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說不清道不明

櫻娘和招娣一起将午飯做好了,公婆在二叔家還沒有過來。

櫻娘來井邊打水洗洗手,便見伯明興沖沖地跑回來了,她打趣笑道:“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跑這麽急乎,莫非是怕我們吃飯不等你?”

伯明嘿嘿笑着,“我報上了,以後每個月就能掙二百七十文錢了。”

櫻娘從籃子裏挑了一個稍大一些的桃子遞給伯明,“活還沒開始幹,你就把掙多少錢都算好了。也不知開荒這活累不累,能不能堅持下來還是二話哩。

伯明咬着桃子吃,嘴裏還直道:“不累不累,比挑石磚要輕省多了,只不過一日少掙一文錢而已。有好些挑石磚的人都不肯幹了,要來甄員外家幹開荒的活。結果這兩家鬧起來了,石磚鋪老板和殷管家吵得那個兇哩,不過甄員外家勢力大,石磚鋪老板是吵不過的,最後他只好每日加兩文錢工錢,又拉回去了幾個人。”

櫻娘見伯明說得開心,就在旁邊高興地聽着。

在院子裏幹活的木匠聽了這些,有些羨慕地說:“伯明,你每日能掙九文錢,你娘子到時候每日能掙七文錢,以後你們小兩口的日子肯定過得滋潤。唉,我那臭婆娘若不是挺着八個月的大肚子,我也想讓她去甄員外家做織布短工,這一胎懷得真不是時候。”

伯明一驚,“櫻娘,你……你上午也報……”

“有啥好奇怪的,上午我和招娣去買布,就順便報上了名,若不是我們倆去了鎮上,你還攬不上這活哩。”

櫻娘正說着,就聽到隔壁二叔的院子裏傳來一個年輕小夥子的聲音,“爹、娘,我回來了,你們瞧我買來了什麽?”

說話的是二叔的大兒子梁子,他進了院子就将手裏的一斤豬肉晃了晃,以為家裏人見了會高興,沒想到卻見他娘金花在抹眼淚,他爹鐵青着臉在和大伯說話。

“怎麽了,娘,你和爹又吵架了?”梁子見慣了爹娘吵架,并沒有覺得與平時有所不同。

楊三娘直朝金花使眼色,生怕她說了出來,金花也懂得護着兒子的心情,憋屈地說:“你好好管管綠翠吧,她幹點活都不利索,我只不過罵了她幾句,她就哭了起來。誰知道你爹半上午跑回家了,見我罵綠翠,就說我這個婆婆虐待兒媳,所以就吵了幾句。”

梁子聽了直覺好笑,“娘,你和爹這是咋回事,這屁大點事也能吵起來。綠翠不會幹活,該罵就罵,該打就打,有啥不行的。爹,你也無需護着綠翠,哪家兒媳婦幹不好活都要受打罵,不會有人說你們刻薄的。”

他們見梁子這麽說,也不知該說啥好了。

這時梁子又朝屋裏喊道:“綠翠,快出來做飯,都啥時辰了,還是冷鍋冷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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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翠趕緊低着頭從屋裏跑了出來,接過梁子手裏的豬肉進廚房忙活去了。

薛老爹見梁子這一回來,事情似乎就這麽壓下去了,便小聲對薛家枝說:“梁子都回來了,若是不想丢臉,就不要再吵了,都閉嘴吧。”

薛老爹與楊三娘回到自家院子後,都黑着臉,一時還無法從剛才的事情緩過神來。

“娘,二叔和二嬸這又是為啥吵架?”伯明随意問道,只覺這次吵得應該很兇,否則爹娘的臉怎能黑成那樣?

楊三娘嘆氣道:“也沒啥,就是你二叔不好好守着他的活,半上午跑回了家,恰巧碰見你二嬸罵綠翠,兩人就吵了幾句嘴。”她哪裏敢說,其實是金花洗衣裳回家,撞見薛家枝在兒子的房裏,和綠翠拉拉扯扯。至于有沒有做那種龌龊事,或是以前有沒有發生過,誰也說不清楚。

伯明聽了也甚覺奇怪,這點子事至于鬧得爹娘過去麽?不過,他是不關心這事的。

這時在院子裏幹活的木匠卻接話道:“你二叔這幾年有了一點錢,是越來越霸道了。他年輕時就經常帶人打群架,聽說來賣海貨的販子見了他都繞道走,怕他搶錢。葛地主見大家都有些懼他,便請他去當監守,平時誰幹活偷懶,他打人可打得兇哩,不過聽說他從來不打仲平哥仨,你們家可是從中沾了不少福。”

薛老爹連忙道:“沾啥福,仲平哥仨平時幹活可都是卯着勁,從來不偷懶的。他娘,快擺飯桌,大家都吃飯吧。伯明,去給把你成親那日剩的那小半壺酒給拿出來,給你貴子叔喝喝,他來給咱家打家什,可是便宜了二十多文錢。”

伯明進屋拿酒,楊三娘進廚房時,櫻娘與招娣已經把飯桌都擺在中間了,菜也都端上桌了。

她們等薛老爹與貴子木匠喝過酒後,才上桌夾了一些菜,然後端着碗來院子裏吃。

吃過飯後,薛老爹去了地裏。楊三娘說她去砍柴,讓伯明在家歇半日,想到兒子明日就開始掙錢了,她心裏止不住地歡喜。

招娣進她的屋,急乎着做衣裳,都好幾年沒穿過新衣裳了,那興奮勁簡直不可言欲。

伯明與櫻娘坐在院子裏吃着野桃。伯明好久都這麽清閑過了,他瞧着櫻娘,忽然靈機一動,“櫻娘,我們去山上折杜鵑花吧,這幾日杜鵑花開得正豔,我瞧着有許多小姑娘在山上折。”

伯明對花并沒有多大興趣,但他覺得櫻娘肯定會喜歡,女人不都是很喜歡花的麽?

“真的?好啊。”櫻娘很興奮,去山上采花是多麽有意思的事啊。

她跑到招娣的屋門口打聲招呼,“招娣,我和伯明去山上折杜鵑花了。”

“好嘞。”招娣擡頭應着,她羨慕地瞧着櫻娘與伯明歡喜地跑出去的身影。想到昨夜裏仲平都沒有碰她,而是背着她呼呼大睡,她心裏有些泛苦。若是仲平待她也有這麽好,該多好啊。

櫻娘見伯明手裏還帶着一把柴刀,好奇問道:“你又不需砍柴,還帶柴刀作甚?”

“山上遍地是荊棘,得帶刀去砍一砍,我擔心刺會紮着你。”

櫻娘聽了心裏一陣熱乎,嘻嘻笑着,正要說話,迎面走來兩個人,是梁子和綠翠。只是,櫻娘并不識得他們。

梁子肩上扛着鋤頭,瞧着伯明問:“大哥,你這是帶大嫂去哪兒?”

“我明日就要去甄員外家開荒了,我娘讓我歇半日,我們倆去山上玩。你想不想去甄員外家幹活?說不定這時候去還能報上名的。”

梁子搖頭道:“我去不了,我家地裏的活已經很忙活了,騰不出空來。”因為薛家枝在葛地主家做監守,而梁子下面的兩位妹妹都嫁人了,只剩一位七歲的幺弟成日瘋玩,所以地裏的活只靠他和綠翠,還有他娘金花。

綠翠可能怕他們瞧見她那雙哭紅的眼睛,一直低着頭,只是偶爾擡頭掃櫻娘一眼。

梁子帶着綠翠走過時,還朝伯明笑話道:“你這當過和尚的就是和大家不一樣,還想着帶嫂子去山上玩。去哪兒玩也比山上有趣吧,真不知你腦子在想啥,念經念多了。”

伯明只是笑着并不回話,平時大家都笑話他念多了經,所以他完全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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