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八 心向誰燒

蕭齊跪在地上:“奴才身份低賤,不配被主子這樣對待。即使主子和一般女子不同,也不應該和一個閹人過度親近。請主子……把奴才當成牛馬一樣使喚。”

他還是把這些話說了出口,用這種自輕自賤方式和那些碰觸和親吻告別。

蕭齊的脊背輕輕顫抖着,第一次徹底接受了自己身為卑微閹人的身份。

他身上的傲氣和不屈是他僅剩的支撐自我的火把,魏懷恩曾經在它們即将被熄滅的時候拯救了他,又在他的靈魂之中留下了希望。

但是到了這一刻,在聽到魏懷恩從沒有看輕過閹人,甚至同情他們,也理解他們的時候,他根本不能再為自己滿心的癡妄和陰謀辯解什麽,他不配得到她的任何垂憐。

蕭齊以為自己和其他閹人都不同,以為自己從不輕賤自己就天然比那些人高一等。可是他也有了閹人不該有的妄念。

即使只是在心裏想想,都是對主子的大不敬。

他多希望自己是一個平凡內侍,除了侍奉什麽都不會想。這樣他就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不配,也不會被愧疚和自責按在泥裏,再也沒有了仰視她的勇氣。

兩顆覺醒的心隔着重重肌肉筋骨,他不知道引自己的全部身心都向魏懷恩靠近的原因是同類相吸,還以為是污泥見不得皎潔明月,所以連她灑下的月光都要吞吃嘗盡。

主子不懂情愛,自然應該讓水鏡或是其他女官來教。

他算什麽?

他算什麽。

“可你和其他人不一樣啊?你是我親手拉上來的人。”

魏懷恩想摸摸他的耳垂,但蕭齊破天荒偏頭躲了開。

“請主子不要再污了手。”

他跪伏在地,行了大禮,咬着牙重複着:“奴才,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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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懷恩定定地看了他的脊背半晌,收回了想拉起他的手。

“起來吧,本宮還有很多事要交待給你去辦。”

罷了,還以為他有什麽不同,看來也是個被禮法尊卑搞壞了腦子的家夥。

一起嘗試不該有的親昵而築建的超出主仆以外的聯結,此時脆弱得不堪一擊。

不過魏懷恩不會被這些無關緊要的感情困擾,她有很多想法,很多計劃,在這空空蕩蕩的東宮之中,蕭齊總比其他人好用。

“主子要奴才調配大将軍的人?”

聽完魏懷恩整個計劃的蕭齊還是被她的大膽吓到一時無法消化,不過他很快找回了自己的表情,把她的每一個字都記牢在心裏後正色道:“奴才遵命。”

魏懷恩毫不在乎自己剛剛說出了怎樣的計劃,甚至把皇帝也算計進來也沒有讓她有任何慌亂。

頭發已經幹得差不多,她擺了擺手讓蕭齊退下。

“那你就去準備一下吧,明日應該就會有傳旨,今晚不用人守夜了。”

蕭齊跪在地上目送魏懷恩的背影躺進了帳幕之後,又不放心地把掩好的窗戶查了一遍。

燭火被他吹滅大半,但僅剩的幾盞也被他算計好了留下足夠燃燒至天明的燈油。

他看來是睡不成了,但是他的主子明日還有一場交鋒。

腳步輕輕,寝殿門甚至沒有發出多餘的聲響,他像一陣微風一樣離開。

這樣的關系也好,他可以跪伏在她背後,把暗處的事情處理得一幹二淨,還能像今夜這樣,懷着不可告人的戀慕把她的生活打理得妥帖。

到此為止就剛剛好,不許也不能再進一步。如果她還是要轉過身把手伸向他,他會被不該擁有的狂喜燒成一堆灰。

他要記得自己的身份。

皇帝,定遠侯嚴維光,端王魏懷仁,樂公公,朝中從上到下每一位大臣,還有舅舅,鎮西大将軍江玦,再加上蕭齊,這些人的行事脈絡在魏懷恩的腦中過了無數遍。

即使在夢中,她也還在抓着這錯綜複雜的網嘗試着打撈沉在水中眉目安詳的哥哥。

“到底是誰,到底是誰殺了你。”

宮室靜谧一片,卻能壓住她的夢呓不向外面洩露半分。

燭火明滅,把活人的不甘執念燃成清煙。

有些話只有幽魂才能知曉。

定遠侯府。

嚴維光坐在書案前,捏着宮中傳來的快信,一字一句來回看了好幾遍。

“小舅,那太子就真的不追究這事了?”

端王坐在茶桌旁邊,握着空茶杯懸在桌邊空點着,眼中滿是懷疑和煩躁。

已經兩次了,一次是小舅信誓旦旦說太子定然會在春獵中“不幸”死于流箭,一次是前幾天大朝會太子發難之後,小舅傳信說太子是在自掘墳墓。

可是每每他信以為真,按照小舅的安排鋪好了銀子和人脈,魏懷德卻像一只兔子一樣,明明已經半只腳踏進了陷阱,卻總在收網的前一刻逃離得無影無蹤。

不僅讓他們的一切準備都付之東流,還要小心收尾結黨的痕跡。

“難道真就拿他沒辦法嗎?”

“殿下何必焦心。”

嚴維光走到茶桌邊親自為他斟了杯茶。

“從前是我們一心關注太子,以為您那位二妹妹不過是小打小鬧。但現今看來,太子不在京城中的這三個月,她可一點都沒閑着。”

“嘉柔?她不是一直都在皇寺禮佛祈福嗎?”

端王皺着眉頭抿了口茶。

“她能翻出什麽浪?”

“非也。”

嚴維光在桌子另一側坐下。

“太子回京之後就一改往日懷柔手段,先是直接把刺客送給陸重去查,又捏着和我來往宴飲的大臣名單敲打了各府。

到今天居然敢提議今上增設玄羽司,行督查宗親百官之權,還用了江玦的虎衛和那起子閹人。我可不信這步步都踩在心坎上的花招是那位太子能想出來的。

果然,我聽說朝會之後于太傅和太子大吵一架,還提到了那位嘉柔公主。”

“那又如何,就算這些計策是嘉柔想出來的,咱們不也是要一心對付太子嗎?”

端王很是不理解嚴維光為什麽專門把魏懷恩說了又說。

“從前太子和殿下都沒了生母,後宮中我們能靠現在的皇後娘娘周旋,已經比太子勝了不少。

但是嘉柔公主向來受寵,她現在也參與到太子的智囊中,可比很久才能見今上一面的皇後有用多了。”

“可是……嘉柔現在回了宮中,我們沒什麽機會下手……”

“殿下又想左了。”

嚴維光打斷了他的話。

“公主而已,何必髒手?嘉柔公主已然及笄,婚事還不是要操控在皇後手上?

投效在我們這一邊的幾位朝臣家中可是有不少适齡兒孫,等到她出嫁之後,有的是辦法把她留在後宅裏。

再說太子不是一向疼這位胞妹嗎?”

眼神交接,未盡之語便心知肚明。端王站起身來拂了拂衣袍。

“今日多謝小舅提點。”

“不敢當。殿下,您現在不便有動作,不如就趁這段時間韬光養晦。日子還長,臣定會為殿下掃清道路。”

送走端王之後,嚴維光臉上的和煦驟然散盡。一絲不茍的衣襟被他狠狠扯松,整個人斜坐在太師椅上,煩躁地喊人。

“人呢?滾進來!”

因為主子密談而躲到院子外面的仆人馬上靜默地各歸各位,生怕哪裏出了纰漏礙了主子眼。

嚴維光皺眉思索着對策,但玄羽司被皇帝交到了樂公公手中,裏面的人又都是江玦從西北戰場上帶回來的親兵,一時之間根本想不出能從哪一處插手進去。

他倒是真希望太子是那位早亡的大姐姐親生的孩子,端王又蠢又毒,除了殺人什麽忙都幫不上。

連帶着他都每天心情煩躁,“殺”字聽多了,看見這些沒用的人就覺得礙事。

“你,去把厲空叫來。”

滿桌的信件要處理,看多了密密麻麻的字,在眼前都糊成了一團。嚴維光随便指了個下人去後院找人,便撐着太陽穴靠着椅背閉上了眼睛小憩。

“公子,主子找您去書房。”

下人一路跑到後院一處空空蕩蕩不似有人住的院落中,那位曾在太子回京的清晨被嚴維光扯爛衣服的少年正在樹影裏調整琴弦。

“我知道了,這就過去。”

厲空抱着琴放回屋中,想要把身上已經洗到發白的綠袍換下的時候,不知想起什麽,先找出了一件棉布衣服把琴蓋住,才安心轉過身換上了一件走針考究,繡着栩栩如生的青竹的錦衣。

他又要見他了。

厲空心中苦澀難言,換好衣服後每一個動作都是麻木的。随着下人出月亮門的時候,他回頭望了一眼已經掩上的房門,目光似乎能穿透一切,看到那張琴。

“公子琴聲中似有竹浪千山,能再彈一曲嗎?”

“對不住對不住,我一時激動才離您這樣近。但是您的琴聲實在是太冷清了,您……為何自厭呢?”

“哎,我還不知道公子叫什麽呢?”

空山中,小亭下,那位聽懂他琴聲,還觸碰過他琴弦的小姐,不需要知道他是怎樣低賤的人。

“主子。”

厲空把心中的哀傷在進門之前就收攏了回去:“您找我。”

嚴維光還是閉着眼睛,随手點了點書案。厲空走上前去,身後最後一位離開的下人關緊了書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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