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清明這日一早, 姜府門口就頗為熱鬧。
穿着身绛紫對襟立領緞褙子的陳氏立在門前的臺階上,身後還跟着數位丫鬟仆婦, 看上去陣仗頗大的樣子。
等了小半會兒, 陳氏望向街口,“怎麽還不見人?”
夏荷回道:“應當快到了。”
這個時節早間的風還帶着絲寒意,吹進脖子裏涼浸浸的。
“又不是二姑娘的親事, 夫人又何必一大早就等在這?沒得吹一肚子冷風,倒受了涼。”
“不這樣旁人怎會知道姜府有喜事呢?”
陳氏轉過頭微微一笑,夏荷立時就明白了過來。
大姑娘的這樁婚事夫人志在必得, 可因着落水的意外,這幾日不免擔心益州那邊變了卦, 幸好對方最後還是來提親了。只是有了這次的教訓,夫人定是更加謹慎, 既然今日提親, 那便要想法子讓這件事傳開, 知道的人越多, 兩邊也就越不好反悔。
夏荷說:“說起來, 這益州的也是會挑日子, 竟選了清明這天。”
陳氏輕笑一聲,撫了撫發鬓,“大姑娘鬧出那麽大個纰漏, 益州那邊難免不痛快, 這不得想想法子出口氣?不過啊,這位徐夫人倒真是個會惡心人的。”
聞言, 夏荷眼中閃過一絲譏諷, “看來大姑娘今後的日子必不會太好過啊。”
說話間,一輛馬車緩緩從街角那頭駛了過來。
待到停穩在姜府門口, 車簾輕輕掀起,一位衣着華貴的婦人走了下來。
陳氏一瞧見那人便立馬熱情迎了上去,笑道:“徐夫人,快請進。”
這頭人剛迎進去片刻,東側的角門又緩緩被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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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馬車早候在門邊,穿着一件月蓮青色連煙錦裙的姜雲靜在青棠的攙扶下上了車。
馬車晃晃悠悠地駛着,車內姜雲靜仍是個睡意惺忪的模樣,喝過青棠遞來的一盞茶後,方才清醒了幾分。
這幾日她總睡不好,不知是不是因為前次落水的緣故,夜夜都噩夢萦繞,醒來總是一身冷汗。夢中娘親和弟弟一副可怖慘狀,仿佛在同她喊冤似的,令她心內難安。
李管事在城中找了已有些時日,可完全打聽不到任何那婆子的音訊,她雖心中焦急卻無可奈何,便想着正好清明,可以去報恩寺為娘親添一炷香,順道再為弟弟祈福。
見小姐面色恹恹,青棠開口道:“小姐可是在擔心今日提親之事?”
姜雲靜抽回思緒,這才想起方才出門前聽說的事,搖了搖頭。
“小姐不擔心?若是今日提親成了,接下來不是……”
“今日提親肯定能成,陳氏都籌謀了那麽久。”姜雲靜聲音平淡,忽然蹲了一頓,“可我正要她竹籃打水上山峰,落得個歡喜一場空。”
前兩日,她已收到益州那邊的來信。
果然如她所料,這中間貓膩不少。那益州州牧的兒子豈止是個病秧子?幾乎等于是個半廢人了,一條腿瘸一只耳聾,還常年有咳症,因此性情暴虐,曾打死過好幾個丫鬟,當地根本沒人敢同他家結親。徐州牧雖然為人正派,卻格外疼愛這個兒子。
陳氏這不是送親,這是讓她去送死啊。
信上說,這州牧的嫡子雖則是個不中用的,因着發妻的緣故他爹卻待他十分疼愛,徐夫人作為原配身邊的丫鬟,也是因為很得大公子歡心才被扶了正。她出身本十分低微,卻是個極有手段的,與當地的貴婦人們打成一片,還攀上了俞夫人的一位表妹,這才同她有了聯系。
至于俞夫人為何會幫忙牽線搭橋,姜雲靜也大概能猜出來,寧遠伯府缺錢,想來這三人早已算計好,打算吃她的絕戶呢。如此一來,徐夫人又能讨得老爺歡心,陳氏和俞夫人也能各有所得。
只是這心思之惡毒,姜雲靜也是啧啧稱嘆。
今日離開姜府前,姜雲靜已将這封信交給了身邊小厮,讓他晚間呈給姜修白過目。與其她多費唇舌去說,不如就讓他自己親眼看看這陳姨娘的本事吧。
一個多時辰後,馬車方緩緩停在了報恩寺的山腳下。
姜雲靜下了馬車,正立在車前稍整儀容時,一擡頭卻看見了前面那輛馬車上走下來個人。
對方看見她也是一愣,眼中很快浮起一抹不易察覺的驚喜。
“哥哥,愣着幹什麽?”
一抹杏色身影從他身後走出,狐疑地順着男子的目光看了過去,随即眼睛一亮。
“泱泱!”紀知瑤瞬間把哥哥抛在腦後,提裙快步走過去。“你怎麽也在這兒?”
雖姜雲靜并不願碰見紀珣,可遇見紀知瑤還是高興的,笑道:“來給娘親祈福呢。”
紀知瑤知道她家中事,不願多提讓她傷心,岔開話題道:“真是太巧了,我們今日也是來上香的。”
姜雲靜噗嗤一笑,“來寺廟自然是上香的。”
“好啊,泱泱你又笑話我!”轉頭喊起紀珣,“哥哥!泱泱她又笑我,你不是最會教育人嗎?趕緊來說說她。”
聞言,姜雲靜也自然擡頭朝紀珣看了一眼,而對方也正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泱泱。”他緩步走過來,輕輕喚了一聲。
姜雲靜微微福身,“紀公子好。”
見她刻意疏離,紀珣眼中的笑意散去幾分。
一旁的紀知瑤不動聲色地瞧着兩人,嘴邊浮起抹笑。哥哥那點心思,她早在江城就瞧出來了。再加上那日姜雲靜落水,向來鎮定的紀珣卻那般失了方寸,就連平寧郡主來示好也冷着一張臉,她便更加篤定了,哥哥心中的人是泱泱。
只是自己這哥哥實在太正經了,雖說長了一副好樣貌,可在紀知瑤看來卻十足是個不解風情的木頭。她也聽說了姜雲靜正在議親的消息,若是哥哥再這樣不開竅下去,恐怕泱泱就是別人家的了。
想到這,她暗暗生出些心思來,嘴角一彎,挽起姜雲靜的手,“泱泱,今日咱們一塊好不好?”
姜雲靜不疑有他,自然道好。
因着有了紀知瑤,這上山的路倒也不乏味。兩人一路說說笑笑,春日頭的百靈鳥似的,讓這清幽的山野也多了幾分生機。
紀珣跟在兩人身後,眼底浮起淺淺的笑意。只是想起這幾日京中的流言,那笑意又化作一片憂慮。
那日,他同娘親提起自己想要同姜家結親的意思,娘親當即就變了臉色,說紀家雖不是那等攀龍附鳳的地方,可也不能娶一個名聲有損的女子,他作為嫡長子,肩上更是擔着家族榮辱的重任,在婚事上絕不可僅憑自己的心意。
這些紀珣怎會不知?自懂事以來,他萬事無不以紀家嫡子的标準要求自己,勤勉于學、規行矩止,漸漸都忘了世上還有自己的心意這回事兒。
可是,在遇見姜雲靜後,那顆平靜的心卻再也無法平靜,他這一次,想試試。
憑自己的心意,娶自己心儀的女子。
報恩寺東側的一片竹林中。
隐隐有快速移動的腳步聲傳來,幾個身穿粗布短打的男子正奔頭逃竄,他們身後不遠處緊跟着幾抹黑影。
黑影動作迅速,疾鷹一般,所到之處枝葉翻飛,驚起陣陣軟泥。
前面的人見逃不了了,迅速交換了個眼神,忽然轉過身來,齊齊從腰間抽出把銀閃閃大刀,沖着那群黑衣人砍去。
兩邊纏鬥起來,那幾名男子個個身強力壯,顯然身上還有些功夫,可面對身手矯捷、步步緊逼的黑衣人卻是節節敗退。
林間很快傳來一陣陣慘叫呻/吟。
黑衣人刀尖一轉,對面男子胸前就豁開條寬口,鮮紅的血飛濺出來,落在一旁的竹葉上,黏黏答答地往下滴落。
不過半刻鐘,幾名男子都已歪七倒八地趴在林中。
每個人脖子上都駕着一把鋒利長劍,稍微一動,便是個血濺當場的結果。
等到場面平息,這時身着青衫的陸玄京才從另一側緩步走出。他眉目清俊,面色白皙,背手而來時仿佛不過一個文雅書生。
他平靜開口道:“說了嗎?”
其中一個黑衣人走上前來,拱手道:“不肯說。”
陸玄京表情未變,下一秒卻忽然提起黑衣人手中長劍,不過片刻,一聲慘叫響起,幾名男子中方才還在大聲叫罵的那個此時已被削去了半邊腦袋。
腦漿鮮血迸濺出來,糊了周圍人一臉,其中一人沒忍住彎腰朝着一旁哇哇嘔吐起來。
“說嗎?”
陸玄京眼風淡淡掃過剩下衆人,聲音平淡,卻無端透出股讓人膽寒的冷意。
此時對面人才明白,這哪裏是什麽文弱書生,這簡直是鬼剎閻羅。
他們雖是山匪,平日裏幹的就是打家劫舍的生意,可說到底是為了銀子,何苦把命搭上呢?
于是立時就有人抖抖索索地搶着開口道:“我說,我說!”
陸玄京卻沒等他開口,把手中長劍一丢,吓得那人臉色刷白,以為自己今日就要命喪于此。
下一秒,頭頂卻響起個聲音:“都拖回去,好好審。”
說完,背手又變成了個蕭蕭肅肅的書生模樣,轉身離開了竹林。
走到竹林外,青原候在一旁,遞過來一方幹淨的巾帕。
陸玄京接過輕輕擦了擦手上的血跡,擡起眼時,瞧見青原是個欲言又止的表情。
“何事?”
“方才……屬下瞧見姜姑娘好像來寺裏了。”
陸玄京沉默片刻,把帕子遞了回去,沒說什麽,繼續擡步走了。
青原這才抿了抿嘴,跟了上去。
走到一半卻發現不是上山的方向,于是問:“主上這是去……”
“普空那老頭這次也算幫了忙,許久沒見了,去會會他。”
青原一滞,暗道,以前普空法師救你命也沒見你這麽積極去道謝啊。
默默壓下心中腹诽,恭聲道了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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