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那丫頭的熊心豹子膽他反倒更有體會◎

宋抒然回到府裏,立即叫寒月把父親送給自己的寶劍找出來,擦拭得幹幹淨淨。

她把劍放在美人榻的靠桌上,自己則就緊張地守在一旁,太陽下山前,她還會在廂房和院子裏走一走,太陽下山後,就幹巴巴地坐在美人榻上,連晚膳都沒有出去吃。

她不知盛祁安排的人會何時過來,更不知盛祁會不會安排人過來。畢竟那人到底是否相信她都還是未知數。

她在心裏不住想着,這個陰鸷反派太機警了也不好,但凡是個和原女主一樣的人物,自己倒也能省去許多麻煩。

“小姐,奴婢幫小姐夾了些菜回來。”寒月提着圓木食盒進了廂房,把菜一碟一碟拿出,放到圓桌上,“奴婢知道小姐最近吃素,所以夾的都是素菜,有腐乳通菜、灼菜心,還有糯米藕,快來吃點吧。”

寒月招呼着她,将筷子放到筷枕上,瞧見她下了地,連忙把板凳拉出來。

聞到菜的香氣,宋抒然确實是餓了的,她坐在桌前夾了口腐乳通菜,菜梗在嘴裏鮮脆多汁,搭配着腐乳的味道甚是好吃。

嘴裏塞得滿滿的,忽地想起了什麽,她擡頭看了看站在旁邊的寒月:“李紫嫣可是到了宜南?”

寒月點點頭:“方才聽夫人說好似是快馬加鞭趕到了。”

兩天一夜,若是如寒月所說那确實應該是到了的。

不過,眼下發生多起土匪劫路,各地也在加強檢查,李紫嫣還是女兒身,出京容易,回京難,許是要在清剿結束後才回得來戌京了。

宋抒然一邊吃着飯,一邊思索着,如此正是剛好,李紫嫣就不會成為可能破壞她計劃人了。

用過晚膳後,她撂下碗筷,又回到美人榻上,雙腿曲着抱緊膝蓋,百無聊賴地繼續發着呆。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她覺得盛祁是不會派人來了,本來一直期待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她坐直身子扭了扭已經酸軟的腰。雖是心有不甘,但腦子已開始重新盤算,若無法通過盛祁這條路改變劇情,她總要想出其他法子救下兄長和盛祁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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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還能如何?或者想個辦法讓哥哥受些苦,受傷了無法去清剿,畢竟受點傷總比丢了命要強。再或者直接去忽悠盛衡,徹底把自己一直以來希望讓大家看到的嬌憨形象打碎掉。

忽地,就在她仍毫無章法地胡思亂想時,原本安靜的庭院突然有了響動,聲音雖然不大,但在已經安靜的庭院裏還是異常清晰。宋抒然被吓了一跳,這聲響也驚醒了坐在旁邊板凳上打瞌睡的寒月。

兩個人都下意識朝屋外瞧去,寒月更是站起身子,鬥着膽走到了門邊,探頭左右張望了下,捂着嘴打了個哈欠:“許是野貓……小姐,都這般晚了,奴婢去幫您備水沐浴吧。”

說着,她就要踏出門框,可突然間響動又在房頂上響起,這聲音窸窸窣窣确實像野貓,但卻叫人不由得心頭發緊。

就在二人緊張到幾乎忘記呼吸時,從天而降一道黑影,穩穩落至抒閣正廂房門前。

“啊——唔!”

寒月下意識的尖叫被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捂住,半晌,确定寒月不會再叫出聲,才松開手。

接着黑影并未有要害人之舉,而是朝向宋抒然,恭敬行禮:“宋小姐,在下尋宇,是七皇子的貼身暗衛,特奉命前來取佩劍。”

盛祁真的派人來了!也就是說盛祁是選擇相信她的話了,宋抒然心裏一喜,一整天都緊繃着的臉,終于挂上了笑意。

轉身就要跑去取劍,卻又忽地定住腳,她回過頭謹慎地瞧着叫做尋宇的黑衣人:“你……如何自證?”

尋宇眼眸不禁睜大,愣了一瞬,連忙撈起挂在腰間的紫色玉佩:“此為七皇子貼身暗衛的玉佩,僅有兩枚,為同一玉石所制。”

宋抒然回過身,朝尋宇走了兩步,彎腰細細查看着玉佩,上面确實刻有一個“祁”字。

她點了點頭,選擇相信尋宇的話,不過眸子卻仍是一直盯在那紫玉玉佩上。

不知道為什麽,那玉佩她好似看見過,書裏曾有描寫過這玉佩的樣子,所以她一見到便對上了號,可眼下她卻怎麽也想不出到底是什麽劇情提到過。

雖是疑惑極了,但她也知道此刻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她轉身走到美人榻前,拿起準備了一天的佩劍回到門前交與尋宇。

尋宇接過劍,沒有再停留,行禮與她告別後,又再次消失在黑夜中。

抒閣庭院恢複了安靜,屋外時不時刮過一陣冷風,簌簌作響,便也再無其他聲了。

寒月靠在門邊,手依舊捂在辛苦,震驚地看着宋抒然,緩了半晌才說出話來:“小、小姐,七皇子的人怎能來您閨閣!”

宋抒然瞧見寒月是氣呼呼的,嘴上不停念叨着,她家小姐還未及笄,也未談婚嫁,怎能讓人入了閨閣庭院,就算是七皇子也不可以。

“這事要是讓老爺知道了,奴婢……奴婢……”寒月一臉焦急,小嘴嘟着,眉毛都垂成了八字。

宋抒然見狀,擡手掐了掐寒月的臉頰:“此事不說出去便是,快去備水吧,我乏了,要洗洗睡了。”

“哦對了,這門口的火爐撤了吧,門也阖上,好冷。”

她心情終是舒暢了,話多了不少。

不僅佩劍送出去了,那醜巴巴的香囊盛祁也沒托尋宇送回來,也就是說不論是她明目張膽的“示愛”,還是為清剿土匪出的主意,盛祁皆是全盤接受了。

着實甚好。

孟冬廿六,清剿土匪的日子突然提前原先日子四日。

此消息是子時臨時報來的,就連宋延之都是這時才知曉,本想着盡量少驚擾家人,卻在身穿戰服離開宋府的時候,還是被宋家全家送到了門口。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宋延之與盛祁第一次獨立進行較大的行動,以前多少有宋宏帶着,有些決斷還可參考宋宏的意見,現在就必須全靠他們自己,所以全家人才千叮咛萬囑咐。

宋抒然最是惴惴不安,明明盛祁已按她所說提前了時間,但她還是不能确保自己所判斷的就是正确的。

她有些擔憂,如果她所想到的皆不是改變劇情的重點,如果到最後還是沒有改變結果的話,不僅兄長依舊會喪命,盛祁回來也定會向她問責。

到那時,她說不清,陰鸷反派恐怕就要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剁了她的骨……

她的驚恐模樣,宋廷之在收下榮錦遞來的平安香囊後,瞧進眼裏:“阿媃,莫要擔心,兄長去去就回的。”

聽兄長這般說,她立刻點了點頭,雖然父親和母親已叮囑許多,但她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兄長,護人要先護己,多注意周遭,切忌掉以輕心。”

“知道了。”宋廷之笑了笑,拉動缰繩準備離開,走前最後與榮錦道了句“等我回來。”

他一揚鞭,馬頃刻間飛馳而出,蹄落聲音強勁有力,一路直奔禦衛司前。

出征兵将均已到齊,為首騎在骊馬之上的盛祁瞧了眼姍姍來遲的宋廷之:“怎這般慢?”

“提前出征也不知會,家有妻室,我總要和她有個交代,你自是不懂的。”宋延之故意與盛祁這般說,見盛祁根本不想聽下去騎馬緩步向前後,他又從腰間把榮錦方才給自己的香囊拿出來,喊了聲,“欸,等會,我先把這香囊挂上。”

聞言,盛祁側眸瞧了眼宋延之手中的香囊,小小一塊墨綠錦布上繡着一對鴛鴦,活靈活現,可見繡工精細。

莫名想到了前些日子,宋抒然給他的那個,單眉輕挑,本就冷漠的臉又黑了許多。

這副活閻王模樣,吓得兵将都不敢再閑聊,全部自覺地上馬,列好了隊,等待出征。

子時三更,平安無事。

打三更時,禦衛司一行人已然出了戌京城,夜空如潭淵般深邃,星星點點點綴其中,伴着玉弓,像上等的織錦華布。

宋廷之擡頭望了望天,心曠神怡地深呼吸了一番,收回視線。

下意識朝出發後一言未發的盛祁看去,在忽明忽暗的月光下,不經意間瞧見了盛祁的佩劍,陌生卻又熟悉,蹙眉思索半晌,眼睛倏然睜大。

這劍分明是父親送給阿媃的,劍是父親親自監督鑄的,劍柄上那顆紅寶石是整把劍的點睛之筆,是聖上賞賜給父親的。

怎會現在出現在盛祁手裏?

宋廷之試探問道:“這劍……誰給你的?”

盛祁目視前方,都沒有看一眼宋廷之,冷冷道:“令妹。”

“阿媃?何時?你為何要用她的劍?”盛祁的回答屬實讓宋延之震驚,他問題一個接一個問出,每一句都是不敢相信。

盛祁瞥了眼宋廷之,扯了扯嘴角:“這就要問令妹了。”

一陣急促的冷風吹過,葉已落的枯樹窸窸窣窣,遮掩着月亮潔亮的雲層被吹散開來,明皎月光頃刻銀洩。

月光照在盛祁臉上,一如既往的漠然和冷峭。

宋廷之沉默半晌,回憶着前不久發生的事情,這才慢慢悟出了什麽:“那日我在禦衛司門口碰見了她,她說是來尋我的,但已經無事便先回去,所以那日她其實是去尋的你?”

難怪那日在碰到他時,妹妹會那般驚慌,宋廷之心裏不斷腹诽着。

“你倆何時這般好了?她不是見你一直都是懼怕的?”

宋廷之依舊捕捉着以往的蛛絲馬跡,他的妹妹慣是畏懼盛祁的,雖不熟絡,也就見過幾面,可他再清楚不過,但為何好像不如他想得一般?

聽着宋廷之的一番自言自語,盛祁頓感有些好笑,那丫頭是怕他的?原先他倒是會信,但近幾次見面,那丫頭的熊心豹子膽他反倒更有體會。

不過他本以為宋抒然多少會和自己的兄長說一說自己做過的事,現在看來,可謂是藏得甚好。

雖然不知道那丫頭到底在盤算什麽,看宋延之的反應,他決定不再多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說得多了,麻煩的是自己。

想着,他加快了前行速度,轉移了話題,朝着兵将道:“今日日出之前,先剿最遠處。”

作者有話說:

宋抒然:他沒退回我的香囊,說明他接受了我的“愛”

盛祁:失策了,沒想到可以讓尋宇帶過去。尋宇!再去一趟!

宋廷之:等等,你倆什麽情況?怎麽隔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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