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真的是賀家的女兒嗎？……

賀期陽見女孩委屈巴巴的模樣，仿佛看到了另一個已經死去的妹妹，他眼神閃爍一下，笑着走上前：“別在意媽媽的話，她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不太會表達。”

他把手裏的熱牛奶遞過去：“是不是還沒吃早飯？”

宿昔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乖巧的雙手接過牛奶杯：“我都懂的，謝謝哥哥。”

她小口的抿了一下，濃郁的奶香味瞬間充滿口腔。

小兔擔憂道：“我不太喜歡喝牛奶，不知道這個身體會不會出現排斥反應……你還好嗎？”

宿昔用意識回答她：“沒什麽感覺，放心，我對吃的東西一向很包容。”

小兔笑了兩聲，真誠的贊嘆：“你可真厲害。”

向來面不改色的宿昔，面對小兔的誇贊，居然有點兒臉紅，她着實沒想到有一天自己喝個牛奶都能被誇……

不過現在臉紅的正是時候。

女孩瘦弱的身體，在寬大的椅子上縮成一團，雙手抱着牛奶杯，乖巧的小口小口的喝着，巴掌大的小臉帶着淡淡的紅暈，偶爾還擡頭笑一笑，可愛中又帶着一點心酸的可憐。

賀期陽的心猛地揪了一下，尤其是看到女孩細瘦的手臂和滿足的笑容時。

眼見一杯牛奶消失，他忍不住問道：“要不要再吃點別的？哥哥給你做。”

宿昔的眼睛彎成小月牙，唇邊的小梨渦愈發明顯，她搖了搖頭：“謝謝哥哥，我已經飽了。”

賀期陽擡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又迅速收了回去：“你太瘦了……”

宿昔只是笑，也不說話。

賀期陽無奈的搖了搖頭，拿起空杯子：“哥哥先下樓，你要是餓了就說，我給你做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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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昔用力點點頭，眼看着他要離開，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聲音弱弱道：“哥哥……”

賀期陽按在門把上的手抖了一下，他轉頭就發現剛剛還笑眯眯的女孩，此刻眉眼都耷拉了下來：“怎麽了？”

宿昔手臂抱着膝蓋，低着頭，偶爾用小可憐的眼神瞟他一眼，小聲道：“哥哥，我真的是賀家的女兒嗎？會不會是媽媽認錯了？”

她說完，就把臉埋進雙臂中間，單薄的肩膀微微顫抖。

小兔驚訝的咦了一聲：“你、你怎麽了？你別哭啊。”

宿昔用意識着急的噓了一聲：“好好看着，別吱聲。”

小兔愣愣的哦了一下，沒了聲響。

賀期陽被她這麽一問，一直在心底的愧疚感再也壓不住了，宿昔回來的原因，他比誰都清楚，一個三歲就丢了的孩子，從未享受過賀家一分一毫的照顧，卻被拉回來承擔聯姻的責任。

父母把她當做替身，林家那個混蛋也是，甚至連他，偶爾也會在宿昔身上尋找另一個妹妹的影子。

但他即便知道宿昔的委屈和無辜，也無法安然接納這個妹妹，他會覺得對不起柔柔。

再加上宿昔平時一直都是呆呆的模樣，從未表露出難過，他就很自然的忽略了她的感受……

“胡說什麽呢，你當然是賀家的孩子，”他走到宿昔面前，慢慢蹲了下來，“小昔你擡頭。”

女孩只露出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還帶着水汽，明顯是哭過。

賀期陽心疼的皺了下眉，他指着自己的眼睛：“看，你和哥哥的眼睛是不是一模一樣？”

“一樣？”宿昔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賀期陽湊到她身邊，拿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堅定道：“一樣！”

宿昔驚訝的看着面前方方正正發着光的小盒子，心道自己果然來了一個很厲害的世界！

賀期陽還以為，她是看到兩人一模一樣的眼睛覺得驚奇。

他輕笑一下，第一次覺得這個妹妹好像也挺可愛的。

“小昔，不要胡思亂想了，爸爸媽媽只是……只是不知道怎麽和你相處，慢慢會好起來的，而且你還有哥哥在。”

宿昔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眉眼彎彎的用力點點頭：“嗯！”

賀期陽摸了摸她的頭，這一次停留的時間長了一些。

“哥哥你真好……”

宿昔小小聲說了一句，小貓一樣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手心。

手心細細癢癢的感覺一直傳到心尖，賀期陽心髒快速跳動了一下，頗為興奮道：“哥哥去給你烤個面包，喜歡吃雞蛋的還是果醬的？你要多吃一些，一會兒不是還要和林勉……去看婚紗……”

他說到一半臉色突然難看起來，他驚訝自己剛剛居然真的關心起了宿昔，心裏頓時升起一陣背叛賀柔柔的罪惡感。

“哥哥，你怎麽了？”宿昔擔憂的問。

賀期陽不敢看她：“沒、沒事，我先下樓了。”

說完他就慌慌張張的離開了。

房間內又只剩下宿昔一個人。

她伸展開已經發麻的四肢，撇了下嘴，小聲嘟囔一句：“這印子夠深的。”

小兔試探道：“我能說話了嗎？”

“可以了可以了！”宿昔差點兒笑出聲，這小兔真夠乖的。

“我從沒見過哥……賀期陽那個樣子，他以前就算對我好，也帶着距離感。”

原來他叫賀期陽啊，宿昔努力記了下來，她想了想，還是如實回道：“那是因為他剛剛看到的是你，而不是通過你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她話音剛落，就見自己腦海中那片薄薄的霧變淡了許多，宿昔嘆氣：“難過了？”

那片薄霧猛地又清晰起來，小兔慌亂地否認：“沒有、沒有……好吧，一點點……”

宿昔撓了撓頭：“小兔，如果你想讓我幫你，這種情況你一定要盡快适應。”

“嗯？”

“我實話和你說，以後會出現越來越多這樣的情形，我需要每一個傷害過你的人正視你的存在，知道你不是另一個人的替代品。”

小兔沉默了一會兒，說沒有落差是假的，但是……

“你放心，我會好好消化這種情緒，絕對不拖你的後腿，也不幹涉你的做法！”

“真乖，”宿昔笑了笑，“你這個哥哥，如果我沒猜錯，他對你的傷害還是比較小的吧。”

“你怎麽知道？”

“可能是受到你的影響，我會看到一些你上輩子的畫面，賀期陽出現的時候，我在畫面中聽他說曾經覺得你可憐，我斷定他對你不是沒有感情，只不過賀柔柔更重要。”

宿昔自信的挑了下眉，“如果想讓他正視你，最好的方法就是示弱。”

小兔反應了一會兒，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所以你剛剛……原來如此！”

“先不說這個，他剛剛手裏拿着的那個四四方方的東西是什麽啊？”

宿昔早就想問了，但為了安撫小兔的情緒，只能一直忍着。

“四四方方？”

“就是可以當鏡子用那個，發光的！”

“手機啊！”

“手機？做什麽用的？你有嗎？”宿昔聲音裏帶着濃濃的興趣。

“我的應該在床上……”

宿昔跑到床邊，在枕頭下面找到了一個綠色的小盒子，她翻來覆去的看：“是這個嗎？怎麽用啊？”

小兔猶豫道：“你用大拇指按一下中間的按鈕。”

宿昔聞言照做，手機屏幕亮起來的瞬間，吓了她一跳，她瞪大眼睛打量屏幕上花花綠綠的小方塊，好半天才道：“你這字兒，怎麽缺胳膊斷腿的啊？”

小兔：……

“小昔啊，我剛才就想問了，你之前是什麽年代的人？”

“我死的時候是民國24年。”

宿昔艱難的認着那些看上去殘缺的字，隐約知道念什麽。

“民國？！”

“你知道？”這下子輪到宿昔驚訝了。

“嗯，不過那已經是八十多年前了……”

“八十多年……”

宿昔覺得自己心跳越來越快，嗓子也幹澀的厲害，她舔了舔嘴唇，小心問道，“那……”

叮——

手機的響聲打斷了她的話。

一條通知跳了出來，【今日熱點：宿昔林勉公布結婚消息】。

“嗯？”宿昔湊近手機屏幕，不太能理解自己的名字怎麽也在上面。

小兔趕緊解釋：“這個叫做微博，在這上面，全國各地的人們都可以對一個熱點事件進行評論。”

宿昔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她那時候想聯系一個人是多困難的事情啊，誰能想到會有用一個小盒子就把所有人聯系在一起的一天。

她在小兔的指導下，點進了推送，果然看到密密麻麻的評論。

——林勉是林氏那個高富帥嗎？宿昔是誰啊？他女朋友不是賀柔柔嗎？

——一個靠着吃亡者血饅頭出道的三十八線演員！

——這個宿昔眼熟啊，和前幾年去世的賀柔柔有點像

——一點也不像好嘛？放我我家柔柔吧！

——不是，你們都不知道宿昔是賀家的小女兒，賀柔柔的親妹妹嗎？

——樓上瞎說什麽啊，賀家承認了嗎？而且兩人也不是一個姓吧！

——呸，她踩着我家柔柔出道，現在不僅搶了柔柔的男朋友，還想搶家人！要不要臉，她就不怕遭報應嗎

——跪求宿昔不要拉着我家柔柔炒作了好嗎，人都沒了，能不能有點良心

宿昔眨了眨眼。

小兔也看到了，她不安道：“你、你別在意……”

宿昔啊了一聲，她看到賀柔柔的名字，就知道會發生什麽了，比起這些攻擊性言論，她更在意的是“演員”兩個字。

她剛想問清楚，手機又叮了一聲。

【林勉：我來接你試婚紗。】

宿昔挑了下眉，這就是那個男主角？

腦海中沒有出現相關畫面，說明小兔還很冷靜，她滿意的勾勾嘴角。

然而下一秒她就笑不出來了。

聊天界面上一排排的眼熟的字母，看得她直發愣，好半天才羞澀道：“小兔，這個怎麽寫字啊？我們那時候用的是注音字母，和這個好像不太一樣……”

小兔輕笑，耐心道：“你看到旁邊像小喇叭一樣的按鍵了嗎？可以切換成說話的模式，拼音和注音字母區別有些大，我之後慢慢教你。”

宿昔一陣恍惚，沒想到她居然成了文盲……

賀家樓下。

男人坐在車裏，反複點着一個1秒和一個33秒的語音條，期間從用耳機變成放到耳邊，最後到外放，然而他一點聲音也沒聽到。

他眉頭緊皺，低聲道：“手機壞了？”

嗖——

對面又發了一個語音條過來。

男人手指顫了一下，他剛點開，宿昔溫溫柔柔的聲音被大聲外放了出來：“你工作已經很累了，我怎麽能再給你添麻煩呢？我自己去試婚紗就可以了。”

他想起對方怯怯的模樣，表情緩和了一些，剛想說沒關系，對方又發了個語音條過來，還自動播放道：“而且你去了也沒什麽用呀，難不成你也想試試穿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