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天空之城(三)
出去采果子的那一天,宗原和阿道一大清早就起床了,洗漱好了弄些吃的填飽肚子,然後又帶上武器跟一些繩索之類的工具,還有兩只大麻袋。
“對了,你帶燈了沒有?”出發前,扶顧又跟宗原他們确認了一下。
“沒帶啊。”宗原一愣。
“地道裏黑得很,趕緊回去拿吧。”聽扶顧這麽說,阿道三兩下爬過天橋翻進自己屋裏頭把燈拿了出來。
憐嫂和阿提雖然都不出門,但是他們還跟大家一起走到集合的那個大屋頂,看着扶顧跟衆人離開。
地道所在的房子,就是這裏的人們每天聽大和尚講經的那一棟。他們沿着樓梯只能走到五樓,五樓以下,就是空蕩蕩的一片,樓梯和樓板都已經被拆得差不多了,就剩下幾堵承重牆和幾根柱子。
宗原站在上面往下看,黑壓壓的一片,什麽都看不到,四面的窗戶都已經被堵死了,搞不好連牆壁都被加厚過。
衆人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繩梯,綁在樓層裏的一根柱子上,大家一個一個地爬下去,悄無聲息的,宗原看着那些人一個個淹沒在黑暗中,不禁産生了一種錯覺,仿佛這一下去,就是兩個世界了一般。
等先下去的人把手裏的燈打開之後,宗原才能大抵看清下面的情況,那是一個建築垃圾堆積而成的世界,好多破碎混凝土塊,基本上能用的東西都已經被人挑出來了,剩下的就是這些灰撲撲的土塊。
宗原從繩梯上慢慢往下爬,等他到達地面之後,阿道也很快就到了,他們是最後兩個,上頭還有幾個人,他們是不下來的,收好繩梯之後就離開今天大約有半數的男人出去摘果子,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另一半的男人再出去,這麽輪流幾天,山上的果子差不多就該被采摘完了。如果出了意外,他們起碼還能剩下一半的男人,那些活着的人,會替死者照顧家屬,相互照應着繼續活下去。
底樓的地面上,被清理出小小的一塊平地,有一個下水道的蓋子被掀開放在一旁,前面的人已經先下去了。宗原也從那個洞口爬了下去,還是繩梯,下面的洞口并不大,直徑大約一米二的樣子,人在裏面爬行,還算是能伸展得開。
爬了大約有四五米左右,下面就是一個可供一個人貓着腰通過的隧道了,但是想扶顧這樣的小個子,還是可以在裏頭通行自如的。宗原摸了摸牆壁上的泥土,跟他們家樓頂上的土質有點像,看來這些人是一點都不帶浪費的。
隧道裏人影撞撞,大家手裏拿着燈在裏頭一晃一晃地行走,影子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宗原和阿道還是跟在後頭,他們兩個只有一盞燈,阿道就讓宗原拿着,宗原知道阿道不怕黑,就沒跟他客氣,但他覺得既然自己拿了燈,就應該走在最後頭,可是阿道不同意。
“我不喜歡讓你待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阿道堅持道。
“啥看不見……”
宗原剛想反駁,就被走在前頭的扶顧扯了一把,他不明所以地看過去,扶顧先用食指比了比自己嘴巴,然後又指了指頭頂的方向。
宗原豎着耳朵聽了一會兒,果然聽到有動靜,類似于垃圾桶之類的東西在地上翻滾的聲音,看來他們現在跟喪失們,離得并不遠。宗原再不敢大聲說話,阿道願意走在後面,就讓他走在後面吧,這個問題可以留到晚上再跟他慢慢讨論,這家夥現在是把自己當女人了還是怎麽的?
他們在地底下行走了大約有兩個多鐘頭,宗原因為塊頭比較大,這個隧道對他來說顯得尤其狹窄,貓着腰走了兩個多鐘頭,他覺得自己的腰都快折了。
當然,如果昨天晚上不做激烈運動的話,情況也許會好一點。
出了洞口,宗原只覺得精神一振,自從進了石頭城之後,他已經有多年沒有見到過眼前這般青山綠水的風景了。前陣子坐在熱氣球上面飄着,大概也是見過幾座山的,可惜他當時身體不好,完全沒有看風景的心情。
在出口的不遠處,就有一條潺潺的小溪流,不遠處還有青山,眼下正是秋高氣爽的好時節,山上好多紅的黃的樹葉,看着十分養眼。
這一行人都沒有觀賞風景的心情,蓋好隧道口的井蓋,然後又弄了一些幹草之類的作掩護之後,就馬上向前面的大山進發了。
山路陡峭難行,他們一邊爬山一邊收集野果,在經過一片竹林的時候,很多人都進去砍竹子,宗原他們雖然不知道緣由,但還是跟着砍了一根大約兩米長的竹棒子。
遇到一顆山棗樹的時候,大家就把手裏的麻袋鋪在地面上,然後揮着竹棒打山棗,這棵樹有點高了,他們就用一根繩子把兩根竹棒綁在一起。山棗從樹上掉下來,就落到草地上的麻袋上面,而不會四處亂滾掉到草叢中無處找尋。
這山裏的山棗倒是挺多,可惜個頭太小,不好摘,而且聽說不好放,拿回去就得趕緊處理,不然爛得很快。
這片大山遠遠看着還是十分秀美,但是走近了才知道,其實土地很貧瘠,山上石頭多土壤少,也就是因為這裏的植被沒怎麽受到破壞,從石頭縫裏頭長出來的小樹苗,經過幾十年幾百年的茁壯成長,好多也都長成了參天大樹。
山上野草長得很茂盛,一個不小心就容易踩空,宗原他們在隊伍的後頭,只要跟着衆人的腳印走就可以了,倒也并不覺得十分艱難。
上午十點多,他們翻過一個小山包,進入一片地勢平緩的山坳,這裏原來是果園,不過現在雜草叢生,已經快要看不出它原來的面貌了。
大家放下手裏的東西,各自收集起果子來,宗原跟阿道轉了一圈,發現這裏種着的,大多都是核桃,在一棟小木屋邊上,還種着幾棵板栗,但是顯然長得不怎麽好。
大部分人都沖着核桃去了,宗原決定打點板栗回去,他們把樹下的野草踩一踩,然後揮着棒子打起了板栗。打了兩棵板栗樹之後,他們也去打了一些核桃,在營養價值上,核桃還是比板栗高出不少的,何況是核桃園裏的幾棵歪脖子板栗。
中午到時候,這些人就在核桃樹下稍微休息了一會兒,喝點随身帶來的水,啃幾顆生核桃,湊合着也就是一頓了。
下午兩點鐘,大家把打來的山果裝在麻袋裏,然後往竹棒上一捆,就挑在肩膀上踏上了歸途,宗原和學着他們的樣子,結果沒挑一會兒肩膀就破皮了,阿道也沒比他好多少,還好這兩人采摘的果子不多,兩個人的加起來也才一擔子,還可以輪着各自跳一會兒。
都說上山容易下山難,饒是像阿道這樣的高手,挑着擔子走下坡路的時候,一個不小心還是踩滑了一腳,虧得他身手好,及時抓住了邊上的一棵樹,才沒從山上跌下去。
“咋樣啊你?”宗原連忙過去扶人,剛剛他就說要把擔子接過來了,但是阿道說什麽都不肯。
“沒事。”阿道拍拍屁股站起來,又去拿擔子,但是宗原說什麽也不讓他繼續挑了。
“你休息一會兒吧,我來。”
“還是我來吧,你不是肩膀疼嗎?”都磨破一層皮了,能不疼嗎?
“你看看自個兒肩膀。”
宗原把上衣脫了疊成厚厚的一塊,墊在肩膀上挑起擔子就走。阿道依言看了一下自個兒肩膀,得,都出血了,他咂咂舌,乖乖跟在宗原後頭。
休息的時候,扶顧看了看宗原肩膀上的衣服:“怎麽樣?以前沒挑過擔子吧?”
“是啊。”宗原仰頭喝了一口水,清亮的水滴從他嘴角溢出來,沿着下巴落在精壯的胸膛上。
“剛開始就這樣,等它結個幾層老繭,自然就好了。”扶顧說着還揮手在宗原後輩扇了兩下。
“呵呵,還得适應适應。”宗原笑呵呵地回答。
“你們以前待的地方,是啥樣的啊?我看你好像沒怎麽幹過重活的樣子。”
“就是幫別人幹點活,不用挑東西。”宗原笑着敷衍道,他不想讓這個地方的人知道,自己以前就是靠屠殺喪屍過活的。
“啥活兒啊那麽好?”
“也沒多好,就是……”宗原正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呢,那邊就有人喊扶顧了,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快把衣服穿上。”扶顧一走,阿道就湊了過來,非要宗原把肩膀上的衣服拿下來穿上。
“怎麽了?是不是有印子?”宗原立馬在自己身上翻找起來,最近他總是三申五令讓阿道小心再小心,就是不能在他身上留下印子。這裏的人每天都念經打坐的,他們就算不跟這吃齋念佛,好歹也尊重一下鄰居不是,每天帶着一身的紅印子到處亂晃算是怎麽回事?
“沒有。”
“還好,吓我一跳。”宗原道。
“把衣服穿上吧,不然又感冒了。”阿道锲而不舍。
“沒事,你看天上太陽大的,我都出一身汗了。”
“那也會感冒。”
“都說沒事了,你能不能不這麽婆婆媽媽?”
“把衣服穿上。”阿道的口氣有些強硬起來。
“你小子今天是抽的什麽瘋呢?”宗原也不耐煩了。
阿道先是不說話,然後突然就撲過去就在宗原胸口啃了個牙印出來,宗原怔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連忙把他推來:“草,你想幹嘛?”
“……”阿道看着他不說話。
宗原看了看人群,見大家都在整理擔子準備出發,沒人注意他們這邊,就背過身把衣服給穿上了。
接下來的路上,阿道挑着擔子怎麽都不肯放下來,肩膀上的衣服都被染紅了一小片,同行的人都說這孩子真能吃苦,知道體諒哥哥身體不好雲雲,宗原剛來的時候是昏着的,他們都看見了。
他們這一天運氣很好,在山上的時候一只喪屍都沒有遇到,回到河灘上的時候,遇到了兩只零散是喪屍,幾個人合力,三兩下就把它們幹掉了。
進入洞穴之後,宗原才發現裏頭已經有一些女人和半大孩子等在那裏了,男人們卸下擔子,一麻袋一麻袋地把東西往裏頭傳,也不怕跟別人的拿混了,也不計較自己家的東西是不是比別人少,拿到大包的麻袋是不是虧了。
貓着腰搬着一只大麻袋走在狹窄的隧道裏,真的是相當辛苦,宗原和阿道兩個人依舊走在最後,各自在咯吱窩下夾了一只麻袋,因為他們兩個人身材比較高大,原本這個洞穴對他們來說就太矮了,再扛一只麻袋根本無法前進。
後來阿道還是把宗原身上那兩把刀給拿過來別自己腰上了,宗原現在有個習慣,上哪兒去都愛把刀給帶上。
這一次一起出來的男人們,大多也都帶着自己趁手的武器呢,雖然累贅,但是關鍵時候不能少了這些東西。一把大刀放在身上,來來回回地背着跑,平時看着聽多餘的,但是只要有一天用上了,他們賺回來的,很可能就是一條命。
走完漫長的甬道之後,他們先把那些果子綁在繩子上,讓上面的人一袋一袋拉上去,然後自己才從繩梯上爬上去。再次爬上屋頂,他們這一天的旅行總算是結束了,雖然很累,但是也算是弄回來不少東西了。
宗原看了看地上的兩只大麻袋,又看了看低着頭正在摘菜準備做晚飯的阿道,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但是他今天太累了,懶懶地有些不想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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