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分堂歌舞升平。開始只是慶功宴席,漸漸堂中之人便放肆起來,面帶情欲,開着葷素皆宜的玩笑。
而主位之上,唯東方不敗一人飲酒。姿态淡漠,猶如俯瞰天下。
舞女纖纖細步,腰若水蛇,款款攀爬至上座。她粉着臉頰,羅裙微解,露出大片潔白酥胸,以及精致鎖骨,柔若無骨般依偎着東方不敗。媚眼如絲,吐氣若蘭:“教主大人……奴婢,奴婢好熱……”
東方不敗轉頭凝視舞女,緩緩勾勒起一個冷笑。
喧嘩愉悅的氣氛之中,陡然只聞舞女一聲驚恐尖叫,衆人再看過去之時,她已軟軟癱倒在地,頭顱扭轉成詭異角度,瞪大眼,驚恐朝天仰躺在地。
竟是被東方不敗瞬間折斷了頸椎,死不瞑目!
見這如牡丹花一般嬌媚的女子瞬間死狀如此凄慘,東方不敗頓覺心中舒暢無比。好似長久以來郁結之氣盡出。說來也是,自從他練成《葵花寶典》,對于這些愈是千嬌百媚的女子,便愈發厭惡。
今日這般出手,好似一直以來空着的地方,滿上了些許;又似一直迷路茫然之時,前方忽然有了亮光。
難得的暢快淋漓吶。
東方不敗很滿意。将之前碰過女人的手指逐一擦拭幹淨。正要起身離去,卻聞分教堂主俯身在地,大聲祈求道:““教主息怒!”
東方不敗目光掃遍所有人,覺得莫名其妙。
衆人只覺一陣陰冷卷席全身,叫他們只能難以自持得低頭顫抖。半晌,才聞上座之人嗤笑一聲:“本座并無怒氣,何來息怒?”
所有人頓覺慌亂:“教主息怒!”
東方不敗哈哈大笑起來。
這笑聲之中只聞嘲諷,沒有絲毫愉悅抑或自得。
在衆人愈發顫抖之際,東方不敗的笑聲戛然而止。他起身,緩步離去。他的衣擺及地,在他身後蔓延出一片詭異的紅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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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
所有人俯身在地,抖如篩糠。
那一片紅緩緩向門外移動。一路氤氲,滿眼血色。好似五年之前的那夜,他走過的那條殺伐之路——亦是從那夜開始,東方不敗愛上了這紅。
如同嗜血,何等惶惶不安,何等毛骨悚然!
花前月下,卻是對影成三。
南柯很郁悶。
“南柯兄居然一人獨酌,怎生這般寂寥?”獨孤影與阿七賞花歸來,又去吃了頓大餐。正當兩人摸着肚子回客棧,邊見南柯在後院涼亭之中舉杯對月。
兩人對視,恍覺南柯似乎心情不好。便上前坐下,取杯同飲。
有太多時候,男人之間并無需太多話語。
一杯酒,足矣。
直到酒盡人醉,南柯才緩緩道:“有些事情必須去做,但又不想去做。獨孤兄,你會如何選擇?”
獨孤影皺眉,表情略有:“既然必須做,想抑或不想,又有何區別?”
南柯思索良久,恍然大悟。
“原來我總是這般看不透。”
獨孤影微笑:“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歷來啊,總是如此。”
南柯嘆息道:“你很像我曾經的一個朋友……卻又不太像。”
“哦?”
“是啊,像啊。可惜後來……”
獨孤影奇道:“後來?”
南柯一笑,略微涼薄的弧度:“可惜後來……他背叛了我。”
獨孤影“噗”一聲,将口中美酒盡數噴出。阿七被噴了一臉,淡定得等獨孤影手忙腳亂尋找手帕而後擦面。
阿七聳肩表示無奈,南柯繼續道:“他曾經對我很好……可當我以為這便是所謂永恒的兄弟情義時,他卻背叛了我。”
阿七喟然長嘆:“這事兒……唉,你真悲催!”
獨孤影默然。良久,為南柯滿上一杯:“那些都過去了。”
南柯彎了彎嘴角,似笑非笑。“沒錯,都過去了。我甚至……來不及道別。”
獨孤影疑惑愈甚。
尚來不及詢問,便見南柯起身嘆息:“多謝了,獨孤兄。”
獨孤影面上緩緩覆了一層暖意。
他聽南柯叫了無數次的“獨孤兄”,卻從未有如今這般的……誠摯。
婢女通報南柯求見之前,東方不敗正在練字。
他練了些許時間,怪異愈甚。直至後來取出了銀針“蕭寒”,細細端詳良久,便似瞧見了世間唯一珍貴之物,叫他微笑起來,滿足如斯。
只一笑。便是傾城無雙。
婢女掩下心中強烈震撼,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顫抖恐懼:“教主大人,院外有一名自稱南柯的黑衣男子求見。”
東方不敗的笑意尚未收起。他轉頭看向婢女,眸中竟是覆了些許的妖冶,透着絲絲鬼氣。他将額前發絲拂至耳後,柔柔道:“讓他進來罷……本座倒要看看,他究竟想做甚麽。”
婢女腿一軟,差些尖叫起來。終究是強自鎮定,快步走出。
南柯慢騰騰得邁着步子,面色看起來……極度不自然。
古有言:事出無常必有妖,卻不知,南柯又妖在何處。
他在東方不敗三尺遠處站定。見東方不敗只是躺在軟塌之上靜靜凝視着他,便覺全身上下盡是不自然。他終究是咳嗽一聲,道:“咳……教主大人別來無恙?”
東方不敗嫣然一笑:“加上這一次,南柯老板總共對本座說了三次的‘別來無恙’。南柯老板是希望本座有恙呢……抑或,無恙?”
南柯好不尴尬:“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那個,我甚是想念……”
東方不敗眯眼。
他的眼線狹長,眼角略微上翹,便是後世所說丹鳳。這雙眼極美,黑且亮。此刻更像是昨夜天空之中若有似無閃爍的那顆星辰。美則蠱惑人心,遠卻捉摸不定。
指尖輕點躺椅,東方不敗面色慵懶愈甚,斂眸細細端詳自己如玉一般纖長、完美的手指。“南柯老板有何事請求本座麽?還是實話實說罷。”
請求兩字,他說的極慢,極重。如重錘一般,狠狠砸在南柯心上。叫他面色發黑,無奈至極。
南柯45度角望天。
——現世不知是誰說的,這般望天,是種明媚而憂傷。然而南柯只覺某個地方隐隐作疼,疼到呲牙咧嘴亦是無法釋懷。
當然,他面上絲毫不顯。他思索良久,抽搐着嘴角,用兒時背書的語氣虛弱道:“其實……前一日,在下之所以這般說,不過是想博得教主青睐……這便是所謂的欲擒故縱。在下似乎,喜歡上東方教主了……”
他這般說的時候,全身上下所有細胞忽然就淡定了。他想他終于是明白何為殺身成仁,何為舍生取義。
東方不敗指尖一頓,面色微妙。
半晌,笑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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