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章二十一 悱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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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段臨一愣,随即想到雲洗說的是不用法術不能為他驅寒。“我沒關系,不睡也可以……再說了,以前不也是這麽過來的。”
“那是以前。”雲洗微微皺眉,“我在這裏,怎麽能一樣?”
天已經黑透了,四野寂寂無聲,只有篝火發出輕微而規律的噼啪聲響。
雲洗說:“靠着我睡吧。”
段臨霍然扭頭。
一刻鐘後。
“要不還是算了。”段臨磨蹭着,“我也沒那麽困。”
“坐在地上都能睡着。你省省吧。”雲洗看他一眼,“誰叫你管那麽多。”
雲洗态度太自然了,段臨開始覺得自己婆媽。況且以雲洗的性格,沒不耐煩地叫他“別廢話了快點滾過來”,幾乎可以算作一種微妙的縱容。
段臨一條腿跪上床,想坐下,覺得不對,但要躺下就更加不對。他才克服了心理上的別扭,又在實操上折戟,半跪半站地僵着,無計可施。段臨轉臉看向雲洗,雲洗面不改色,只眉梢輕挑,大概是“你還在磨蹭什麽”的意思。
段臨問:“怎麽靠?”
雲洗:“……”
看雲洗神色,此人大概也沒想過這種技術性問題。段臨心想,一時嘴快的家夥。
“先說好,雖然我不講究,我也不要直挺挺地坐着睡。躺着……抱着就更不行。”
雲洗:“為什麽不行?”
“……就是不行。”段臨繃起一張臉,“你們鳥不懂。”
雲洗“啧”了一聲:“還說不講究。嬌氣。”
段臨正要反駁,手臂卻突然被抓住,往下一拉——
他被結結實實地摟住了。
雲洗還不太走心地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好了。”
段臨渾身僵硬,很想為這只傻鳥普及一下什麽叫禮節和距離。但雲洗有一點是沒錯的——雲洗身上确實很暖,輕易就捂化了段臨身上經年日久的寒意。
他好像抱住了太陽。
段臨閉上眼睛,垂死掙紮道:“要不你變回原形,更方便。”
雲洗果然想也不想就說不行。段臨隐約察覺到雲洗不喜歡以真身示人,之前逃跑也是現在也是,約莫又是高貴神鳥的一項怪癖,“怎麽能随便讓你看”什麽的。唯一變回原身的一次段臨被圈在羽翼裏,什麽也沒看見,往後大概也難有機會了。
段臨心下嘆息,閉着眼睛動了動,找到最舒服的姿勢窩着,像堅冰融化一樣,慢慢沉入睡眠。
雲洗面容整肅地正襟危坐。
段臨睡着睡着環着雲洗腰的手就往下滑,雲洗也拿不準要不要再拎起來。
會不會吵醒段臨?會不會……
會不會什麽,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雲洗的想法很簡單,他不就是塊人形暖玉嘛,而且絕對是最行之有效的那種,那麽給段臨靠一靠摟一摟也沒什麽。鳥巢被打濕了,裏面的幼鳥就是頭挨着頭身挨着身,濕淋淋地擠在一起取暖的。這雲洗還是見過的。
朱雀雖然和普通小鳥有天壤之別,不過既然是段臨,雲洗也不計較這些,就當過家家了。
但他此刻确實感到一點怪異。或許修士們那些繁文缛節還是有一些道理的,兩個活物之間就是要保持一點距離,不然就會思緒變慢、呼吸變快,體征紊亂。
雲洗本來沒當回事。段臨雖然高,但很瘦,摟起來能有什麽重量?雲洗剛把他拉下來也覺得他就那一點,簡直輕而易舉。但自從段臨調整姿勢開始,雲洗就覺得摟哪都不對,跟被施了雷電之術似的。
段臨頭枕在雲洗肩上,微微側着,呼吸就打在雲洗的肩頸處,輕飄飄的,但很癢,讓雲洗很想一掌把他推出去,或者至少撥撥他的腦袋,讓他別老對着一個位置吹了。
還有……
雲洗垂下眼。雲洗沒什麽地方可看,一低下頭,對着的就是段臨一截修長白皙脖頸。因為段臨頭側着,頭發散在背後,這截肌膚才露了出來,粘着幾根烏黑淩亂的長發,肩頸起伏的弧度優美極了。
雲洗盯着這幾根黑發,又想把它們撥走,又想把段臨的長發撈過來,把脖子嚴嚴實實蓋住才好。
雲洗心裏轉過無數個念頭,一半戰戰兢兢,一半氣急敗壞,現實裏卻連呼吸都放得平緩清淺,就這樣坐了兩個時辰。
段臨這一覺睡得非常舒服。雲洗從昏迷醒來,還變得非常好說話,段臨懸着的心歸位,也有餘力好好睡一覺了。
至于姿勢有點別扭……都是小事。段臨糙慣了,什麽環境都能睡。而且大家認識這麽久了,雲洗都不介意,他還在乎什麽。不過段臨從雲洗身上起開的時候,察覺到雲洗坐得非常僵硬,大概是被自己壓太久了,生生壓僵了。
段臨伸了個懶腰:“謝了。”
雲洗本來打定主意,等段臨一醒來就要說“你說得對,這樣确實不方便”。但對上段臨懶洋洋、帶着滿足的眼神,突然張不開口了。
雲洗只能高深莫測道:“小事。”
“在這真好。沒那麽多煩心事。”段臨微笑起來,“真沒想到有一天我會這樣評價蓬萊島。”
雲洗說:“你願意一直待在這裏?”
“當然。”段臨想,就我們兩個人,求之不得。
“你從地宮摘的那些草藥呢?不是要給別人?不擔心壞?”
“那些不重要。”段臨聽出雲洗認真的意思,“你真的想……啊,對,外面應該還有追兵,養好傷再出去比較好。”
但雲洗執着地問:“你要陪我一起待在這裏嗎?不管沒送出去的草藥,挂念着的其他人?”
“你在我怎麽會走。草藥我溫養着,一時半會壞不了。”段臨又說,“壞了也沒關系。你比較重要。”
雲洗深深看他一眼。段臨沒有明白,可給出的答案已經夠了。
“那就不走。”
雲洗想,如果只在這裏,那很多事情都不再重要,不必再為之躊躇。
可惜,龜縮逃避的日子注定不會長久。
十天之後,段臨發現雲洗恢複得異常緩慢。海上水汽太重,本就不适合火系靈物生存,更別提休養。
“不能這樣。”段臨說,“我們還是要出去。”
雲洗說:“沒必要。”
“當然有必要!”段臨忍不住提高聲音,“你這樣拖着什麽時候能好!”
雲洗似乎還想再說什麽,但看着段臨神色,又沉默下來。
便是同意了。
雲洗同意得這麽爽快,倒讓段臨有點讪讪,覺得自己剛才反應過激了。但沒讪多久,段臨想到外面的情況,不由得專心地發起愁來。
“才十幾天,那些虎視眈眈的人肯定還在。你現在傷還沒好,也不能跟他們打……其實還是我拖累你,他們都把‘縛仙索’當借口,冠冕堂皇地把‘觊觎’說成‘解救’……對了,你不是說蓬萊老祖的記載對你‘有些啓發’嗎,能不能解開縛仙索,堵一下他們的嘴?”
在段臨絮叨的時候,雲洗就一直靜靜地看着他,目光幽深難測。
“你別光看着啊。聽到我說的沒,你有辦法嗎?”
雲洗一開始沒作聲,段臨問第二遍,雲洗才慢慢開口。
“縛仙索不是問題。
“他們以為我沒認主,還有機可乘才這樣上心。所以,只要……”雲洗頓了頓,握緊拳又慢慢松開,忽然直截了當道,“你要不要和我結契。”
這個在雲洗心裏翻來覆去轉過好多次的念頭,終于被他說出來了。
他們的上一次嘗試結局慘淡,雲洗一度以為自己不會再提。
段臨:“……你認真的?”
雲洗極為不耐地啧了一聲,好像覺得這個問題實在愚蠢。
“可我現在……一點用也沒有,”段臨停了停,忍住了尾音的顫抖,“你真的要和我……”
“是!就是和你!”雲洗打斷段臨,很兇也很決絕,“我就是忘不掉你,放不下你,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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