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漆夏的心裏面像是埋了一根針,忽然刺痛起來。
她當即沖了過去,膝蓋撲通一聲跪在地板上,整個人緊緊抱住傅庭燃,哭得稀裏嘩啦,“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肯定是因為每年你生日都去寺廟給你祈福,騙了佛祖,所以才讓你沒了胳膊沒了事業,對不起!”
漆夏哭得越來越凄慘,唐姨站在旁邊有些不知所措,傅庭燃給了她一個眼神,她才點頭離開。
懷抱裏的人還在哭,而且根本沒有停止的意思。
傅庭燃這時候忽然将右手手臂穿進袖管,将她微微推開,臉上有些無奈,“我好好的,沒成殘廢。”
漆夏臉上還挂着兩行眼淚,在看到傅庭燃完好無損的胳膊之後忽然覺得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尴尬的氣氛。
她吸了一下即将掉下來的鼻涕,愣愣地看着傅庭燃。
所以她鬧了個烏龍?
“我穿衣服穿到一半不小心把放在床上的牛奶給弄撒了,房間裏沒開燈,又不小心被絆倒,僅此而已。”傅庭燃解釋。
“可是……”漆夏想說點兒什麽挽尊,可是想到自己剛剛的舉動,頓時悔意上頭。
她趕緊從地上站起來,多了幾分局促,“你……沒事就好。”
傅庭燃慢悠悠地将自己的衣服穿好,扶着床站起來,語氣平穩。
“來找我有什麽事?”
突來的提問讓漆夏有些無措,她來之前确實有滿腹的話要說。
關于自己的內心活動,關于得知他消息以後的那些複雜情緒,可是在看見傅庭燃的時候全部都消失了。
“沒事了,就是想知道你過得怎麽樣而已。”
“現在知道了?”傅庭燃問。
漆夏點頭。
三秒鐘的沉默,傅庭燃忽然嘆了一口氣。
“漆夏,為什麽我躲到哪裏你都能找到我。”
就好像在他的身上裝了定位器一樣。
漆夏知道過了今晚,明天就是新的開始,無論對傅庭燃還是對她,所以她想放縱一次。
哪怕成為傅庭燃人生當中的污點。
她擡起頭來,盈亮的雙眸看着傅庭燃。
下一刻,她在自己的腦海中預想了一遍那個未完成的夢,鼓起勇氣上前一步直接将手纏繞在他的脖頸上。
踮腳。
湊上去。
就在那個吻要落下的時候,傅庭燃瞬間偏過頭去。
這一個小小的動作惹得漆夏瞳孔一熱,她只覺得耳朵邊像是有飛機轟鳴的聲音,耳膜沖破之際,她聽見了一聲冷音。
“漆夏,你該有自己的人生。”
他總是這樣,仿佛高舉道德标準的神,來批判她所有的情感,他總是無聲無息經過她的生命,又風輕雲淡離開。
漆夏松開傅庭燃,腳落在地上,扯出一個笑,“這麽經不起玩笑嗎?小氣。”
她轉過身準備離開,走到門邊才強擠出笑來,“對了,我的那部戲拍完了,到時候記得看啊。”
說完,她關門離開。
唐姨在廚房忙碌着,看着漆夏神色恹恹出門,心裏面多了幾分擔心。
随後沒有多久,傅庭燃就從樓上走下來,他扶着樓梯,眼神變得有些不自然。
唐姨趕緊走過去,扶着他,問道:“先生,你怎麽下來了?有事情你可以喊我啊。”
“沒事。”
“那位姑娘……”唐姨看傅庭燃不想說,她說了一半便也不再說了,轉移話題,“今天溫醫生打電話來問你的情況了,他大概後天回國。”
“嗯,我知道了,”傅庭燃一手緊緊握着樓梯邊,“沒有其他人打電話來嗎?”
“沒有。”
“你沒事就休息吧,可以明天再收拾。”
“好。”
漆夏走出小區,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黑夜中垂死掙紮着。
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彌散的光影,只覺得恍然一場夢。
傅庭燃說的沒有錯,她該有自己的人生,而這段人生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也絕對不能有關系。
她擡頭看了一眼夜空,整個人感覺如置身龐然宇宙,變得格外渺小,甚至有些難以呼吸。
掙紮了三年,最後她還是要向命運妥協。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三年來從未撥過的號碼。
“喂?是我……”
晚九點十分,一輛賓利停靠在了寂靜的路邊。
漆夏從手機中拔出眼來,壓低了帽檐上了車。
車內開足了暖氣,還充斥着一股上流社會的銅臭味。
她沒有摘下帽子,也沒有擡頭,将自己整個人縮在了角落,抗拒着外界的一切交流。
前座的人終于開了口。
“夏夏,你知道你爸他這三年來一直都在想你,你連個電話都不往回打,你知不知道他怕你沒有錢花,每個月都會往你卡裏打錢。”
漆母一邊說話,一邊示意司機開車。
擡頭看一眼窗外,路邊的燈光越來越亮,也就意味着她要再次跌入黑暗。
漆夏談不上開心,也談不上傷感,總覺得這才是她該有的人生——
爛泥一灘,無可救藥。
“夏夏,你爸這兩天在國外談一個大單子,他說了等你回來就幫你辦個宴會,到時候把傅家的人也請來,你知不知道……”
“我累了,讓我睡一會兒。”漆夏悶悶出聲,将鴨舌帽向下挪了一下蓋住了整張臉。
漆母回頭看了一下,“行,那你先睡,李開,你車速慢一點,不着急回去。”
“是,夫人。”
漆夏是真的很累,也是真的逼着自己睡了一覺。
夢裏,這三年來的光景猶如走馬觀花,一幕又一幕重現,讓她陷入了一個死循環。
在她即将醒來的那一刻,什麽東西墜落在她的臉頰,她想要擡手卻擡不起來,想睜眼也睜不開,任由那東西在她的臉頰上作祟。
她整個人像是一條即将墜亡的鯨魚,在即将接近海平面的時候瞬間失去了平衡,而她唯一的結局就是鯨落。
好想就這樣一直睡下去……
“夏夏……夏夏……”
是誰在喊她的名字,這個聲音從陌生到熟悉,在神思恢複的瞬間,她睜開了眼睛。
視野內出現了漆母濃妝豔抹的臉,她依舊坐在車前座,回頭看着她,目光中帶有審視。
漆夏做了一個深呼吸,看着掉落在自己腳邊的鴨舌帽,彎腰撿了起來。
“拍戲那麽辛苦,以後就不要拍了,你看看你,稍微睡一會兒都能睡得這麽死,等你嫁到傅家就不用這麽累了。”
漆母自顧自地說着,僵硬的五官各自牽動,連笑容都變得虛假,“明天媽媽就安排你和傅少爺見面,這次你可要争氣些。”
提到傅孟冬,漆夏終于徹底清醒,将嘴巴的那些話一絲絲吞下,然後化作一個深呼吸。
她偏過頭,車窗裏忽然多了一張陌生的人臉,心頭微驚。
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竟然連自己都不認識了。
漆夏擡手摸了一把臉,淚痕挂在臉頰上有些微微的黏膩,她使勁蹭了兩下,蹭不掉就也不管了。
反正已經差到不能再差了。
車子停靠在了漆家門外,只不過不是從前熟悉的地址。
她從車上下來,放眼望去,只見眼前的房子又大了一倍。
看來這兩年漆家靠着傅家賺了不少錢。
她沒有心情去管這些,只想找個自己的空間待着。
漆母倒是沒有糾纏她,給她安排好房間就離開了。
漆夏躺在松軟的公主床上,看着布置得如同宮殿一般的偌大房間,只覺得自己還活在那不切實際的夢裏。
她拉上窗簾,關上了燈,試圖讓自己處于無盡的黑暗。
可就在這個時候,枕邊的手機忽然亮了一下。
她沒有管。
又亮了一下,她才将視線轉移。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姑娘,您的包落在這邊了,先生說讓你給個地址,他找人給你送過去。”
漆夏想來,這應該是唐姨的號碼。
她想了想,還是把地址發了過去。
那包裏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其實要不要無所謂,只不過也許這是她和傅庭燃之間最後的交集了。
這天晚上,漆夏一夜沒睡,在天快了亮的時候終于撐不住了,合上了眼皮。
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了,她從床上起來,反應了好久才回神,宛如一個機器去洗漱。
連衣服都沒有換就下了樓,樓下有兩個傭人在打掃,看到她下來都低了一下頭,“小姐。”
她沒回應,只問道:“家裏人呢?”
“小姐是問夫人和大少爺嗎?他們去公司了,小姐要不要吃點什麽,我讓廚房準備。”
漆夏拒絕,“不用,我出去吃。”
她剛想回樓上換衣服,就聽見樓下的人開口,“小姐,傅少爺馬上就要來了,夫人交代了讓你幫忙接待一下。”
漆夏的目光驟然變冷,頓了一下才開口,“知道了。”
她拾級而上,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
果然,她還是做不到。
傅孟冬來得剛剛好,漆夏換好了衣服從樓梯上下來他就來了。
她停在最後一級臺階上,門口的人朝她這邊看了過來,清冷的目光中藏匿着什麽心事。
一秒鐘後,來人開口,“好久不見。”
漆夏的手攥緊,依舊沒有挪動步子,和三年前一樣,心裏升起一股惡寒。
她很清楚,那是本能,出于對傅孟冬的懼怕。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兩個月就要生寶寶了,我盡量在這個月完結。
☆、chapter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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