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因果

過年前夕，丁昆從雲漢市歸來，從丁昆回來起，周紅雲臉上的笑容沒有消失過，奈何遠香近臭，一周後周紅雲就煩了丁昆。

丁昆，一個常年在外曬太陽，導致皮膚黝黑的瘦削中年男人，平日裏和外人嬉皮笑臉，回到家裏鬧翻了天，和周紅雲打得你來我往，對待幾個女兒除了命令就是沉默。

“晴晴，你一天到晚就看小說，再看，就給你撕了，你信不信？”

“二畜生，天天吃泡面，正餐不吃吃歪餐！”

“老三，你去幹什麽，給我老實在家裏呆着！”

“小寶，你是不是又出去玩？你只知道玩麽？”

“周紅雲，老子不想理你，老子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你就是這樣對待我的？”

周紅雲也怒了，“你身為男人，有沒有一點男人樣子，讓你将你媽的碑給立起來，你都不願意去，你還能幹什麽？”

“周紅雲，你不會自己去？”

“我自己要是能去，還要你去，別人都是大男人搞這些，你呢？天天往床上躺，你怎麽這麽懶？”

“我懶，我懶，我有你懶？”

“我懶？娃是誰養的？這個家是誰當的？”

丁小箋默默的喝酸奶，吃面包，酸奶是周陽輝提來的，面包是丁昆從雲漢市帶回來的。

面包放的太久，有點硬了。

丁興學悄悄的出現在門口，嘿嘿笑道，“三姐，我要告訴老媽，你偷喝我的酸奶。”

丁小箋挑眉，用手指指着門外，“盡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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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興學趴在丁小箋的桌子旁，有點怯怯的，“爸爸和媽媽天天吵，吵得我耳朵都疼了，三姐你是怎麽忍下來的？”

丁小箋手裏的筆暢快的旋轉着，“聽多了，自然就成習慣了。”

丁小箋三十歲時，這夫妻兩依舊吵個不停，互相看不慣，除了在一起吃，你過你的，我過我的，連床都分了。

更別說現在這夫妻兩正處于人生的尴尬期，往前數是青蔥少男少女，往後看是更年期的大叔大嬸，內心肯定不甘心，想在最後的年輕歲月裏搏一搏。

丁興學佩服了，“三姐你真厲害。”

丁小箋看着白嫩活潑的丁興學，在心裏暗暗嘆息一聲，道，“老爸老媽他們……是這樣的，你不要摻和進去，現在的你，最重要的是你的學習，小寶，你馬上要去東樂區上初中，你要抓緊時間适應。”

丁興學不解，“三姐你說的話好奇怪，适應什麽？我又不是成績不好？”他想到熱鬧繁華的東樂，心裏隐隐有了期待，“好想早點去啊……可惜段朗他們都不去東樂，只有我一個人去……”

丁小箋憶起丁興學以後的崎岖道路，難得說了一長段話，“衛生，學習，吃飯，花錢，交友，你的一些生活習慣，不能再像家裏這樣了，東樂那邊可不像這裏，不是每個人都是段朗，憨厚老實，為了交朋友纏着你，也不是每個人都是你媽，無條件的寵你站在你這邊，你要學的東西有很多……”

丁興學聽的不耐煩，“三姐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和段朗玩怎麽了？他願意扒着我，我趕他走，他都不走，他願意為我花錢，還有老媽，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她偏心我，所以你心裏有意見。”

丁小箋半響沒說話。

丁興學不滿的奔了出去。

丁小箋自嘲的笑了，“種下什麽樣的因，就會結出什麽樣的果。”

在這樣的家庭下長大，丁興學被徹底養廢，丁小箋曾經三番兩次的想幫助這個弟弟，但是周紅雲每次都不同意，她不願意自己的兒子吃苦吃虧，硬生生的嬌慣成了一個沒有擔當沒有想法縱然連一份養活自己的工作也找不到，但一心認為自己很了不起的壞脾氣媽寶男。

男人無法寵壞男人，寵壞男人的只有女人。

其中之一叫奶奶，其中之二叫媽媽，最後一種叫妻子。

丁小箋坐在段晶晶面前，寫着日記。

段晶晶停筆，沉吟半天才小聲喊道，“丁小箋？”

“嗯？”

“我感覺你離我們好遠哦……”

丁小箋的筆跟着停下來，擡頭看着段晶晶，問道，“為什麽這麽說？我不就在你對面嗎？”

“不是說這個，而是……我覺得你變了……變得我都快要不認識你了？”

丁小箋笑着用手指彈了一下她的額頭，“是變漂亮了還是變醜了？”

“哎呀，其實衛蘭也和我說過，你現在改變太大，小說也不看了，讀書比段思淼都拼命，平時話也少了，即使說話，說的話我們也無法理解，你是怎麽了？”

“那你覺得我是變好了，還是變不好了？”

段晶晶想了一下，道，“大概是變好了吧……”

丁小箋笑道，“那就行了，發生了一些變故，讓我明白了一些事情。”

段晶晶小心問道，“是因為你家裏嗎？”

丁小箋想了想，“算是吧。”

段晶晶不滿，“你看，好吧，行吧，算是吧，也許吧，可能吧，你說話永遠都是這種口氣，聽着真讓人不爽！”

丁小箋摳弄自己那頭如鋼板的頭發，自我檢讨了下，“這樣啊，我以後盡量注意這些。”

作為一個職場人士，曾幾何時，也很讨厭這種像是敷衍的話語，後來經歷的多了，認識的人多了，才明白裏面深深藏着的無可奈何和自嘲的姿态。

身體是年輕的身體，心卻難以釋懷。

這是不應該的。

不然，她豈不是浪費了這大好的青春？

丁小箋拍拍段晶晶的頭，笑道，“有部分我家裏的原因，還有一部分是我自己的原因，也別管這些了，晶晶，現在的我們，以學習為主。”

段晶晶有點小憂傷，“你以為我不想學習？我又不像你，腦袋瓜子轉的那麽快……”

丁小箋，“事實證明，天賦很重要，但堅持卻比天賦更重要，來吧，小晶晶，哪裏不懂，小姐姐來教你！”

段晶晶羞澀的笑了，“讨厭~你比我還小呢！”

過了一會，衛蘭也來了，丁小箋把自己做的思維導圖拿出來，對兩人道，“離中考還沒得六個月時間，辛苦是辛苦，但努力過了，奮鬥過了，不讓自己留遺憾才是最重要的，來來來，我來幫你們梳理一下知識點，好好的把腦袋裏面的知識串一串，先串語文吧！”

衛蘭睜大眼睛，好奇問道，“這大綱真的有用嗎？”

丁小箋挑眉，“有用沒用，等會就知道了。”

事實證明，思維導圖這東西是真的有用，哪個知識點掌握牢固，哪個點薄弱，很快就能找到那個點。

比如衛蘭，現代文理解很棒，文言文不行，比如段晶晶，除了作文一切OK，最後再說丁小箋，一切都很好，除了要麽畫蛇添足，添加一段自己莫名其妙的理解，要麽言簡意赅，摳幾個得分點的詞彙，簡單的令人發指。

這毛病已經讓語文老師說了好幾遍。

梳理一遍，針對個人的薄弱點進行訓練，再梳理一遍，再訓練。

這樣的日子是短暫的，随着春節的到來，她們三人不得不提前結束。

春節，是所有小孩最喜歡的一個節日。

對于丁家，卻是吵皮拉筋的日子，周紅雲天天發飙，丁雨晴神龍見首不見尾，丁雲露天王老子也不管，丁昆天天往外閑逛，在家裏耀武揚威，丁興學和他好朋友玩的歡暢。

誰做飯，誰買菜，誰洗衣服，仿佛變成了天大的事，都可以拿來吵一吵，以此來發洩久藏于心中的不滿與憤懑。

吵的丁小箋受不了，一聽見周紅雲和丁昆的聲音，恨不得拿個榔頭把這個家砸成稀巴爛。

終于，吵到了二十九這天，丁小箋看丁昆躺在床上，喊道，“爸。”

丁昆的視線從電視機移到丁小箋身上，沒好氣道，“幹啥？”

“沒衣服穿了，你有錢麽？”

丁昆罵罵喋喋，“你看老子是有錢的樣子嗎？找你媽媽要！”

“我媽不給。”

“那你也不能找我要！我哪裏有錢？”

“一百也沒有嗎？”

“還一百呢，十塊都沒得，找你媽媽要去！”

丁小箋又去找周紅雲，周紅雲一聽她要賣衣服，那話說的別提多難聽。

但下午，周紅雲還是把家裏的幾個孩子帶到東漢區的服裝街上。

土石村離東漢區一個小時的路程，客車就像沙丁魚罐頭，人擠人。

周紅雲還和這些街坊鄰居聊天，那表情，竟然也帶着笑。

“是啊，帶孩子一起出去買衣服，這不是過年嘛……四個孩子……對，男的根本就不管，還不是我一手拉扯大的……辛苦啊，當然辛苦……不過再怎麽辛苦也不能苦着孩子……是啊，還是東樂區的選擇多一點……”

丁小箋和丁雲露坐在一起，丁雲露不屑冷笑，“煩的很。”

丁小箋看着窗外縱橫交錯的阡陌田野，冷風從偷偷開了一條小縫的窗戶吹在她臉上，給她增添一層暫時的超脫之感。

因為過年，東樂區同樣人擠人，丁小箋看中一件黑色的棉服，又厚又軟，穿在身上很舒服，可惜需要一百多，周紅雲沒有同意，給她拿了一件六十元的紅色棉襖，又大又笨拙，還賊硬。

周紅雲很滿意，“這樣你就可以多穿幾年了。”

丁小箋，“……”

又分別給每個孩子買了一雙三十元的靴子，這才慌裏慌張的往家裏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