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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為何對臣女始亂棄終!”◎

次日, 正午時分。

宋抒然用過午膳,心裏依舊煩悶得很,本想打個午盹, 可床榻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于是便一個人悄悄出府散心。

她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閑逛着, 逛累了就随便進了家戲樓, 聽聞今日唱戲的是有名的戲班子, 她就在二樓尋了處較為幽靜的半隔間, 一邊喝茶一邊聽下面青衣唱着戲。

青衣的戲腔婉轉、流暢, 可戲已唱完一幕,她卻一句也沒聽入耳。

從昨日盛祁憤然離府後,她就一直心不在焉着, 心裏始終挂着事,到現在心情也未見好轉,腦子裏不斷回想着昨日自己恐怕真的是作大死把盛祁惹怒了。

再繼續高調示愛的可能性不大, 她已經開始考慮是否該找上盛祁, 直接将自己的計劃全盤托出, 若是盛祁要問為什麽,她連自己是穿書而來的這種荒唐事都準備好了。

但這些日子發生了那麽多事, 她在盛祁那裏的可信度大抵是不高的, 盛祁也不一定再願見到她。

即便是見了,若又聽到她依舊口若懸河、不知悔改, 那對她起了殺心都不為過。

到最後極有可能不僅不能聯手, 反而會被盛祁越推越遠。

她怎地就到了這個田地?

她心裏着實想不明白, 卻又不得不承認, 想要讓所有情況都随着自己的計劃發展, 是極不容易的事情。

“殿下, 西蘭女師雖出身烊蕪貴族,但顯然已是衰敗之族,而且現在是以女樂師身份在戌京生活,她所提出求娶的要求實在不妥。”

宋抒然想不出合适的解決方案而苦苦哀嘆,才剛郁悶地将杯中茶一口悶下,卻猛然間從旁側隔間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說出震驚的話語。

過于意外導致她一下子沒憋住,噴了一桌茶水,随即又因嗆了水而不住地咳嗽起來。擔心被隔壁聽到,她連忙抽出手帕捂住嘴,将急促的咳聲都沒在了帕子裏。

可茶水流入氣管的窒息感實屬難耐,無論她如何隐忍,都無法強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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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眶漸漸濕潤,生理淚水不受控地從眼角滑落,整個人在茶桌上那抹水漬的倒映下,顯得楚楚動人。

“還望殿下三思,迎娶一事,必要經過聖上,而此事定會讓聖上動怒,眼下正是殿下最關鍵的時期,莫要因此失了大局。”

她因咳嗽而未聽得盛祁是如何回答的,但尋宇的語氣急切,勸阻之心明了,估計盛祁的回答與尋宇的勸止是相悖的。

宋抒然細細琢磨了下方才那些入耳的只言片語中,大抵捋出了個合理的情況,盛祁不知出于什麽原因,有意迎娶女樂師,尋宇眼下正在竭力勸着。

僅是這一點猜測就已讓她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尖,原書裏這女樂師确實有過此要求,但卻是對盛衡提出的,只為日後求得一個安穩。

原女主當時雖一直被盛衡安慰說是逢場做戲,卻依舊嫉妒得緊。

盛祁就是那時候突然出現,對女樂師一劍封喉,報了女樂師背叛的仇,也阻止了女樂師入盛衡的府。

現在,被提要求的人卻換成了盛祁,而且盛祁還偏偏對女樂師情深義重,竟然真的動了迎娶女樂師的心思。

他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若是讓康紹帝知道,會是怎樣的結果,可他為何就算要面對力排衆難的局面,也在所不辭?

此事她自然是不能接受,若真的讓女樂師入了府,那她的所有計劃豈不是全都泡了湯,這幾日沒臉沒皮的作為一下子全都沒了意義。

而且康紹帝對盛祁一失望,那朝廷勢力會直接朝着盛衡偏移,到時候就再無回轉之力了。

她就算是進一步胡鬧,也要讓盛祁打消這荒誕的想法。

宋抒然身體反應要比腦子快得多,她騰地站起身,還沒來得及将如何勸阻想得更全面些,自己的腳已經邁了出去。

三兩步出自己的隔間,直接推開了隔壁的扇門。

“殿下,萬萬不可!”

立在盛祁面前時,她的氣息還沒有調順,眸間挂着淚,雙眼泛着紅,才道了一句話,就又是一陣急促的咳聲。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擡眸看向盛祁,竟從那人眼中瞧到一絲慌亂,可能是沒想到她就在隔壁吧。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那便趁着盛祁難得慌亂,現在就直接攤牌吧。

下定決心般深吸一口氣,宋抒然櫻唇微啓,剛要正式開口,餘光一瞥,才看到兩旁隔間已有不少人探出頭來張望。

許是因為方才不用強忍,所以自己咳嗽的聲音大了些,擾了隔間衆位客人聽戲的雅興。

而這些人此刻的神情明顯說明是認出了她與隔間內的盛祁的,他們因有尋宇在,不敢上前,但也都沒有直接重新回到各自隔間的意思。

眼下這情況,倒是讓宋抒然犯了難,這還叫她怎能當着衆人說出想與盛祁聯手,收拾他四哥這種罪大惡極之話。

但話已開了頭,她若不說出個緣由,就算樓下的戲班子收了工,她這裏這出戲怕也是不會散的。

她紅着眼緊緊盯着盛祁,眼角餘存的淚滴瞬地滑落,心裏頓時又生出個下下策。

反正她的目的就是想與盛祁糾纏不清,現在她的家人已然知曉,禦衛司的兵将們也都陸續知道,若是這戌京的百姓都親眼目睹……

“臣女心悅殿下的心日月可鑒……”宋抒然用手帕擦着眼角,吸了吸鼻子,演盡了委屈,“可殿下為何對臣女始亂棄終!”

“宋小姐,話不可亂說!”

始亂棄終四個字一說出口,在場所有人無一不震驚,尋宇更是沖了上來制止。

他拉也不是拽也不是,焦灼地看了看盛祁,看到盛祁并無怒意,而是極輕地向他點點頭,他才恢複鎮定,伸手示意宋抒然進隔間。

然純純的誣陷才剛說出口,宋抒然還怎敢與盛祁共處一室,她不進反退,最後用着帕子擋住臉,“嘤”了一聲朝樓梯跑去。

她這出始亂棄終的戲,倒了都是全套的。

戲樓二樓,随着宋抒然的離開,再次安靜如初。

盛祁端着茶杯,看着樓下早沒了委屈模樣的宋抒然出了戲樓,才緩緩收回視線。

他喝了口茶,嘴角勾着笑,看向戲臺,青衣已經換下歇息,此時臺上的是一位老生,捋着胡子唱着請君入甕的戲曲。

“屬下這就出去叫周圍人勿傳了方才的言語。”尋宇彎身禀着,随即邁步後退。

“不用。”盛祁卻一擡手,制止了尋宇,他又給自己斟了杯茶,輕晃茶杯,不緊不慢道,“順着她來,自然不能辜負了她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愚笨計謀。”

盛祁好笑地搖搖頭,擡眸輕瞥了眼尋宇,命令着:“一會去找倆百曉生,幫她推波助瀾一下。”

宋抒然的下下策,這一次是真的激起了大水花。

她回府不過一個時辰,戌京城便傳遍了宋将軍之女在戲樓哭訴戌京七皇子始亂棄終的消息。

一開始她還想二樓那些戲客恐怕不敢明着吃瓜,只敢小聲議論,這事若是擴散可能也得需要些時日。結果不成想,速度竟如此之快,眼下已是傳得沸沸揚揚。

抒閣裏最着急的還得是寒月,進進出出的,聽到點什麽都要與她報上一報。

有的人隐晦地罵着七皇子薄情寡義,傷害了将軍府的嬌小姐。有的人不信七皇子會做出始亂棄終之事,猜測不過是她與七皇子小情侶間的争吵。

傳聞漸漸一生二、二生四,變成了好幾個版本,誰也分不清哪個是對哪個是錯,或者亦都是錯的。

再接着,聽聞七皇子被康紹帝召入宮中,随後,宋宏也直接被從準備冬至大典的護衛軍隊中召了去,二人一入宮,便又是一個多時辰。

這段時間內許是有宮裏人出來幹預此事,在外面成了談資的傳聞漸漸被壓了下去,直至日落之時已是再無人去議論。

本以為這件事就要在宮裏人出馬下後稀裏糊塗過去,可寒月又慌張跑回來與她說欽天監監正就在剛剛被急慌慌地召入宮中。

宋抒然這時已是坐不住,她忽感緊張,父親和盛祁入宮這麽久,絕不會單單是被康紹帝訓話那麽簡單,而此時欽天監監正的入宮就更叫人遐想。

她不顧魏氏與榮錦的阻攔,執意去了皇宮前,在寒風瑟瑟中一個人矗立在宮門等待着。

半晌,那輛黑色鑲金邊的馬車緩緩從旁側駛來,才将将停下,通入宮中的石路上便有個高大挺拔的人影逆着光踱步而出。

許是沒有料到她會出現在此,盛祁腳步一頓,看着她微微挑眉,臉上沒有什麽神情變化,依舊淡漠如常,輕拂衫擺,長腿邁開,徑直朝她走來。

站定在她身前,盛祁啞然道:“宋抒然,你究竟何意?”

他的聲音低沉,但卻似卷着風浪的暗濤,壓着心中的怒火,極度克制着自己爆發。

宋抒然被這樣的盛祁吓了一跳,她眼神躲閃着後退一步,嗓子發着緊,但卻依舊不忘像模像樣地将戲演到底:“我……我名聲都毀了,殿下理應娶我。”

作者有話說:

盛祁:她為了和我扯上關系無所不用其極,真的如蠢弟弟所說,她好喜歡我,我也施個計助她一臂之力。

宋抒然:終于走到這一步了,七皇子對不起,這是我對你确實好生愧疚。

兩個人有八百個心眼子,相互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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