家計,後來終于順利的考上律師,他也費了幾年的心血,才拼出這麽一點心血。
直到他終于闖出名堂,不但負擔得起弟妹的學費,甚至還讓全家人移民至澳洲,讓父母過去那兒養老。
至于他則留在臺灣搶錢,就是希望能夠讓家人過好日子。
而這兩年他因為工作的關系都無法抽身前去澳洲陪伴父母,今日這抹炒菜香氣竟然勾起他思念家人的情感。
不到半個小時,錢嫚妮就炒了兩樣青菜、一盤客家小炒,還有一碗紫菜湯。
“金律師,來吃飯吧!”她擺好碗筷,揚起笑顏,輕聲喚着他。
“現在是下班時間,喊我的名字吧!”他不想兩人之間這麽疏離,想要她換個稱呼。
“我喊你一聲金大哥吧!”她笑嘻嘻的回答,倒是沒有太過做作,反而大方的請他坐下,為他盛了一碗炒飯。“希望你不要嫌我做的菜太簡單,真的是因為事出突然,冰箱裏也沒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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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餐桌旁坐下之後,扒了一口炒飯,發現炒飯有淡淡的豬肉香,咀嚼幾下,才發現是鹹豬肉,混合着蔥花和蛋香,教他覺得意外的美味。
“好吃!”他其實對她的廚藝不怎麽期待,可是吃了幾口炒飯之後,發現不但香氣十足,飯粒也是顆顆分明,又不會太過油膩。
“我就說我的廚藝很值得期待的。”她可是有經過嚴師教導的,肯定有幾分實力嘛!
見他吃得開心,她也熱情的不斷将青菜夾到他的碗裏。
“多吃點,自從我外婆去世之後,我好久沒為其他人下過廚,就怕廚藝退步了。”
“果然有中式大廚的架式。”他不忘灌她迷湯。“炒飯炒得粒粒分明,還帶着鹹豬肉的香氣,卻不會太過油膩。”
“當然。”她驕傲的擡起小臉。“外婆可是把她的絕學都傳授給我了呢!”她為他舀了一碗湯,擱至一旁。“今天只是小試身手,這些都是家常便飯。”
他吃得高興,讓她也很有成就感。
畢竟自從外婆去世之後,她很少在家裏開夥,大多是在公司的員工餐廳吃完飯才回家,因為……一個人吃飯實在是太孤單寂寞,就算再好吃的食物,只有一個人獨享,也是形同嚼蠟般無趣。
與她相處,出乎金凱旋的想像,不但和諧,而且快樂。
她的不做作讓他感覺很舒服,也不用特地找話題與她閑聊,因為她就像一只可愛的小麻雀,雖然有些嘈雜,但聲音讓他感到愉悅。
他好像也許久沒有享受這麽輕松的氛圍,不需要處處防備着對方,也不用斟酌說話方式,就算他安靜沉默,她也不會覺得氣氛尴尬。
當他們用餐時,突然有一陣鞭炮聲自門口響起,而且還有石塊不斷的砸着裏邊的門所發出的聲音。
砰砰砰……
金凱旋回過神來,只見錢嫚妮放下碗筷,沖到門口後,拿起球棒就往外沖。
他怕她出意外,連忙跟上,才走到門外,只見一群黑衣人在門口不斷的點燃鞭炮,當下忍不住大吼出聲,“喂,你們幹嘛?”
“杠,有人出來了。”其中一名黑衣人喊了同伴一聲,連忙丢出剩下的鞭炮,轟隆隆的炸了一堆。
“又是你們!”錢嫚妮手持球棒,想要沖上去。
金凱旋迅速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攔了下來,皺起眉頭,“不用追了,人都跑了。”
“可惡!”她生氣的環顧周圍,發現除了放鞭炮和丢石塊以外,倒是沒有被破壞什麽。“那些人還真是不死心。”
他愣了一下,“不死心?那些人常找你麻煩?”
“對啊!”她無奈的點頭。“不過手段都很幼稚,上禮拜是潑油漆,發現吵不醒我,後來就半夜來按我家門鈴,最後我把門鈴拆了,今天竟然改放鞭炮和丢石塊。”
馬的!這些人創意無限,是不會找一份正常工作,當什麽打手小混混啊?!就不要被她抓到,要不然她一定打斷他們的手腳。
“我帶你去警局備案,等一下再去調閱巷口的監視器……”
“算了。”她的反應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一聽到要報警,又龜縮了回去。“也不用那麽麻煩……”
“你在怕什麽?”他皺着眉頭,突然想起她對金錢的追求,于是忍不住脫口問道:“難道剛剛那些人是你的……債主?”
“才不是。”她連忙搖頭。“我在外頭沒有欠債……唉,這是家醜啦!那些人應該是我小阿姨派來的,她一直想要我将外婆的房契和地契交出來……不過金大哥,你不用擔心啦!我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可是……”
“這世上我的親人只剩下小阿姨了。若不是小阿姨欠了一屁股的債,我也不會死守着外婆唯一的遺産,我怕她……又拿去賭博。”
他的表情有些吃驚,看來她瘋狂愛錢的外表之下,似乎另有隐情。
“不好意思,讓你也跟着受驚了。”她重新恢複以往那開朗的笑容。“他們今天鬧過了,應該不會再來。金大哥,我們進去吃飯吧!”
她依然面帶笑容,令他分辨不出那笑容下是否還有其他不為人知的負面情緒,因為那笑容太過堅強不摧了……
錢嫚妮以為只要請金律師吃過一次飯之後,他應該就不會跟她計較那什麽鬼隐私權了吧!
而且,她的嘴巴也很甜啊!
金大哥長、金大哥短的,每天都笑容滿面,就是希望他伸手不會打笑臉人。
是啊!他是沒有伸手打她的臉,不過她卻忘了一件事。
嗚嗚……金律師真的、真的和她是“同類”啊!
這世界上,像她這種人,什麽都吃,就是不吃虧。
愛錢的金律師,以他的實力,肯定比她更上一層樓,自從他抓住她的小把柄後,就天天往她家蹭飯了。
“你不歡迎嗎?”這天,同樣是下班時間之前,他就在門口堵住她,讓她想溜也沒法溜。
“也不是不歡迎啦!”只是她有些為難,捏了捏下班之前抽出來的飯卡。“只是……”嗚嗚……金大律師已經連續蹭了她好幾天飯,她的飯卡都浪費了。
“只是?”他明明就有見到她手中的飯卡,但還是佯裝不知情的望着她。“我相信若是認真計較起我的損失,怕不是幾頓飯可以抵銷的。”
好,他贏了。
她敢說不要嗎?她有那個膽子、有那個種嗎?沒有嘛!那就只好乖乖的把他帶回家。
“好吧!反正流浪狗我都喂了……”還差一個金律師嗎?她雖然有些不甘願,但還是到大賣場買菜。
還好最近菜價跌得挺兇的,一個五十元銅板就能買到好幾把青菜,不至于讓她荷包大失血。
哎喲!別說她是摳鬼,她只是省錢達人,這輩子要賺大錢也只能靠中樂透,可是賺小錢也要懂得存錢,東省西省,才有辦法還房貸啊!
金凱旋知道自己不應該這麽逗她,然而每每見到她為錢皺起眉頭時,他就覺得好玩。
很少有女孩像她這般節省,每次見到她掏錢時的表情,就像是要從她身上刮下一塊肉,不只是心痛,還很肉疼。
他明知自己這樣欺負她是不對的,可是只要想起她竟然無視他的魅力,竟然出賣他的隐私賺取費用,他就想要略微懲罰她。
不過最大的原因是他撞見那些小混混恐吓她的情形,讓他覺得似乎不應該就這樣放任她不管。
明明不關他的事情,他卻還是私下請征信社調查她的背景,這才發現她自小父母去世。
她是個孤兒,因此小時候就由她的外婆帶大,祖孫兩人相依為命,外婆在她大三那年過世。
而她還有一個小阿姨,只是小阿姨何芳不是什麽正經的人,年少時就到處跟男人鬼混,還養成了賭博的壞習慣。
她的外婆曾經被何芳欺騙過,拿房子去抵押借款,結果那些錢也是賭光光。
好不容易錢嫚妮這些年和外婆省吃儉用,總算将房子保了下來,但何芳還是逼着她将房契和地契交出來,甚至她曾經将店面租給別人,何芳還恐吓威脅店家,才導致這間黃金店面空下來,無法租出去。
可是這傻妞卻是一忍再忍,從沒有想過要去警局報案,就這樣默默的承受她的小阿姨的騷擾。
金凱旋這些天都跟着她回家,一方面是怕她遭到不測,一方面是喜歡她做的飯菜。
她的廚藝就像她的人,很簡單,可是每道菜的味道很分明單純,讓人有想多扒幾碗飯的沖動。
就像她的長相,明明不漂亮,但是有着能吸引他的魅力,宛如一塊璞玉般不起眼,卻值得他慢慢的琢磨發現。
當錢嫚妮洗好碗盤時,準備将吃白食的金律師送出屋子,卻發現他竟然不在屋內。
她正覺得奇怪,突然聽到玄關外傳來一陣吵鬧聲。
心知不妙,她急忙跑出去一探究竟,見到的是金凱旋正在與她的小阿姨面對面的對峙着。
“小阿姨……”見到何芳,她還是尊稱她一聲小阿姨,畢竟在這個世界上,她只剩下何芳這個親人了。
金凱旋看見她想上前,伸出長臂将她攔住,因為眼前的何芳酒氣沖天,手上還拿着一只玻璃酒瓶,身子搖搖晃晃的。
“你還知道要叫我小阿姨?”何芳蓬頭垢面,踉跄的走向她。“這間房子可是我老母留給我的,結果你一個晚輩就這樣霸占着……你明明還年輕,還可以自己賺錢,為什麽要跟我争這間房子呢?”
“小阿姨,你喝醉了。”盡管酒氣熏得錢嫚妮眉頭蹙得更緊,不過她還是朝他搖搖頭。“她畢竟還是我的小阿姨,不會有事的。”
他拗不過她,只好讓她走上前。
沒想到何芳就像一頭抓狂的母獅,伸出手,就狠狠的抓住她的頭發。“你怎麽這麽不聽話呢?快點把房契和地契交給我……”
“小阿姨……”錢嫚妮吃痛的叫着,那手勁大得讓她的眼眶都紅了。“你弄痛我了……”
“痛死你最好!”何芳恨恨的開口,用力的抓拽着她的頭發,直到眼前閃過一抹黑,只見一只大手直接襲向她,痛楚立即爬上她的臉,瞬間松開了雙手。
金凱旋出手,以掌心和手腕中間的部位攻擊何芳,讓何芳松開錢嫚妮的發絲之後,随即将她護在身後。
錢嫚妮吃疼的揉揉頭皮,沒想到小阿姨出手這麽狠,差點就要把她的頭發扯掉一大把了。
“你還好嗎?”他皺着眉頭,來到她的身邊。
“還好。”她咬着唇,擡起眼眸,看見他正擔心的望着自己,頓時讓她覺得有些難堪。“金大哥,不好意思……又讓你看笑話了。”然後勉強擠出淡笑,只是嘴角好重,現在肯定笑得很難看。
“你不必勉強自己強顏歡笑。”他似乎看透她的內心,大掌輕輕的揉了下她的頭。
感受到他溫柔又厚實的大掌,聽着他仿佛帶着療愈魔力的話語,她的心裏浮起難得的溫暖。
自從外婆去世之後,好像就沒有人這麽關心她,甚至希望她不要再如此勉強自己。
“我……”她正想開口,就見到他背後的何芳也站了起來,高舉着酒瓶。
铿锵一聲,何芳手中的酒瓶應聲而碎,她親眼見到金凱旋的頭上有液體流了下來,紅色的液體混合着酒液的味道,剎那間,她的腦袋一片空白。
“活該,死好啦!”看着他頭上流血的樣子,何芳不但沒有震驚,反而發狠的大笑兩聲,舉起尖銳的半截酒瓶,踉跄的走向他們。“我要殺死你們!只要你死了,這間房子就會是我的,然後我就有錢了,哈哈……”
“小心!”錢嫚妮回過神來,上前将金凱旋一拉,身子背對着何芳,想以自己的肉身當他的盾牌。
此刻,她無法思考,只希望金律師可別再受傷才好啊!
可是他的動作卻比她快了一步,他一手環住她的腰肢,另一手則是抵在她的後腦袋上。
這樣的動作正好抵擋了何芳的攻擊,但是尖銳的半截酒瓶也直接插進了他的手臂。
這下,也許是刺進了動脈,他不但血流如注,鮮血甚至噴了她一臉。
若不是他出手抵擋,尖銳的瓶身恐怕是刺中她頸子的動脈。
“金律師!”她着急的大喊,想要為他止血。
何芳還想鬧,硬是要找她的麻煩,但是太小看金凱旋的身手,一上前便被他一招擒拿術壓制在地上,那枯瘦的臉被他狠狠的壓在地上,只能不斷的叫嚣。
“放開我!賤人……”
左右鄰居聽到吼叫聲,連忙出來探看情況。
金凱旋看着錢嫚妮,“打電話叫警察來。”
“可是……”警察一來的話,事情将會鬧開啊!她心底很掙紮,可是看到他身上受了傷,她又過意不去。
“沒有可是。”他壓制着何芳,表情一沉。“今天她都想傷害你了,難保明天不會拿着菜刀來砍你。”
錢嫚妮咬了咬唇,明了時間急迫,不容許她再猶豫,最後只能深吸一口氣,急忙奔回屋裏,撥打一一O。
她雖然想要保住唯一的家人,但這唯一的家人卻不如金律師,竟忍心為了錢財而傷害她……
好失望,失望得教她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