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人常言:東西可以亂吃,話卻不能亂說。
誠不我欺。
無論說了什麽,做了什麽,皆是要付出代價的。
——半夜三更,南柯握着掃把劃着庭院之中灰塵,這般醒悟。
原先他尚在睡覺。雖不安穩,卻至少養精蓄銳待翌日與東方不敗對抗。哪知三更十分,婢女進門推醒了他,表示教主大人夜觀星相之時,覺滿園落花甚是不喜。是以下令,命南柯公子前去清掃花瓣。
南柯瞪了半天眼,終于拿着掃把站到了東方不敗院落之中。春風拂過,時節早開的牡丹花瓣片片飄落。南柯掃幹淨,然夜風拂過,又是一地的落花。
翌日清晨東方不敗起身之時,入目的已是光禿禿的院落以及坑坑窪窪凹凸不平的地面。
“花呢?”紅衣教主眯起眼,如是問。
“哦。花瓣并非一次性落完,我掃完一圈,風吹過,便又有落了。于是我将他們全拔了,省的教主大人看了煩心。”
東方不敗怒極反笑:“很好!”
一個時辰之後,東方不敗命南柯搬了軟塌至院落之中。四月早晨的陽光總帶着一絲香暖,沁人心脾。東方不敗環顧四周,清風拂面卻無花香,是以微微皺了眉。“南柯老板,本座想聽琴曲。”
南柯被折騰了一夜,此時精神略有不濟。聽聞東方不敗如是說,還是點頭:“……是。”他回房取了琴,再問,“不知教主大人想聽什麽?”
東方不敗眯着眼,陽光之下皮膚白皙幾近透明。美若搪瓷,似不可輕觸。“那日南柯老板救本座之時,所奏之曲。”
“……《梁祝》啊。”
南柯眨眨眼,驅趕困頓,凝神彈奏起來。梁祝後期哀戚幽怨,叫人沉浸之下頗為心酸難受。
“換一曲。”東方不敗點着指尖。“今日陽光如此明媚,憂傷之曲顯然不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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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柯停頓,一曲《陽春》出手。
東方不敗聽了片刻,又開口道:“太歡快了,不符本座心情。”
南柯又挑了首清冷不歡不怨的。
東方不敗揚手:“本座不想聽了。南柯老板,表演一段劍舞吧!”
“你!”
東方不敗嗤笑一聲:“這便是南柯老板對待心上人的态度?”
南柯微笑:“縱然是心上人,亦有不可屈服之處。”
東方不敗挑眉,不置可否。斂眸,眸中盈滿怒火,終究強自壓下。
半晌。
他又道:“本座餓了,來陪本座用午膳罷。”
伺候東方不敗吃午飯,決計是一件麻煩的事情。南柯忙碌了一個時辰,東方不敗終于大發慈悲說“飽了”。南柯撤了餐盤,正要自己去用餐,卻被東方不敗喚住,美其名曰“春光大好,不若賞花。”
于是走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洛陽城。
傍晚又到用飯時間。東方不敗挑剔良久,浪費至少一個時辰,東方不敗終于心滿意足。
南柯無奈。
累,餓,煩。
當夜,東方不敗表示需南柯守門之時,南柯終于忍不住了。他說:“東方教主如此強大,難道還怕宵小之流?”
東方不敗居然點頭:“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南柯老板藝高人膽大,可本座惜命吶。”
南柯臉色數變,終于在東方不敗以為他忍受不了時,豁然擡眸。
東方不敗彎唇:“怎麽,終是忍不住了?”
這是第一天,倘若南柯便忍不住,又如何繼續演下去?
南柯深吸一口氣,腦海中閃現兩字“回家”,肅殺的面色陡然覆了意味深長的微笑:“教主所言甚是,堂堂日月神教教主,又怎能和南柯一介生意人相比呢。”
這已是明言諷刺了。東方不敗聞之,怒極拂袖,桌上茶杯碎裂在地,餘音刺耳萬分。他拍桌而起,冷笑道。“南柯老板,本座敬你尚有一分風骨才容忍你至今!但也請你看看你現在這幅樣子!跟那些會搖尾乞憐的狗有什麽分別?呵,若南柯老板再不解釋,本座便當從不相識!”
南柯面上閃過一分難堪,仍是不語。
東方不敗起身離去,剛邁了兩步又被南柯捉住了肩膀。他回眸,眸中煞氣極深,浮現一分不屑。
南柯歉然:“抱歉……我只是……”
“只是想要達成某種目的罷了?”東方不敗甩開他的桎梏,在軟塌之上坐下。“南柯老板最好給本座一個合理解釋,不然……本座不介意,殺了你。”
他說至最後一句,殺意森然淩冽。南柯心下一顫,查看敵意度,87。
南柯深吸一口氣。
許久,才嘆息道:“不管我說什麽,教主大人皆不會信。既然如此,不如編個最離譜的理由……如果教主大人好奇了,興許還會留下我。”他說到此,低低笑了聲。“呵……現在看來,很成功,不是麽……”
東方不敗依舊是冷笑:“除了那一句,南柯老板又如何覺得,本座必然不信?”
南柯踟躇道:“……因為,甚至連我自己都不信!”
“你若不說,本座便永遠不信!”
“……”南柯緩了緩,咳嗽一聲:“其實是這樣的……有個瘋子讓我跟随着教主大人,直到教主大人一統江湖,他便會來接我并送我回家。”
“一統江湖?嗤!哪個瘋子?”
“……名曰系統。”
東方不敗:“……?”
南柯無奈:“看,你不相信。”
東方不敗表情十分微妙。
南柯嘆息:“不管如何,東方教主大人。這對你而言也許是天方夜譚,但之于我,卻是金科玉律。這裏并非是我家,我想要回家,唯一的途徑便是聽從他的話。我已是被逼無奈,甚至可以說走投無路。唯一能幫助我的,只有教主大人……所以,希望教主大人成全。”
南柯說的極盡真誠,叫東方不敗竟覺這是真相,是以斂容。
他沉思良久,緩緩道:“本座并無義務幫助你——南柯老板。”
南柯聞言,面色慘白。
恍然之間,又聽的東方不敗道:“若是朋友,那本座便有義務了。旭是南柯老板的朋友,東方不敗,難道就不是麽?”
南柯只覺眼前一亮,頗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教主大人的意思是……”
東方不敗冷笑:“何為朋友?南柯老板若不想以誠待本座,又如何求的本座信任?”
南柯喪氣垂眸。
他思索許久,終究擡眸,眸中除了溫暖,唯有堅毅:“自然是朋友!無論旭,還是東方不敗!”
像是承諾,輕如鴻毛,抑或重如泰山。
東方不敗勾唇一笑。
南柯重複了一句:“朋友!”
“那麽,南柯老板可否告訴本座,以上老板所言,皆是屬實?”
南柯恍然。他凝視東方不敗,眸色堅定,好像世上再無比之更為真摯。他一字一頓道:“今日始,南柯決計不會再欺騙東方教主。除了問及底線,南柯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南柯目的是為回家,決計不會對教主有任何傷害!……若有違誓言,便叫南柯此生永遠無法尋得回家之路,永生永世永囚十八層地獄,不得超生!”
他說道最後,已覆了一層渴望的赤紅,叫人動容。
東方不敗恍惚間想起他原來也是有家的,只是因救了日月神教之人,終落得家破人亡。而至于今日,除了這個日月神教,除了這一教主之位,他什麽都沒有了。他原先還有7位夫人,可惜為練葵花寶典,不惜遠遠推開……
也許。此一生,他已沒有了家。
再也不會有了。
他想到這裏,只覺萬分疲憊。握拳,閉眸道:“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第二卷:一入江湖歲月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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