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隋桢:“我……”
付瓊:“路過?”
付瓊和隋桢并肩站在咖啡館門口的屋檐下。
付瓊左手垮了堆袋子,喝了口咖啡:“……還是你有相好的也住在這個樓裏?”
“這個。”隋桢無視了他的話,把手裏的東西遞過去。
付瓊一看,是他的傘。
隋桢道:“還傘。”
“你跑那麽遠就是來還我傘?”付瓊說。
“嗯。”隋桢點點頭。
“……哦。”付瓊沒接,舉了舉手裏的袋子,“沒事啦,我有新歡了。”
隋桢露出了些不知所措的表情:“新歡?”
付瓊把傘拿出來:“兩個小時前剛買的,看,吊牌都沒拆。”
隋桢看着那把傘,肩膀微微松懈:“哦。”
付瓊打量他:“你就是來還傘的?”
“……”隋桢沉默下來。
“那你請我吃頓飯吧。”付瓊說,“本來約了柏沁吃午飯,結果他臨時跑了。”
隋桢淡淡道:“你們國慶還一起?”
“嗯。”付瓊說,“反正大家都沒事兒,就約着逛展了。”
他想了想,又問:“你怎麽知道我住這兒?”
“你昨天說你一直住在這裏。”隋桢道。
“你也不怕我騙你。”付瓊笑笑。
雨在他們說話的間隙還是落了下來。
付瓊忽然覺得,他和隋桢的很多重要的事件之間的串聯好像總是在下雨。
比如這一次,他很難不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隋桢從陽臺爬上來的時候。
但他們倆現在都……長大了,各種意義上。
他們倆向着園區走,外面又飄小雨。隋桢只好撐着付瓊的傘,付瓊倒是如願撐起了他那把新傘。
隋桢來找他,真說高興,也沒什麽高興的,反而有點不知所措的尴尬。
他和以前一樣少言寡語,付瓊以前為了打破尴尬,還會刻意找點話題來說,但現在他也懶得說,掀着眼皮數傘上滴落的雨滴,兩個就一直沉默地向前走着。
他告誡自己,別去深入考慮隋桢為什麽繞了個大圈子來還把破傘,也別深入考慮昨晚他非要留那把傘的意思。這是圈套,這絕對是圈套……
敏感又細膩如他,咖啡店的小妹妹對他表露出一點的意思被他察覺,付瓊會當機立斷地切斷。但隋桢……當他自己深陷這個漩渦很多年,就會一點都看不清對方的心思。
索性不去猜、不去想,自己反而輕松很多。
“姓柏的現在在哪兒工作。”隋桢可能覺得這尴尬還是必須有個人來打破,一只手在兜裏摸了半天,摸出一盒煙來。
“一家設計公司。”付瓊揚了揚手上的咖啡,“經常給tree咖啡做衍生品的。”
“哦。”隋桢點了煙,側頭看他,“挺好,那他有對象了嗎?”
“你真是,這麽關心他幹嘛?”付瓊笑道。
“……”隋桢沒說話,撇開了眼,“沒對象給他介紹一個,省得他成天沒事做。”
“你的相親對象啊?”付瓊開玩笑道。
隋桢沉默下來,沒有說話。
付瓊覺得胃有點難受,手揉了揉肚子。
“要不我請你吃食堂吧。”付瓊道,“我實在餓得走不動了。”
“行。”隋桢點點頭。
付瓊帶着他去他們公司的員工食堂,一整個平層的休閑區域,明亮又舒适的顏色。假日裏也有幾個窗口開放,方便來加班的員工。
付瓊把包背正面,從裏面拿自己的員工卡,一翻翻出了之前沒丢塞包裏的保健品殼。
“……欸。”付瓊拿出來,自言自語,“……忘記扔了。”
“這是什麽。”隋桢幫他托了一把包。
“給柏沁帶的點東西。”付瓊随口道。
隋桢托包的手頓了頓,捏着裏面的殼拿起來看。
付瓊擡眼,還不忘給他安利:“平時加班的話,這個魚油吃了對眼睛好。”
“你還給他買這個?……”隋桢悶聲喃喃道,“你好關心他啊。”
“我也在吃呀。”付瓊把殼子拿來丢進垃圾桶,“正好有特價,就順手給他買了兩瓶。”
隋桢跟着他後面笑笑:“如果我還在,這個‘順手’的人會是我嗎?”
“……”付瓊表情有些微微的動搖,但隋桢看不見。
他轉過頭,對他揚揚自己的卡:“這不順手請你吃飯了?随便點吧。”
兩人吃着飯,聊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付瓊沒刻意去問隋桢現在在做什麽,或是問起他當年為什麽不直播了,現在又在哪裏開直播一類的話。
至少隋桢看起來過得不錯,會拾掇自己,而且輪廓比以前更成熟硬朗,還有種讓人目不轉睛的性感。
他知道隋桢過得不錯,他也過得不錯,就可以了。
切磋武藝,點到為止。
付瓊邊想着,邊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一頓飯吃到一半好像就有點不太舒服了,剩下那一點勉勉強強吃下去,用手不斷開始揉着自己的腹部。
“怎麽了?”隋桢可能注意到他的動作,擡頭問。
“飯吃晚了,有點岔氣。”付瓊笑笑,“一會就好了。”
他們倆把餐盤收了,付瓊在他後面揉着肚子,走兩步就好了一些。隋桢看了他幾眼,幫他把手上的袋子提了道:“真沒事?”
“沒事兒,小事。”付瓊也不客氣,“這幾年胃不知道怎麽了,特別嬌氣。”
隋桢語氣冷冷的:“自己不注意自己身體,吃再多保健品都沒有用。”
“你不也是?”付瓊看他,“昨天看見你就想說了,你瘦了。”
“有嗎。”隋桢說。
說話的間隙,兩人已經從食堂走到了公寓小區的門口。
“不讓我上去坐坐嗎?”隋桢問。
“……”付瓊确實沒這打算,委婉道,“我上面太小了,只有一張床。”
“沒關系。”隋桢說。
付瓊還是搖搖頭,把傘遞給他:“拿去吧,下次不用特地還了的。”
隋桢捏着傘,看着自己道:“那就不欠你了?”
“什麽?”付瓊莫名問。
“你不會再消失了吧。”隋桢又前言不搭後語地說了一句。
“……嗯?”付瓊笑笑,“你在說什麽啊?我從來沒消失過。”
接着他收起笑容:“是你不找我而已。”
付瓊說罷轉頭進了樓道裏,背對着隋桢揮揮手:“早點回去休息吧。”
他上了電梯,按了樓層,回到自己的狹小公寓裏。
站在窗口看了會下面,隋桢好像剛剛走,因為他那把雨傘他認得,在愈發大的朦胧雨景裏,看着那把傘移動着。
中午吃飯吃晚了就容易有這感覺。
回到家裏還覺得胃部絞痛,不太舒服,付瓊回去躺了一會,思索自己這種胃部的奇怪疾病肯定都是實習那陣子的事兒落下的病根。
“哎。”付瓊嘆了口氣,用臉蹭了蹭枕頭。
這一躺不小心就睡着了。
付瓊打了個哈欠起來,晚上八點多了,他坐起來給自己倒了杯水,胃已經好了。
胃好了,又餓了,人類本質是豬。
付瓊準備去樓下超市買點東西,打開了門,嘩啦一聲,發現門把手上挂着一塑料袋兒的藥。
“……這什麽。”付瓊拎起來看。
他翻了翻,好像都是胃藥。
員工公寓要刷卡進出,一般人是進不來的。付瓊下樓走到前臺管家處,問起樓內保安:“大哥,這是誰進樓裏放我門上的?”
值班保安道:“我呀,有個人說給你把藥捎上去,說你可能在睡覺,我去敲你門,好像是在睡覺。”
“……”付瓊低聲道,“是不是一個男的,很高,穿黑色運動外套……”
“對對對。”保安說。
“……哦。”付瓊無語地收好,“謝謝。”
他掂着藥出門,去門口超市晃一圈,邊晃邊給隋桢發了條信息。
——謝謝藥。
隋桢一會回複。
桢總:
——雖然我覺得你家裏都有。
viburnu:
——那你給我買什麽??
桢總:
——讓你來謝謝我。
付瓊嘴角一抽,又覺得好笑又覺得這舉動真誰十幾年如一日的幼稚,他回:
——那我謝完了。
桢總:
——嗯。
viburnu:
——嗯。
付瓊呼出一口氣,把手機放進了口袋裏。
以往見面隋桢可不會這麽粘,不然也不至于那麽久不說話,這一次怎麽回事,不光是粘,甚至有點殷勤了。
……
十一過後,付瓊上班第一天,一個項目部先被主美拎去開會。
“開會。”安妮拍拍付瓊的桌子。
“哦。”付瓊站起來,拿了自己的筆記本,跟着安妮去了會議室。
最近的會議很多,經常在他們的工作間隙加塞,弄得付瓊有點煩躁,因為大把的時間會裂成碎片,相當影響工作效率。
“又要開什麽會。”安妮也在和其他組的組長抱怨,“一天天的怎麽那麽多事?”
“産品要上線了,上面煩躁又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幾天就準備天天加班吧。”另一個人道。
付瓊找了大會議室的後面的位置,這裏看起來特別像他們上學時候上大課的階梯教室,等他們人坐滿,幾個領導層陸續進來。
他把茶杯放好,打開了筆記本。
會議的主旨無非是他們的對手公司鴻翼互娛即将上線的仙俠網游新版本,據說是已經從今年年中開始預熱的颠覆性版本,要開新的種族、新的副本、新的劇情線和新的等級,一旦上線,和他們明年年初即将推出的全新網游是有沖突,且對游戲市場都可能産生巨大的沖擊。
不過,鴻翼和澄鯉的恩怨糾葛年代已久,真要寫出來,或許還能寫成一本十萬來字的企業發家史或是。
相較于十五年的老牌游戲公司澄鯉,鴻翼算是後期爆發的類型,原本只是兩方在商業領域的良性競争,結果某年游戲高峰論壇,鴻翼的老總在會上公開陰陽怪氣澄鯉的新項目抄襲創意,兩方梁子就結下了。
付瓊剛來這裏被發了員工手冊,上面有澄鯉的企業口號:把游戲締造為夢想和藝術。
但進來三年,他已經可以新員工科普這句口號的另一部分就是:“項目可以虧,鴻翼必須死”。
反正這幾年,兩方但凡有什麽項目上線,對方的公關就開始工作了,買黑營銷,拉踩,游戲裏給玩家各種誇張福利來吸引他們別去玩對方的游戲,一種不和對方幹到死不罷休的即視感,導致鴻翼今年游戲新版本快上了,大家都在期待澄鯉會有什麽動靜。
“這次他們對業內都沒有透露太多,沒有媒體先行試玩,全封閉內測,沒有其他劇情或是新種族外露的透露,所以等待的粉絲看見多少我們就看見多少錢,完全就是封閉狀态。我至少相信這是一次針對我們的行動,所以我希望美術和策劃團結在一起,在他們新版本上線之後馬上開始全速推進,用盡全力打造一些能夠針對他們的策略,該修改的修改該該細化的細化,以确保我們的新游戲明年上半年能順利上線。”
“游戲時長算加班,上班時間輪流分析,我們的分析師會全力配合各位,收集需要的數據。這次我們的開年網游大概率和對方撞型,所以全力以赴,都去給我好好‘學習’!”
臺下開始竊竊私語,付瓊打了個哈欠,心道要不要把帶薪打游戲說的那麽清新脫俗。
而伴随而來的又是沒有休止的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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