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漆夏印象中十八歲的夏天似乎一直都是陰雨連綿。
也就是在那一年她的心裏有了一塊潮濕不易窺探的角落。
她和傅庭燃的生日只差了一天而已,兩家人又交好,所以每次漆夏過生日的時候都一塊幫傅庭燃也過着。
一大清早,漆夏就被漆母從美夢中叫醒,她迷迷糊糊吃完了一碗長壽面,好像聽見漆母說中午傅庭燃來蹭飯,等晚上下班再帶他們去飯店吃飯。
她答應了一下,就又躺回到床上呼呼大睡。
睡着睡着,屋裏面咣當一聲巨響,吓得她直接坐起身來。
她警惕地瞪大了眼睛,心裏想着該不會是家裏面遭賊了吧?
四處尋覓一番,拿起旁邊的掃帚就下了床,往門邊挪動着腳步。
外面似乎沒有了什麽動靜,她還是不敢放松,走到門邊,手握住門把手,心一橫直接開了一條縫。
可誰知道外面地上竟然躺着一個人,一個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她直接扔掉手上的掃帚,打開門跑了出去。
“傅庭燃!你怎麽了?”
漆夏蹲在地上,眼裏的傅庭燃腦袋上流了不少血,臉色發白,而一邊的桌子角上也帶着血跡。
她瞬間慌了,手不知道該往哪裏放,愣是吓得哭出聲,“傅庭燃,你不要死啊,你死了我以後就要守活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聒噪的原因還是什麽,已經暈過去的傅庭燃微微睜開眼,恰好一滴溫熱的淚珠滴在他的臉頰,淌入他的心。
他聲音發抖,“打……120……”
聽到傅庭燃的聲音,漆夏眼裏立刻有了靈光,手哆哆嗦嗦,嘴巴裏念叨着,“救護車……救護車……”
說着,她趕緊起來去找手機打電話。
這是她第一次打120,緊張到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她努力讓自己發音準确吐字清晰,好不容易才把地址說明白。
随後,她趕緊跑回到傅庭燃身邊,伸手想要把他給扶起來,可是她力氣太小了,根本就弄不動他。
反倒是需要傅庭燃自己用力,漆夏看到如此狼狽的傅庭燃,忽然之間覺得很難受,眼淚止不住地掉。
她怕他消失,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沒有多在他身邊待一會兒。
想到這裏,她邊抽噎着邊說道:“傅庭燃,你要是死了的話,我也不活了。”
那時的漆夏陷入了自己構想出來的生死戀當中,十八歲的承諾說得輕巧,連聽了這個話的傅庭燃似乎都覺得那時候的漆夏太傻了。
他怎麽可能讓她去死呢,所以即便疼痛難忍,他還是告訴自己——
傅庭燃,你要好好活着。
沒有多久,救護車就來了,傅庭燃早就疼暈過去了,救護人員把他擡上車的時候,漆夏哭得發不出任何聲音來了。
其中一個護士說,“姑娘,沒事的啊,很快就到醫院了。”
漆夏哪裏聽得進去,她眼睛紅得像只兔子,眼皮也是腫的,腦子裏想的都是要怎麽樣才能讓傅庭燃知道她真的真的很喜歡他。
那一刻,她忽然覺得如果可以換來傅庭燃的安然無恙,她可以付出所有,包括放棄婚約。
她可以不成為傅太太,她只想傅庭燃好好的。
傅庭燃進手術室沒有多久,漆夏才記起來聯系家裏人。
傅家父母人在外地,知道這件事之後立刻就往回趕,漆父漆母也準備到醫院來。
就在漆夏手足無措的時候,漆越出現了。
她好像找到了主心骨,跑過去一把抱住他,嚎啕大哭。
漆越沒有說什麽,也任由她哭,等她哭累了才開口,“通知他爸媽了嗎?”
“嗯。”
漆夏拉着漆越坐下,那段時間她想了很多很多,忽然想到一種可能性,是不是因為每年的生日他們都一起過,是不是自己是他的災星,是不是……
喜歡上一個人之後,就連迷信都成為了一種信仰。
漆夏只當她在心裏的祈禱起作用了,傅庭燃醒了過來。
從那天開始她加倍地對他好,能寸步不離就寸步不離,以至于她覺得已經到了讓傅庭燃厭煩的地步。
她第一次正式的表白是在七月的最後一天,那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雨,房間裏的窗戶被風刮開,她趕緊起來去關窗。
可剛走到窗戶邊就看到傅庭燃人在街邊,沒有打傘,雨水澆在他的身上。
不知道哪裏來的無名火,漆夏趕緊帶着傘跑出去,好不容易追上他的步伐,想要把傘給傅庭燃。
“你不要淋壞了,感冒了怎麽辦啊?”
“和你沒有關系。”傅庭燃的話比雨水還要冷。
可漆夏沒有半點兒委屈,鼓起勇氣朝着他的背影喊,“怎麽沒有關系,我喜歡你,你生病了我會難受的。”
就是這句話讓傅庭燃停住了腳步,他回過身來,漆黑的瞳孔內是漆夏看不懂的情緒。
旁邊有人經過,漆夏視若無睹,眼裏只有一個傅庭燃,“其實也不用你特別特別喜歡我,一點點就夠了,好不好?”
而傅庭燃給她的答複是漫天的冰雨和決絕的背影。
那時候,漆夏安慰自己,他只是沒有開竅,總有一天他會知道自己的好,但她等了這麽多年都沒有等到。
三年又三年,漆夏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夢。
她的思緒回到現實,傅庭燃的手掌還落在她的手背上,她能夠感受到真真切切的溫度,卻忽然不知道自己的心跳是為誰而跳的了。
她實話實說,“我不知道。”
一句話落地,傅庭燃的眼裏染上了洶湧的澎湃,随後漸漸消弭,“嗯,到地方了,你去吧,這是傘。”
漆夏解開安全帶,接過傘來,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可猶豫了幾秒還是将想法咽了回去,打開車門離開。
有時候路走得長了你就會發現,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肆無忌憚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會被無條件寵愛。
以前漆夏仗着臉皮厚,做了不少膈應傅庭燃的事情,現如今哪裏還敢去談喜不喜歡他啊。
漆夏來的時候,剛好趕上演員們休息,她找了個沒有人的舞蹈室,站在窗戶邊就着涼風夏雨把肉包子吃完了,豆漿沒喝完她重新裝回到袋子裏。
想着渴了還可以再喝一口。
收拾好垃圾準備離開,回頭卻撞上了從外面進來的陳汝。
她應該是剛剛運動完,短袖短褲微濕,腦袋上也有汗,在看到漆夏的時候神色忽然凝重起來,“你在這裏做什麽?不知道這是我練舞的地方?起開!”
陳汝直接上手把漆夏往一邊推,可大概是她長得太嬌小了,根本就沒有推動漆夏。
眼瞅着面前的人巋然不動,陳汝有些惱羞成怒,“你故意的?”
漆夏低頭看她,就像是在看一只奶兇的貓咪。
可能女孩子天生就有令人憐愛的資本,漆夏對她還真的沒辦法生氣,只說道:“是你力氣太小。”
“那你怎麽不說你太胖呢!”陳汝氣得直接繞道走了進去,将腿搭在把杆上,開始壓腿。
漆夏165的個子,只有80斤,已經算很瘦的了,居然被說成是胖子。
她将手裏的袋子放在了一邊,随後走到陳汝一旁,看着她不說話。
陳汝被看得發麻,“你怎麽這麽不要臉啊,還賴着不走?”
“你不是說我胖嗎?那我也得減減肥練練舞什麽的,借你把杆用一下。”
說完,她直接擡腿,輕松将腳腕搭在了上面,手扶把杆,做了一個近乎完美的側壓腿。
陳汝被漆夏優雅的身姿給迷住了眼,這姿勢一看就是從小學習過芭蕾和她這種半道出家的人完全不一樣。
處于好奇,她開口問,“你以前學過芭蕾?”
漆夏的耳朵貼在自己的腿傷,眼睛微擡,“會點皮毛,小時候各種舞都接觸過一些。”
陳汝:“……”
還真是凡爾賽大師,我信了你只會點皮毛。
她欲言又止,準備離開又重新退回來,心不甘情不願地開口,“我是不會原諒你勾引阿越哥哥的,除非……除非你教我舞蹈。”
女孩子的臉說變就變,漆夏起身,單手掐在細腰上,“學舞蹈做什麽?”
“這你不用管了。”
“哦,”漆夏故意磨她,背過身去換了一條腿壓,“不告訴我我就不教了。”
陳汝煩躁得很,一跺腳,哎呀了一聲,“好了,我告訴你,我不想演戲了,我想去參加選秀,想當女團成員。”
近兩年這樣的選秀層出不窮,漆夏也是聽說過的,陳汝現在還年輕,倒是可以試一試。
“你讓你經紀人給你找訓練團隊不就好了?”
陳汝聽到這個,垂頭喪氣地坐了下來,“要是他們同意我就不用私底下和你說了,還有我姐,這次來這邊可不光是為了當你的經紀人的,就是為了阻止我去參加節目,我姐夫倒是支持我,可是有什麽用,他還不是要聽我姐姐的。”
漆夏将腿放下來,想想自己也沒有什麽立場去勸說陳汝她的經濟團隊是對的。
她還年輕,跌倒了自然還是有機會爬起來的,這對于她來說也何嘗不是一個機會。
“好,我可以教你。”
作者有話要說: 争取這個月完結!
☆、chapter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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