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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柯回到院落之時,東方不敗負手靜立,擡眸一瞬不瞬凝視夕陽。南柯順着他的目光,擡眼望去。雖是傍晚可陽光依然如千萬把利劍,直刺入他的眼簾,刺得他不可抑止得疼。
他回眸,見前方之人背影消瘦,略顯孤寂。
南柯放下焦尾,走上前與他并肩而立:“人說人生如夕陽。不知你看了這麽久,可有感悟?”
東方不敗用力回握。
半晌,才緩緩道:“我了解盈盈,如同當年的我自己。”
南柯瞧着他落寞的表情,心想大抵是因任盈盈說出那般話語。東方不敗一直将任盈盈看成自家孩子,甚至自宮之後,将一切複雜盡付諸于任盈盈身上。
卻終究失望了。
南柯一手圈着他的腰,一手摩挲他的臉頰,無聲安慰。
東方不敗轉頭凝視南柯。目光通透,更多的還有難以言說的歉疚與悲哀。他咬着唇,垂眸艱難道:“時至今日……我方才明白,當年你抛棄的一切……誠然如此,我的答案始終一如當初……即便你恨我、怨我,可我,不想放開你。死也不要放開你!”
南柯想不到他要說的是這一句,止不住的右手微顫。
東方不敗斂眸。
終究,南柯低嘆。
東方不敗湊過來親了他的臉頰,見他似乎是要說什麽,便以指尖抵住他的唇,眯眼輕笑一聲:“我不會妄自菲薄,南柯。我只是覺得……”他說道這裏,愈發輕柔:“我總覺得你以前對我不夠好,不夠掏心挖肺。可現在終于明白,不是不夠……”
不是不夠,只是有些東西,真的說不出口。
南柯忽然覺得說不出什麽話來,他只好一直凝視着眼前之人,勾唇而笑。
心底,卻是愈發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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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柯與東方不敗院落,少有人能進入。且兩人也不喜被人打擾,是以再見到他人,已是晚膳十分。
南柯淺笑着道了聲謝,便揮退小僧。布置好用具,其實唯有兩碟青菜,一碗清粥。
東方不敗瞧着便失了胃口。他打了個哈欠,面色略有倦怠。一手托着下颚,另一手執筷戳了戳碟中青菜,又攪了攪稀飯。
南柯見東方不敗絲毫沒有動筷欲望,撫撫他的長發:“少林寺向來吃素,你我理應入鄉随俗。其實這也是別有滋味。”
東方不敗瞥了他一眼。大抵是剛打了哈欠緣故,眸光如水,慵懶妩媚。
南柯心下悸動。
東方不敗自然不知自己對他的影響,百無聊賴道:“南柯,正史上令狐沖與我是死敵?”
南柯驚詫。
面上陡然掠過一絲殺意,瞬間了無痕跡。終是無奈嘆了口氣:“為何你會這麽想。”
他一直知道東方不敗聰明,十一年前僅憑任我行賞賜《葵花寶典》便以雷霆手段強制奪位;原著裏僅憑腳步聲便知前來尋仇之人乃是任我行。
南柯下意識曲了手指,指關略有發白。
東方不敗瞧着他的手,若有所思:“果真如此……倘若令狐沖只是無名小卒,你大抵不會如此。是以我猜想,我與他之間關系大抵如此……更有可能,是我最終被他殺了。南柯,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縱然這般話語,東方不敗表情一直淡漠。他似乎全然看破生死,又或者全然不在乎令狐沖威脅。
南柯緊緊凝視東方不敗,神色複雜難辨。
終究,再是一嘆。
東方不敗好奇心不重,是以他從未告訴他未來一切。他将東方不敗帶離黑木崖,也是如此。縱然沒了任我行,縱然向問天願意歸順,他亦是無法對黑木崖完全放心。
東方不敗撫了撫他的臉頰,輕笑一聲:“你一直在擔憂你我未來,是不是?”
南柯閉眸,點頭。
東方不敗一笑:“何須擔心!”
“我還要與你攜手走遍天下,一起看遍山河風光。”大抵刻意壓低的緣故,原先清冽的聲音覆了難以忽視的溫柔。“又怎麽舍得死?”
他說罷,一改往昔淡然溫和,極盡張狂而笑:“獨孤九劍又如何!只是一個令狐沖罷了!他敢來,本座便要他死無葬身之地!哼,即便是盈盈心愛之人,又如何!”
東方不敗起身走至窗邊,瞧着窗外無邊秋色,緩而傲然道:“日月神教本便是本座的神教,想殺本座,縱然五岳毫無顧及而結盟也是無法!一切一切與你所知早已不同,本座早已逆天!又何必懼怕原本結局?!”
他這般說:“南柯,只要你一直在我身邊——本座無所畏懼!”
院落秋日寒風蕭瑟,語罷偶然淩厲肅殺。而東方不敗拂袖,滿面桀骜。
恍如睥睨天下!
三日後,令狐沖為暗影打暈送往杭州梅莊地牢。昔日任我行死後,南柯曾經檢查過,發現任我行确實在石床上刻下吸星大法。
初見任我行,南柯不得不佩服。那人被幽禁那麽多年,不見陽光無人交談,甚至不能活的像個人一般,心性卻始終如一,無愧為枭雄!而今再無向問天激勵令狐沖,也不知兩月內,他是死在地牢,抑或學習吸星大法重臨于世。
是以翌日,兩人便向方證告辭,歸去黑木崖。
來時安然平靜,歸時凝重冷然。身後方證瞧着兩人交握的手指,未見般垂眸輕道了聲佛號。
東方不敗出行之時萬籁俱寂,除黑木崖高層無人知曉。後來大鬧洗手宴,卻少有人認出,幾人皆默契保持沉默。而如今他歸去,卻并無隐蔽行蹤,極是萬衆矚目。
從福建至于黑木崖,短短十日路程,至少遇百人阻截。
大多是為報仇而來,也不排除腦子進水之人,尋找東方不敗比武,以奪天下第一名號。而所有人甚至沒有瞧見東方不敗一面,只瞧見一道紅光,而後便是死亡。
至此,東方不敗威名真正遠攝天下,叫一衆人膽顫心驚。
而令狐沖被擒一事南柯并未隐瞞,是以很快傳遍江湖,卻并未掀起軒然大波。畢竟岳不群廣诏天下,誰人不知他只是一介華山棄徒?
岳不群知曉之時眼眸微眯,若有所思;寧中則想到當年調皮的小男孩,坐立不安;林平之抿唇一笑,眉目陰寒……左冷禪心中不安,加緊五岳合并計劃。
一時間,江湖狼煙四起,兵荒馬亂。
東方不敗至黑木崖那一日,大雨正盛。
南柯撐着傘站在東方不敗身後,任由雨落了半身。東方不敗若有所覺,後退一步,無限貼近于他。
便由着這把傘,将兩人隔于世外。
雨中眼前一衆人伏拜朗聲恭迎教主,聲勢浩大傾覆雨聲。看不清雨中人,表情恭敬也好谄媚也罷。
南柯目光掠過千萬之人,仰頭凝望遠方。
如今已是深秋了,黑木崖的秋天一直是蕭瑟冷冽的。雨水阻隔之下,視覺聽覺皆受阻礙。他只隐約瞧見崖下潦水寒潭,煙光凝紫。而獨留那座危崖傲立于世,孤高百尺!
良久,東方不敗邁開步子。
一步一步,在身後之人陪伴下,從容踏過幾千人分開的那一條路。
世間權勢盡在掌中,他卻再不稀罕。
耳旁是童百熊大笑聲,向問天規矩問安聲……一衆熟悉面容晃過。然雨簾所隔之下,他終于是有些看不清楚了。
東方不敗恍然覺着什麽都未有改變,又什麽都成陌生。
他下意識轉頭看向身旁之人,面容清朗一如夏日荻花,心下暖意油然。
——這才是他的天下!
成德殿一如既往肅穆莊嚴。
東方不敗坐于主位之上,威嚴淡漠。
他既已歸來,向問天與童百熊便自請收回教務。一人理所當然,另一人溫厚謙和。東方不敗聞之勾起唇角,指尖輕擊扶手。他也不看兩人,自然收回。
只是有些人心野了,也是時候拔了。
而後一衆人有條有理将教衆重要之事上報,巨細無遺。事實上東方不敗早是知曉一切,一切不過走個過場罷了。
等衆人一一将大事彙報一遍,已是小半時辰之後了。期間兩派相互擠兌,東方不敗便乘機罷了幾人教務。
還有四年前南柯提拔之人如今大多鋒芒畢露,其中李恒峰、馮武兩者更是出類拔鞘。東方不敗破格将兩人從香主提拔為長老,算是為南柯鞏固權利。
曲洋已死了,中立一派所有人朝南柯靠攏,南柯與東方不敗自然樂見其成。
一衆人升貶。一時間除了南柯,無人得利。
崖上中層人士傳開留言:其實長老南柯是東方不敗男寵,他有今時今日地位,也是靠着賣屁股罷了!一衆人恥笑之餘,皆為東方不敗所擒。
東方不敗淡道:“南柯長老究竟是何人,誰都清楚。日月神教此般情形,怎容得下霍亂人心?此後任何散播謠言之人,先處以割舌之刑,再捆了從黑木崖頂丢下去!”
語罷,成德殿前鮮血淋漓。
黑木崖上瞬間人心惟危。瞧着南柯的目光,也帶了惶惶驚恐。
短短兩月,東方不敗罰了許多人。然細細算來,向問天與童百熊兩派均衡。皆未傷及根本,便知只是警告罷了。
他也看得出來,東方不敗日漸不耐,已萌生退意。而下一任教主,大抵是從他與童百熊之間選了。任我行已死,向問天已失去與東方不敗争奪權利。是以他與童百熊一派之争,根深蒂固。
東方不敗此番動作,大抵是警告他兩者。一來外患未除,而他東方不敗還在,童百熊決計不會有事;二來縱然将來他走了,也傷不了童百熊。
兩月之後,傳來令狐沖逃離西湖地牢,且黑白子身死一事。
羅啓文滿面猙獰,狠狠砸碎了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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