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2)

法,她來探望聶寒山一般也都會留一兩個月,老頭不會起疑。

但時間久了,誰都不好說。

傷後頭一次回去上課,手臂上夾板還沒卸。因為之前解釋說是小車禍,人在老家,傷勢不重,相熟衆人都沒機會探望,眼下提議請他吃飯,慰問一番。

一波人算起來有十來個,吃一桌都得擠一擠。不過都是同專業,在同間教室上大課,召集起來也方便。下課後互相等,時間拖長了些,成了墊底走的幾位,一大夥人擁着溫酌言往外走,險些撞上從樓梯拐角轉來的人,虧得溫酌言剎腳及時,否則挂在脖子上的傷臂還得遭殃。

道歉的話已經到了舌尖,才發現是梁孝誠,背了個書包,手裏捧着幾本書。新傳樓有專為本院學生開設的考研教室,不會是來看書,估摸着是找人。

對面教室出來幾位姑娘,走廊風太大,門“哐當”一下砸上,又飛快彈開,把走在最末的小個子吓得一蹿,立馬撲到前邊姑娘背上。走在前的幾位回頭調侃,幾人吵吵鬧鬧從梁孝誠背後過去了。

走廊重新安靜下來。

溫酌言先動了步子,率先從梁孝誠身邊繞過去,身後衆人也效仿着跟上來。

到樓下大廳,許博啐了一聲:“賊。”

溫酌言笑起來,往他頭上拍了兩下。

十一月底,正式入冬。

聶母經常偷偷關空調,又喜歡在沙發上打盹,溫酌言特地在長短沙發上都放了毯子,以保證她伸手就能摸到。然而老太太心境越來越差,越差就越愛發呆,常常忘記拉毯子,溫酌言下班下課回來,總見老太太歪着頭倒在沙發背上打鼾,而電視裏還在播報寒潮入侵的最新動向。

不愧為母子,溫酌言邊給老太太蓋毯子,邊回想夏秋之交時聶寒山把空調開到十六度,穿黑背心加四角短褲大咧咧躺在沙發上聽新聞的場景。

從剛見面到現在,不過一個多月,聶母已經明顯老了幾歲,也不知是不是讓事情給磨的,睡眠也淺了。溫酌言蓋毯子的動作很輕,卻聽鼾聲驟然卡殼,然後見老太太下巴一點,醒了。

“這麽晚吶?”

溫酌言道:“加班,張阿姨走了麽?您回房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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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道:“你去醫院了嗎?”

溫酌言一頓,道:“今天沒去,明天下午我空出來陪您去探視。”

好說歹說,總算是哄回客房去了。溫酌言去廚房填肚子,飯菜都在電飯煲裏保溫着。

第二天的确空出來了,不過是請了一整天的假,後天去外地參加一場展會,楚骁親自帶班,在随行之中點上了他。溫酌言當時一口回絕,他素來聽之任之,楚骁大概始料未及,一連三天都沒給好臉色。最後是解思來電話勸,告訴他機會難得,楚骁是真心看重他,聶寒山和聶母這一邊都有關鶴夫婦、舒意他們幾人照看着,一有情況立即給他消息。

等老太太小憩醒來,溫酌言給她說了出差安排,前者情緒寫在臉上,登時不太高興。溫酌言便坐下來陪她聊到睡前,聽聶母講小時候的聶寒山,他又給聶母說自己與聶寒山。氣氛稍微緩解,老太太耐不住又問:“不去不行啊?”

溫酌言笑笑,她便也不再追究。

上午沒陪聶母,先去醫院拆了夾板,然後以上班為由去了刑母那裏。

因為那番情緒,複查過後都沒去探望刑母,倒是老人家幾番來電話問候,如此一來,溫酌言心裏那一點不快也淡了,能夠理解聶寒山和關鶴的心情,這樣一個純粹善良的老人,他實在無法過多遷怒。

繞路做了一番采購,從食品到生活用品,再到新衣,都給老太太添置了一些。既然到了店裏,就給聶母也買上,花了點錢讓送貨上門。他不愛花錢,之前聶寒山給的那張卡,除開他自己和師林的醫藥費、新手機的花費,沒有任何開銷,眼下拼上自己實習以後的積蓄,消費起來綽綽有餘。

他就一只手方便活動,背上背個大包,右手一口氣拎三只口袋。按門鈴沒空手,便把口袋先放地上,手還沒往上探,手機忽然響起來,于是又手忙腳亂地摸索,待手機翻出來,門也開了。

保姆面露訝異:“小溫?怎麽這麽多東西,也不提前說一聲。”

彎腰從地上提起東西就招呼他進去。

溫酌言朝她回笑,心神不寧地客套兩句,聽到說刑母在睡覺,于是說到陽臺接個電話。

警局打來的,這段時間兩方聯絡較少,于是溫酌言預感更強,捏手機的手指都發痛。

果不其然,邢允落網了。

那警官是專案組裏年紀最小的,比溫酌言大不了多少,語氣歡快,說現金沒找到,但邢允多半也已經臨近精神崩潰,一進審訊室就連犯罪同夥一起全招了,目前另三位也進入最後搜捕階段,感謝當事人和親友的大力配合,結案近在咫尺。

溫酌言朝客廳瞟去一眼,保姆把禮品都碼到了沙發上,正忙翻櫃子給他泡茶。

他壓低音量:“可以稍微做些了解麽?”

小警官從簡做了一番講解,與溫酌言和關鶴的猜想相差不大。

“賭債是進局子之前就欠的,都是高利貸,利滾利,到他出來的時候已經算不清了。說去找了聶先生,對方拒絕幫忙。他壓根弄不到那麽多錢,跑路以後東躲西藏,還是被人給揪了出來,然後過的就是三天兩頭挨揍的日子。自認了解聶先生的原則底線,篤定求他也不會有結果,就生出這麽個念頭來。”打火機響,小警官大概點了支煙,聽筒裏傳來吐氣聲,“欠的債遠不止勒索的這些,怕要得太多以後聶先生拿不出,反而鬧大。那幾個同夥是老相識,都是跟他處境相似的,照他的說法,四人原本說好拿到錢就散,結果另三個瞞着他多備了一輛卡車,面包車是劫持你的那一輛,從小樹林出去,立馬改道來追你們了。”

溫酌言沒吭聲。

小警官又笑:“也算還剩點良知,翻車以後同夥要來确認你們是否死亡,他發飙跟人動起手。放錢的行李箱在面包車上,另三個不是他的對手,先讓他打傷,然後見他開着面包車跑路,立馬去追了。”

溫酌言開口:“我們命大。”

小警官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溫酌言笑了笑,想了一下,沒立即給關鶴發信息,不過以他的門路,興許在邢允剛被逮捕時就接到消息了。

保姆已經把茶泡好,溫酌言在客廳坐下,把手捂到茶杯上。保姆問起他左臂上的傷,溫酌言答稱打球賽摔了一跤,“刑阿姨最近睡眠好了?”

前幾次更早來,老太太已經到院子裏曬太陽。

保姆低頭削水果,咕哝似的道:“還不是什麽勞什子寒潮害的,天氣一冷,身體更壞啰。”

頓了頓,“聶先生是好人。”

溫酌言低頭啜了口茶,水溫偏高,暖到胃裏。

“聶哥重情重義,只是運氣不好。”遇上些狼心狗肺。

保姆多半沒聽明白,像模像樣地嘆息一聲,接不上話。

近些日子刑母開始信佛,電視櫃上放了一只黃銅雕花香爐,三柱玫色的香燃去一半,煙霧似蜿蜒的繩索往上延伸,消散在釋伽牟尼佛慈和的雙眼之前。

溫酌言出差期間,又一位犯罪嫌疑人被逮捕歸案。

展會統共兩天,然而楚骁與展會上的生人熟人應酬,一來二去又花費兩天,趕上寒潮帶來的一場大雪,航班停運。為此,楚老板難得慷慨一把,親自掏腰包請随行幾人大吃大喝幾頓,還放行讓自行出門轉一轉。然而大雪天,別說去景點,連幾位女同胞都打消了逛商場的念頭。那天晚上為一頓火鍋,衆人披着一身風雪回來,溫酌言進空調房時哆嗦都沒打停。和攝影師同一間房,對方年長十餘歲,溫酌言便把浴室先讓出來,到底是扛不住冷,攝影師客套兩句便先洗澡去了。

這一趟來連羽絨服都沒帶,還是臨時去買的。

溫酌言脫去限制行動的外套,拉開行李箱,翻出感冒藥,加了些量放進嘴裏直接吞了。然後打開電視機,爬進被窩裏換臺,這個時間點正是各臺黃金檔播放期,翻來找去不是抗戰劇就是家長裏短。

攝影師一個澡沖了半個多鐘頭,電視無聊,溫酌言不知不覺睡了過去,最後還是讓人給叫醒。長輩滿目關懷:“暖一暖身體再睡,別感冒了。”

讓他說中,溫酌言第二天就發高燒,醒時人在醫院,攝影師守着他,說是肺炎。又是咳嗽又是持續高熱,手臂骨折還未痊愈,這一癱就是一個禮拜。好心好意帶新人出差豐富經驗,鬧出這麽一茬,楚骁估計腸子都毀青了,但畢竟還有解思和聶寒山的情分在,親自帶了禮品來陪了幾次。

倒也不是為他留下來,之後幾天大雪演變成暴雪,雪災導致附近村寨出事,公路堵了,鐵路停運,一行幾人算是困在了市區裏。溫酌言睡的時間多過醒時,情況都是聽輪番來照看的同事在說。關鶴等人以及盛敏華一幫人都來電話問候,紛紛叮囑他安心養病,就算路通了也別着急回去。聶母與他通電話時間居然是最長的,念念叨叨數出不少偏方,要他請同事去找,溫酌言一一應下,剩餘時間又用來寬慰老太太。

溫酌言還是比較相信意志論的。

以他的身體情況,癱上這種病估計少說半個多月沒法脫身,可燒卻在鐵路通車那天退了。與之相伴的消息是綁架案所涉嫌疑人全體落網,小警官又在電話裏與他絮叨一番,聽說他趕上雪災和肺炎,又懇切慰問。

生病的人神經脆弱,溫酌言較之上次話也多了一點:“我在想回來以後是不是該去求個平安符。”

小警官笑道:“你還信這個?”

溫酌言抿了抿唇,望着天花板,眼珠子轉了一圈,“信啊,怎麽不信。”

小警官道:“也對,去去黴運,聶先生那剛醒,你這又病成這樣,說起來我奶奶……”

仿佛盛敏華和許博的結合品。

腦子裏跳過這麽一個念頭,對方說了些什麽也沒聽下去,眼睛仍盯着天花板,伴着小警官聲音背後的喇叭聲,眼廓慢慢張大。

“聶哥醒了?”直到小警官快說完,才輕飄飄打斷。

大概意識到說錯了話,那頭聲音中止,相隔多時才道:“前些天醒的,昨天轉普通病房了……或許是怕你急着回來?”

溫酌言道:“我明白,謝謝。”

替小警官保密,也為不辜負關鶴等人的良苦用心,溫酌言又留了五天,通電話時假作不知。攝影師自發留下來照看他,溫酌言也争氣,恢複非常好,又請前輩吃了頓飯。

天已經放晴,臨走前在網上打聽了當地寺廟,前去求了兩張平安符。攝影師也覺得這一趟來得倒黴,給全家人各求了一張。同事幾個月,還不及這麽些天相處下來感情深,在酒店住的最後一晚上攝影師大為興奮,滔滔不絕講了一晚上他那位三歲的小女兒。

溫酌言扛不住,後來是瞌着眼聽,再然後也不知是夢是醒,感覺窗外又下雪了。

起飛地是陰天,降落的地方倒是晴空萬朗。

但氣溫低是事實,正是中午,一出機場大廳,張嘴就是一口白氣,穿毛衣加羽絨服也不覺得熱。攝影師是妻子開車來接,兩口子也算是小別,所以溫酌言起初謝絕對方的邀請,打算去買大巴票。奈何扛不住妻子的熱情,行李也被攝影師搶過去往外拖了,再客套未免過火,只好答應。

說的是醫院附近的某個路口,停車前攝影師妻子道:“離附一院近啊,小病小痛倒是方便了。”

溫酌言笑道:“可不就是沖醫院挑的麽?”

攝影師道:“別就指望醫院了,年紀輕輕還是打好基礎最重要,平常多鍛煉。”

溫酌言點頭,又沖兩人道謝,站在路邊目送車子離開,然後拖起行李箱順着街邊走,一邊給主治醫生打電話。

行李箱不重,溫酌言卻覺得費力,拖了個累贅想再快些也難。十多分鐘的路程,他一直把臉埋在圍巾裏,進住院部大廳時還是小咳了一陣,于是在一樓電梯外多站了一會。

十五樓,電梯直線上升,把心髒也帶到喉嚨口似的。

電梯門一開,讓一位坐輪椅的老頭先出去,他緊跟在後邊,查看路口牆面上的指示牌,一個右轉彎,步伐逐步放慢了。十五樓都是套間,隔音好,走廊上也少見病患,溫酌言挨個數門牌號,在1509外邊停下。

身體已經汗涔涔的,他用手背抹去額頭上的汗,随後才叩門,叩了兩下就停。

等待時間短到忽略不計,門“咔嚓”一下打開,露出關鶴的臉,這張臉不出三秒就寫滿詫異:“回來了?”

溫酌言點頭:“都好了,聶哥在睡麽?”

關鶴放在門把上的手漸漸松開,人往後退了一步,錯身讓溫酌言進去。溫酌言往裏走,目光在茶幾上的幾束鮮花上略作停留,而後掃過飲水機邊角落處大大小小的禮品盒,再收歸腳下。将行李箱拖到沙發邊放好,脫去外套,突然聽見悶響,轉回頭看了一眼,關鶴已經不見影子。

溫酌言動作不疾不徐,把羽絨服拍開,往沙發背上一挂,從茶幾上抽出幾張紙巾擦幹淨頭上和手心裏的汗,然後才轉身,走到病床旁邊的沙發椅上坐下。

聶寒山頭上繃帶還未拆,身上的管子倒已經撤了。這會整個人平躺,眼睛盯着他,探出手對他指了指嘴唇,人在笑。溫酌言捉住他那只手,五指嵌入指縫裏,人也俯身對準那張泛白的唇咬了下去。只在下一刻,齒間有輕微的血腥味蔓延開,溫酌言不管不顧,舌頭往對方唇瓣間一鑽,開始在口腔裏大肆掃蕩。交纏的手指也逐漸收緊,骨骼都發疼。腦袋一片混亂,盡管潛意識裏在控制,身體所為依舊透着兇狠,後來感覺一只寬大的手掌放到了自己背上,從尾椎逐漸向上滑動,在肩胛骨中間略作停留,最後落到後頸上,捏了捏那處的軟肉。

纏在一起的舌尖逐漸減緩挑逗,溫酌言心跳稍微平穩了一些,不敢吻太久,把舌頭慢慢退了出來。

沒直起背,臉距離聶寒山的不過三四寸,勉強能保持流暢的呼吸。

身體所限,聶寒山喘得略兇,溫酌言把手放到他胸口上幫忙順氣。交纏的手沒放開,聶寒山用空閑的一只來捏他的臉,“吓壞了?”

帶血珠的嘴唇一張一合,聲音粗糙沙啞。

溫酌言眼廓泛紅,喉嚨跟着一哽,眼淚就這麽湧了出來。

不記得上一次哭是什麽時候,許是相隔太遠,這次才停不下來。

聶寒山起初大概也被吓到,怔忪良久,才伸手把他往肩上攬。溫酌言避開對方肋骨撲下去,能感覺無數碎吻在頭頂上游走,聶寒山又伸手捏他的肩,他腰上的肉,沉悶的聲音随胸腔的震動傳出來:“把我寶貝累成這樣。”

溫酌言心口一窒,想說話,忽然又咳起來。聶寒山忙拍他的背,“櫃子裏有紙杯,先喝點水。”

溫酌言仍舊不動,咳了一會又停了。

後來從聶寒山肩上起來,見那一塊衣料又濕又皺,黏着他的皮膚,把變薄的肌肉都透出來。路上特地向醫生問過,說已經可以适當翻身,當下便去翻櫃子,找出一件幹淨上衣給聶寒山換。既然要換,幹脆就去衛生間找了毛巾,接來一盆溫水給他擦身子。

把人側翻過來,先擦胳膊,發覺肩背比胳膊瘦得更為厲害。溫酌言擡起毛巾,用手指摁了摁他肩胛骨中間的肌肉,“胃管和尿管什麽時候拔的?”

聶寒山淡淡應一聲,随後才意識到他在問什麽。

“前些天,拔了就讓老太太先回家了,老頭電話越來越頻繁。”又道,“走前還念叨你。”

溫酌言不說話,幫他套上袖子,又褪去長褲,換來另一條毛巾擦腿,“拔管子疼麽?”

聶寒山一愣,笑道:“心疼了?”

溫酌言笑笑:“嗯。”

答得認真,聶寒山居然接不上話。

溫酌言垂下眼睑,手掌貼着他的腰摸了緩緩摸到後背,停了一會,“當時在ICU裏問我爸,插這麽多管子疼麽?”

隔着毛巾也能察覺掌下的肌肉驀然緊繃。溫酌言把毛巾放回盆裏,扶住他的背讓他往另一側翻身,然後給他脫左手袖管:“前段時間每天在ICU裏問你。”從水盆裏重新揀起毛巾擰幹,從胸口開始擦,“設想過很多種可能……”

“言言。”聶寒山一把按住他的手腕。

溫酌言低頭看他:“聶哥,你能想象麽,一個和睦的家庭,父親疼愛兒子,兒子把父親當做神靈一樣崇拜,信仰。忽然有一天,父親對兒子做出很奇怪的事。”把手從聶寒山手心裏掙脫出來,繼續給他擦胳膊,他語氣平平,“那天他喝多了,闖進房間裏,壓住我,親我的嘴,我說我不是媽媽,他說沒錯啊,你是言言。”

把袖管套到聶寒山手臂上,給他扣上紐扣,溫酌言低下頭,從背後圈住他的腰:“我覺得惡心,真的惡心,然後就跑了。”

聶寒山兩只寬厚的大手貼上他的手背,嘴巴裏吐出一個字音,又被他搶先:“我去住校,跟人厮混,學喝酒,學打架,他沒來找過我。到了學期末,我媽來找我,說爸爸住院了。我跟着去醫院,才知道是胃癌晚期,他們一直瞞着我。”頓了頓,“我說過,他們是包辦婚姻,沒多少感情,我媽很快又嫁給王堯,我開始想念我爸,從來沒那麽想過他,我夢見他回來……那天晚上遺了精。”

貼在他手背上的手指緊了緊,溫酌言抽出一只手反貼上去,一根根掰開指縫,手指插進去,“我對我爸的感情很複雜,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分不清哪種成分多一點,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每次從王堯手底下把我媽撈出來,我就更想他一點。”頓了頓,他一笑,“如王堯所說,後來我就成了個神經病,想砍想殺,也闖……”

聶寒山捉緊他的手:“都過去了。”

溫酌言笑笑,埋下頭,嘴唇貼到他耳朵上說了六個字,然後聽他的話,不再多言。

關鶴一去不回,就像提前打過招呼,一天到頭除去來打針和量體溫的護士,病房裏再沒出現第三個人。溫酌言問起護工,聶寒山說如果關鶴和解思有空,一般就放人出去溜溜風,不過今天這一溜就沒了音訊。

溫酌言伺候聶寒山吃完飯,又開打開電視換着臺讓他挑,聶寒山大部分時間仍需平躺,只能靠聽聲音,挑了一會便興致闌珊,睡了過去。溫酌言把聲音調低,找了個電影頻道,一整晚都在播王家衛的電影,他靠在陪護床上看,後來合着眼睛聽,聽到金城武經典的鳳梨罐頭獨白時難捱困意,拿起遙控把屏幕關了。

才晚上十點多鐘,北風橫沖直撞,窗門一直哐當響,沒完沒了。溫酌言頻頻翻身,後來想起還沒吃藥,掀開被子坐起來穿鞋,突然聽見聶寒山的聲音。

窗簾拉得嚴絲合縫,病房裏光感微乎其微,溫酌言連對方輪廓都看不清,“吵醒你了?”

聶寒山道:“睡不着?”

溫酌言說還好,然後重新躺了回去。

剛用被子把身體捂緊,又聽見聶寒山的聲音:“王堯打斷過你的腿?”

溫酌言眼廓略微一張。

聶寒山又道:“左腿上那條疤。”

溫酌言道:“他一直記我捅的那一刀,離婚之後找人報仇。我有前科在他手上,我媽不敢報警,就把我送到了外公外婆身邊。”

聶寒山道:“然後就很少管你?”

溫酌言道:“不是的,她一直不願意相信王堯的話。”

聶寒山道:“真的不相信?”

溫酌言沒了聲音。

許久,聶寒山道:“過來,我抱抱。”

陪護床再次傳出一陣響動,溫酌言連拖鞋也沒穿,赤着腳爬到聶寒山的床上。聶寒山慢慢攢動,給他挪出半個空位,又伸出一條手臂給他靠。病床很擠,溫酌言側着身體,小腿稍微一曲,腳踝就伸出了床沿,人只要一個翻身就能滾下去。

已經躺下幾分鐘,忽然又去捉聶寒山的手,捉來就把手掌放到左胸口上。

聶寒山一笑,偏過頭,氣息噴到他側臉上:“幹什麽?”

溫酌言聲音很輕:“都說人心隔肚皮,聽聽我的。”

聶寒山笑意不停:“用手聽?”

“嗯。”溫酌言道,“感覺一下。”

聶寒山像模像樣摸了一會,道:“有點燙手。”

溫酌言跟着笑起來:“嗯。”

聶寒山沒了聲音。

兩廂沉默,各自合了眼,呼吸也漸沉。

溫酌言挪了挪腦袋,眼睛睜開,再重新閉上。

“會不會怕我?”

聲音像一陣風,驀然飄出來,撩到聶寒山的耳根子上。

聶寒山愣了愣:“怕你打我,還是怕我治不住你?”

“怕我變成師林的樣子,”溫酌言道,“從眼睛開始。”

一句話殺出,溫酌言自己都有些意外,居然像是兇狠的撒嬌。

走神只不過三兩秒的事。被聶寒山揉了揉耳朵,然後聽見他在笑:“實話說,就是因為這雙眼睛,當初差點看不上你。”

溫酌言眨了眨眼:“現在呢?”

聶寒山道:“幸好。”

明明看不清,還是仰起頭看了對方很久,直至聽見對方變長的呼吸聲。

楚骁多給溫酌言兩天假,他買了幾件小女孩的玩具去拜訪攝影師一家,以答謝長輩這些日子來的照看,随後就将時間都耗在病房裏。既然聶寒山不方便看電視,他便從家裏背了些書過來,早中晚變着花樣給他讀。聶寒山表現出最大力度的配合,還經常參與劇情讨論,解思和關鶴也說難得,短短兩天已經趕上老聶兩年的閱讀量。

聶寒山身體逐步好轉,車禍的消息也越傳越廣,每天來探病的不計其數。溫酌言白天上班上課,每天晚上來陪,再請關鶴或者解思幫忙把禮品運回去,每天來每天運,每次推開病房門還是能發現新禮盒。

盛敏華和攝影社幾位老部員來探病,溫酌言加班,進門時已經八點鐘,略微詫異。

那頭比他先開口:“不厚道啊小二,出事時候坐的是聶哥的車也不跟我們說?”

玩笑語氣,溫酌言在門口愣了三兩秒,跟着笑道:“不是怕你們質疑聶哥的車技麽,多高大威猛的形象,不能就這麽毀于一旦了。”

衆人笑罵。

“現在不還是知道了麽?”

“嗯。”把背包往沙發上一放,從茶幾提起一袋葡萄,又拿起塑料果盆,“紙包不住火。”

說完就去洗手間洗葡萄,留下一幫人繼續翻白眼。

大概來的時間長了,此刻沒聽見噓寒問暖,話題直接落到了溫酌言身上。都說深藏不露,神不知鬼不覺已經跟聶寒山這麽鐵。又有人說好話,小二這麽能幹的一張嘴,哪有交不到的朋友。

聶寒山應和着:“知道就好,多學學,一個個少滿嘴跑火車。”

“這話就不對了,聶哥。”有人道,“比起老盛,我們這也算知書達理,溫文爾雅的。”

“我操你惡心不惡心……”

吵得不行。

水溫比較紮手,溫酌言把葡萄沖了一遍,然後接了一盆水,挨個摘下來扔進去泡。

畢竟是醫院,聶寒山大病初愈,一幫人也不便久留,不到八點半就告辭。溫酌言起身去送,出了電梯,一直陪着走到大門對面的公交站牌處。聶寒山不在場,幾人肆無忌憚了些,有調侃,有揶揄,一直在拿他和聶寒山的交情說事。溫酌言不動聲色,把人挨個送上公交,回頭聽見剩下的人在提孟淵。

“賀肖?”

“厲害吧,孟交際花都搭上這根線了。”

“聽說是跟賀肖的徒弟比較熟,老盛也認識,對吧……老盛?”

盛敏華一直低頭玩手機,聞言驚了一下。

喊人的道:“我看你今晚就顧着跟手機談戀愛了,又想泡誰?”

把手機塞回褲包裏,盛敏華擡手給那人後腦勺上來了一掌:“管得着麽你。”

确實管不着,車來了,那人與同伴鑽上了車。

站臺上只剩三兩人,中年男人在線路牌下邊抽煙,穿藍白大口袋校服的女高中生縮在椅子上發短信。溫酌言朝馬路盡頭看了兩眼,往盛敏華身邊挪了兩步,腹內嘗試組織語言,正做挑選,先被盛敏華搶了時間:“這他媽什麽運氣,攔車算了。”

恰好一輛空的過來,他一擡手,車靠了邊。幾步跨上前報完地址,坐上副駕駛座以後朝溫酌言擺了擺手:“早點回去,這天是要凍死人。”

溫酌言雙手放下大衣口袋裏,下颌下埋,鎖住他的眼睛看了幾秒。

點了點頭:“回見。”

回程時候走得很慢,放空了心神,兩手揣在褲包裏散步。進了病房聶寒山便催他去燙腳暖身子,溫酌言脫去外套立馬進了衛生間,不多時又出來,端了熱水給聶寒山擦身。手活動到聶寒山的小腹上,照常将內褲與外褲一并褪下,溫熱的毛巾在叢林間徘徊,然後逐漸落到栖息其中半硬的粗大性器上,溫酌言又伸出一手放在手心裏揉搓兩下,聽見聶寒山呼吸陡然加重,旋即手就被握住。

頭頂聲音粗糙沙啞:“別鬧。”

溫酌言埋下頭一口含進去,聶寒山立即兩腿一夾,喉中滾出一陣嘆息。手下意識來推他的頭:“吐出來……聽話。”

溫酌言眯着眼,讓龜頭一直頂到喉嚨深處,再慢慢突出,虛含着龜頭,用舌尖舔舐凹槽,再戳馬眼。聶寒山不易動彈,只有喘氣揉他腦袋的份。估摸着是藥品傷了身,沒多就就扯開他的頭想射,溫酌言把頭頂那只手捉下來攥進手掌心裏,舌頭在莖身上又舔幾下。精液射進口腔,量少,有些稀,溫酌言“咕嚕”一下吞進腹裏。

又帶了書來,都是舊書,溫酌言珍藏的話本集或是武俠傳奇。聶寒山不知是累的,還是本身就不感興趣,聽完一則故事就開始打鼾。溫酌言合上書,拉上窗簾,從雙肩包裏翻出平安符放到聶寒山枕邊,再回到床上,把方才的書扔回舊書堆裏,再從中翻出另一本來讀。

聲音不大。

九點三十,窗戶又被風撞得哐當響,天氣預報說明天市區有小範圍雨夾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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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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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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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