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他是真的眼盲心也盲

已是八月底, 酒店大堂的冷風比之前開高了幾分。可此時,打出來的冷空氣徘徊在他們兩人之間,似乎都變得膠着粘稠。

鐘熠目光緊緊的看着她, 呼吸變得沉重, 每一次的呼吸都帶着炙熱的灼燒感,讓他的肺火燒火燎的疼。

而季弦星只是這樣淡淡的看着他, 目光清淺的沒有任何情緒。

鐘熠閉上眼睛,沉沉的吸了一口氣, 随後又重重的吐出, 這才又睜開眼睛。

在開口時, 嗓子啞的像是砂礫摩擦過一樣, 讓人聽着難受,再無之前溫淡清磁的感覺, “你在國外到底發生了什麽?”

“是被欺負了,還是……”鐘熠漆黑的眸子中帶着說不出的沉痛,五指不受控制的并攏握緊, “還是……”

太多的可能,他不敢再去想。他全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幹一樣, 他低嘆了口氣, 掙紮又無力的問, “到底怎麽回事?”

季弦星輕輕咬了下嘴裏的細肉, 疼痛讓她冷靜了不少。像是做了什麽決定一般, 低聲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為什麽這麽久也沒回國麽, 這就是原因。”

“這他媽算什麽狗屁原因!”

他竟然突然爆了粗口, 極其壓抑的低吼出這麽一句。

季弦星微愣的看着他,和他認識這麽句,這似乎是第一次見到他這樣失控。

他忽然向前邁了兩步, 擡手想按住她的肩膀。他現在有些可怕,眼底是努力壓抑的焦躁暴虐,像是有狂風暴雨正在他身體裏醞釀。

季弦星被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恐怖氣場吓到,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

鐘熠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愣了下,心裏遲來的鈍痛才傳到大腦。他擡着眸子看向她,竟然有些蒼涼和無力。

季弦星對上他的眸子時,心中一顫,可卻又對他表現出來的無辜和憤怒覺得有些可笑。

鐘熠無奈的将手垂了下來,壓着嗓子道:“無論出了什麽事,你都可以回來,尋求我們的幫助。就算,你害怕你不敢面對你的父母。可你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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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嗓音有些發顫,垂在身側的手不由的握緊拳,吞咽了下嗓子才又繼續道:“無論怎麽樣,我都可以幫你保護你,你不用一個人面對這些。”

他不敢想象,她到底在國外遇到了什麽事。是被人欺負了,還是被人欺騙了感情。又是怎麽一個人帶着孩子在國外生活的,無依無靠異國他鄉。

她從小是被寵大的,即使小的時候可能缺少了些來自親人的疼愛。可是從他遇到她那天起,他就是寵着她長大的。

別人怎麽敢!

怎麽敢這樣對她!

看着鐘熠愈發低沉的臉,季弦星忽然開口,“尋求你的幫助?你的未婚妻可以接受你身邊一直跟着個我,還帶着孩子麽?”

鐘熠被問的啞口,他和程千姿之間的關系涉及到太多的利益關系,現在仍舊有很多項目牽連在一起,在時間沒結束前,越少人知道越好。

季弦星淡淡的看着他,只當他是被問的無話可說。她的嘴角輕輕的勾起抹嗤嘲,又輕聲說:“換做是誰,也接受不了的。”

她當時,既然做了這樣的決定。無論會面臨什麽,再怎麽辛苦,都是她活該。

“況且鐘熠,你其實只不過是我小舅的朋友。”季弦星冷靜的說:“你也不需要這樣管我的。”

鐘熠神色微愣的看着她,像是懷疑自己所聽到的,過了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是這樣想的?”

他周身的氣場驟然降低,季弦星輕咬了下唇,擡起頭來直直的迎上去了他的目光,“不然呢鐘熠,你以什麽身份,來管我這些私事?”

季弦星知道,自己說的這話其實在他的角度,很不知好歹。換做是別人,此時應該甩手就走了。

可她就是,心裏太難過了。

鐘熠氣得半天沒說出話來,神色中有些燥郁,過了兩秒才說:“這是兩碼事,等過段時間我在和你說。”

随後他目光一沉,聲音低冷到不像話,“那個人呢?”

他恨不得,親手宰了他!

季弦星看着他,也忽然确定了,當年無論告訴他還是不告訴他,情況都會同樣糟糕。本來就是她做錯事,沒必要遷怒別人。

心底的某種執念,在這一刻似乎忽然消失了。

她看着他,搖了搖頭,低聲道:“不在了,英年早逝了。”

那個從少女時代就開始的喜歡,終于可以徹底的告一段落。

奧奧在周紹遠車上,緊緊的扒着窗戶往外看,邊看邊問,“阿星呢,阿星怎麽還不出來。”

周紹遠手指輕敲着方向盤,有些想抽煙,但想到奧奧還在又忍住了。

他靜靜的打量着面前這個小家夥。像是想到了什麽,眼睛不由的一眯,又仔細看了看,不一會神色由複雜又變得有些玩味。

奧奧見一直沒人回答自己,他下意識的轉過腦袋來看。輕輕攥緊了小手說:“周舅舅,我覺得你不應該出來。”

不出來,難道聽兩個當事人掰扯回味當年麽。

他倒想當個聽衆,他最喜歡這種纏綿悱恻的愛情故事了,他可是生活在浪漫之都好多年的人,全身都充滿了這種浪漫細胞。

可是當事人大概會有點不願意,甚至還有可能把他打出來。

他揉了揉鼻子,挑眉,“為什麽?”

奧奧皺着眉頭說:“裏面的那個高高的叔叔看上去好兇,他萬一看我們走了欺負阿星怎麽辦?你在那裏,還能幫阿星打架。”

周紹遠眼底有些意味深長,大概是會打架吧,但是究竟是那種“打架”就不好說了。

他對上奧奧擔憂的眼神,終于良心發現,安撫道:“別擔心,大家都是文明人,不會動手的。”

奧奧想起剛剛看到的那個大個子叔叔,雖然人好像兇兇的,但是長得好像挺帥的,穿的也很好看斯文。是他理解中“文明人”的樣子,可他還是半信半疑,“這樣嘛。”

周紹遠擡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忽然道:“奧奧……”

“唔?”

周紹遠想了想,到嗓子眼的話又被他吞了回去,嘴角帶着意味不明的笑,“沒事,等會給你買薯條。”

小蝌蚪找爸爸的故事大概要全劇終了。

周紹遠有些打盹,才剛要睡着,就聽奧奧喊着,“阿星阿星——”

同時,車門被打開,有悶燥的熱氣吹起來,又很快的被關在門外。

周紹遠睜開眼睛,就見季弦星面色有些冷的坐在後座。

奧奧不放心的爬了過去,仰着小腦袋看着她,緊張的問,“阿星那個大個子叔叔有沒有欺負你?”

季弦星垂眸,看着懷裏圓圓的小腦袋,低聲道:“沒有。”

以後也欺負不了了。

周紹遠等他們母子訴完衷腸,才輕笑着開口,“你說對了,奧奧确實和你最親。我剛剛想帶他去買薯條他都不走。”

季弦星有些疲倦的陷進椅座裏,揉着頭,眼神卻很冷的警告着,“不、要、再、悄、悄、給、他、吃、薯、條、了!”

周紹遠舉起手,示意她冷靜。過了幾秒,正色道:“你現在的狀态不适合開車,你跟我走,我找個代駕把你拿車開回去。”

季弦星輕玩着奧奧的手指,語氣淡淡道:“不用管了,就放這吧。”

“你瘋了,那麽好一輛車放這不怕被人——”他說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什麽,回過味來,點了下頭,“行吧。”

随後,周紹遠便開動了車子。

季弦星胳膊戳在窗邊,靜靜的看着窗外。

她說完那句話,也沒看鐘熠的神色便走了出來。

就到這裏吧,一切就到這裏。

……

到底還是給奧奧買了冰淇淋,對于小朋友說過的話就要算數。

等排隊的時候,周紹遠忽然來了句,“原來,是這種關系的親戚。”

季弦星一驚,眯着眼睛看他。

“別這麽看我,他們兩個站在一起,長眼睛的人都能發現。”周紹遠不緊不慢道:“不過也是怪了,見了鐘熠這麽多次我也沒覺得。但放在一起,啧啧……”

季弦星手指不自覺緊握,指甲摳進了肉裏。輕微的疼痛讓她忽然想開,即使他知道一切也沒什麽大不了,什麽事都不會改變。

“周紹遠。”她聲音不鹹不淡的叫他。

“嗯?”

季弦星看着他,嘴角勾起抹笑,随後沒有感情的說:“如果你不想被滅口,你就閉嘴。”

周紹遠一點沒害怕,反而眉間還有些松散,“還能開玩笑,那看來問題不是很大。”

季弦星淡淡的收回視線,又不放心的叮囑道:“別在奧奧面前亂說話。”

周紹遠輕“啧”了聲,有些不滿的看着她,“這些分寸我還是有點。”

房間的窗簾被他全部拉上,明明已經加班超過了三十幾個小時,他卻沒有絲毫的睡意。

心跳的很快,神經處在一種不正常的亢奮中。

鐘熠忽然擡手輕按了按太陽穴,低頭看着手裏的車鑰匙,眼底晦澀難辨。

他追出去的時候,有接待生忽然攔住他,說剛剛走出去的小姐有東西給他。

他被拍停了下來,接過一看,竟然是那輛路虎的車鑰匙。

鐘熠眼底的眸色沉的像是要滴出水來,手不自覺緊握,力氣大的快要把鑰匙捏碎。

就這麽不耐煩他管她,不耐煩到連那些喜歡的車都能不要,努力的要和自己劃清界限。

鐘熠眼中露出深深的怒意,深吸了兩口氣,仍是沒将心底的那團火壓下去。忽然大力一揚,手中的鑰匙飛出,砸到了門口擺的景泰藍花瓶上,發出一聲清脆的碎裂的聲。

他靠躺在沙發上,像是忽然失去了力氣,眼裏全是挫敗。

也不知過了多久,手邊的手機忽然響起,他快速接通。

那邊說了些什麽,鐘熠的輕垂着眸子看不出什麽,過了會才啞着嗓子說:“麻煩了。”

“鐘總說的哪裏話,您要是這麽客氣,下次再給我校捐實驗室我還敢不敢要了。”那邊人客氣道,同時又說:“不過已經畢業兩年了,是不是換了號我也不敢保證,他們家裏的緊急聯絡人也給您發過去了,您看看吧。”

挂了電話後,鐘熠打開手機,看着屏幕上的電話號碼,眼中全是冷沉。

那小孩看上去不過三四歲大,時間上看是剛到法國就發生的事,和她一起去的同學一定會知道些什麽。

他記得當時,弦星似乎喜歡過一個男孩,因為那個男孩還難過過。那個人和他們一隊,也在一起留學的名單裏。

鐘熠眸色越發的沉,他按着電話打了過去,手不由的握緊,骨節被他按得都在發響。等待的一分一秒,都讓他心口那股燃燒的火焰變得濃烈。

一秒,兩秒……

“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他冷笑了一聲,微微俯身将茶幾上的煙盒拿過來,抽出來了一根煙,随後點燃。

昏暗的房間裏,出現了一抹猩紅,看上去越發的紅。紅的能刺痛人的雙眼,又像是有着說不出的危險與壓抑。

煙圈将鐘熠的臉籠罩的看不清神色,煙燃到一半,他又撥了個電話過去。

這次,倒是出乎意料的被接通了。

電話那頭傳來了有些可愛的女聲,“你好。”

鐘熠眸色間沒什麽情緒,聲音溫淡道:“你好,請問是朱璇怡麽。”

他字正腔圓的,聲音也很好聽,讓人下意識的放下戒備,心生好感。

“我是,你是?”

“我是弦星的……舅舅。”鐘熠眸色暗了暗,又放柔了聲音說:“是這樣,弦星之前一直沒有回國,這次回來人好像有點低沉,她是不是在國外遇到了什麽事?你也知道,你們女孩子大了,有心事不愛和家人說,但我們都很擔心她。”

他聲音語速把控的得當,輕易的擊潰了人的心房。

朱璇怡忽然聽出了他的聲音,不确定道:“你是鐘總麽?”

鐘熠微微有些差異,“是我。”

“您來過學校做演講,當時我們還見過的。”

鐘熠沒有直奔主題,反而耐心道:“是的,我記得,當時弦星還想讓你們和我們一起去吃飯。”

朱璇怡徹底放下戒備,擔憂道:“弦星沒事吧?我當時家裏有事,去法國不到兩個月就回國了。那個時候看,她沒什麽事啊。就是人看上去沒什麽精神,胃口也不是很好,偶爾還會吐,她說是水土不服。”

鐘熠眸色一沉,“她才到法國不久就這樣了?”

“是啊……”

朱璇怡忍不住腹诽,不然時間久了,還怎麽叫水土不服啊。

等等,她忽然想到了什麽,有些不确定的說:“不過,好像弦星剛到法國的時候沒什麽事,就是人總是悶悶不樂的。我走前的半個月,她才開始沒胃口的。”

鐘熠眼中像是浪潮翻湧,沒有人知道此時他的心底刮過了怎樣的巨浪。

在法國不到兩個月,她就有了這些反應。

他閉上了眼睛,下颌線繃的緊直。

他又想到了那段時間,她的悶悶不樂。情緒低落到,連遠在臨城的沈柏川都察覺到了她的不對。

鐘熠睜開眼,壓下心底的悶痛,痛恨自己那時候因為那些不應該有的旖旎胡夢,而故意疏遠她,沒有早一點發現她的不對。

可越是這樣,他越恨不得把他混小子弄死。

朱璇怡一直沒聽到那頭的聲音,只覺得他是過于擔心。想到自己實在幫不上忙,同時也很擔心季弦星的情況,她又說:“或者你聯系一下阮微微,當時她們兩個是分到一個宿舍的。而且她大半年以後才回國的,比原本計劃時間多了三個多月呢。”

鐘熠斂了斂心緒,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好,謝謝。”

“你有她聯系方式麽,我這裏有。”

鐘熠想到了什麽,那句“有”到了嘴邊又成了,“沒有,宋正初的聯系方式您有麽,如果有麻煩也給我一下,謝謝。”

“有是有,不過……”朱璇怡解釋道:“他們兩個結婚了,聯系到一個就相當于都找到了。”

鐘熠眼底是濃濃的肅殺,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知道了,麻煩你了。”

“應該的,弦星她換號了麽,如果可以我打電話和她聊聊天,這樣心情應該會好很多。”

鐘熠這次眼底稍霁,由衷道:“我替阿星先謝謝你。”

兩個人又客氣了幾句,這才挂了電話。

……

鐘熠又點燃了一根煙,沉澱着情緒,等一根煙抽完,才又将電話撥過去。

頃刻間,那邊傳來了甜甜的女聲,“你好?”

“你好,是阮微微麽。”鐘熠沒什麽情緒道:“我是炫星的小舅,有些事想向你了解一下。”

“好的,您想知道什麽?”阮微微語氣十分客氣,可是語調中卻帶着防備。

鐘熠嘴角勾起抹冷笑。

“弦星這次回來人好像有點低沉,她是不是在國外遇到了什麽事?”

阮微微聲音有些不穩,“沒……沒有啊。她在國外什麽都沒遇到,我們就是正常的上課學習。”

她的表現,像是恰好驗證了自己的推測。

鐘熠語氣不緊不慢的,可是語調中卻帶着威壓,“怎麽阮小姐,你很緊張?”

“……我緊張什麽?”

鐘熠聲音冷的像是刀劍上束束戰栗的冰碴,帶着滔天怒意,“因為你們心虛,宋正初玩弄她的感情,而你又介入他們之間。讓她一個小姑娘,在異國他鄉面對那麽糟糕的狀況!”

他說到最後,因為怒氣聲音都變了調。

他不敢想,他的阿星是怎麽面對被人欺騙感情後,獨自生下孩子又不敢回國的。

只要一想,他就忍不住的想殺人。

阮微微有些荒唐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也帶着些怒意,“你說什麽?”

鐘熠冷笑道:“還想狡辯?”

“不是,咱們也別兜圈子了。您是看到弦星的孩子了是吧?但這和我老公和我沒有關系啊。”

阮微微又氣又好笑,她就沒見過這麽能腦補的人。

“她确實是被人欺騙感情了。當時我們住在一個宿舍,她懷孕的事誰都沒告訴,就自己一個人瞞着。孕吐到昏天黑地,她也只和我們說是水土不服。”

“後來,她肚子慢慢大了起來,我們才知道的。我當時就問她是怎麽回事,是不是被人欺負了,但是她什麽都不肯說。”

“不過看那個時間,應該是在國內。因為她在國外誰都不理,就一個人悶悶不樂的。我從來沒見她這樣過,她以前明明是個很明豔耀眼拽的不行的人。”

阮微微想到這個,即使過了四年也還是覺得很生氣。他們校花好嘛,被人又騙身又騙心的,還不負責任。

鐘熠一直沒說話,眼中神色翻湧着。

“我不知道我猜的對不對。”阮微微也有點自責,“當年,弦星好像喜歡過一個人,很喜歡那種,不過是個盲人。”

鐘熠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沒有了思緒,驚詫道:“盲人?”

“對,那個時候我就給她出謀劃策。說‘你長得這麽好看,只要人不瞎,穿好看一點,單靠顏值就能把人追到手。’”阮微微回憶道:“之後一個周末她好像就去了,回來後人就有點不高興,還把腳給扭了。悶悶不樂的說,誰叫自己喜歡一個瞎子呢。”

“而且當時我們還在比賽,時間很緊的。不過也難為她了,這種狀态下發揮的還能那麽穩。”

像是有一道閘門,将那流淌在時光裏的記憶全部放出。他想到了女孩漂亮的藍裙子,想個公主一樣笑語盈盈;又想到她跌坐在地上,疼得淚眼朦胧又死活不哭的樣子。

原來,是回來以後才悶悶不樂。

原來是這樣……

鐘熠眼底的神色快速變化着,他唇齒微張,像是覺得荒謬又覺得難以置信,又像是被巨大的喜悅沖昏了頭。

整個人都怔愣在那裏。

阮微微還是憤憤不平,“當時我就說,你什麽樣的人配不上,非要去喜歡一個瞎子。喜歡就喜歡吧,身體有缺陷也就算了。可怎麽眼盲,心眼也這麽壞呢。讓她一個人未婚先孕,到了國外那麽久也不知道來找,真的……沒有心的死渣男!”

“枉我當初還給弦星瞎出主意,我要是知道他這麽不是東西,我就算把所有學校的校草找過來讓弦星一個個挑,也非得斷了她的念頭。”

鐘熠回過神來,嘴角勾起抹自嘲的笑。

他是真的眼盲心也盲。

這麽些年,他怎麽就能沒看出來呢。

鐘熠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能在和我多說說她在國外的事麽,越多越好。”

阮微微被電話裏忽然傳來的這道嘶啞的聲音吓了一跳,卻也忍不住打開了話匣子。這個秘密她忍了四年,誰都不能說,只能和自家老公吐糟。

可是老公的耳朵聽得都被磨出了繭子,從開始的義憤填膺到最後她一開口人就嘆氣,然後走人。

鐘熠靜靜的聽着,聽她孕期時的各種不适;聽着她在發現胎動時的驚喜,和後來輕輕戳着自己的肚皮和孩子互動;又聽她後期身體變得笨拙做什麽都需要人幫忙的困境。

他的心像是被人生生的捅刀子,捅到最後沒有一處完整,裂成了碎片。

每一片都寫着悔恨與心疼。

阮微微說完,才發現外面天竟然已經快黑了,“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只陪她到了八月中旬,國內學校開學我必須回國,沒能陪她到最後。不過她好像早産了……”

鐘熠心一驚,“早産?”

“對,我回國以後也不放心她,就時不時的和她聯系。我記得她的預産期應該是在十月初的,可是八月底和她聯系的時候,她竟然已經生了。”

鐘熠的手不自覺的握緊,“……”

“那個時候她的狀态好像很不好,發消息也斷斷續續的回,後來幹脆不在回複我。我很不放心,就聯系那裏的同學,說她已經搬出學校住了,好像還休學了半年。”

鐘熠覺得似乎自己的心已經感受不到痛了,過了很久才啞聲道:“謝謝你照顧她,如果還知道她其他的事,可以随時聯系我。”

電話結束後,鐘熠靠躺在沙發上,再次點燃了一根煙,只夾在指尖,卻沒抽。

等到煙灰落在手上,他才回過神來。拿出手機來,想給李項明打個電話。

卻發現指紋鎖怎麽都解不了,他心裏燥郁陡生,卻又悶在那發不出去。

又怎麽,好意思發呢。

就着指尖的星光,才發現手上竟不知何時受了傷,全是血。

他像是失去了痛覺,亦或是痛麻木了一樣。面無表情的抽出紙巾擦了擦,随後将手機解開。他要和李項明在确認一些事。

電話很快被接通。

“當年我喝醉,你給我換好衣服以後發生了什麽?”

李項明不明所以,過了幾秒才回過神來,知道這是在說當年在北京喝醉那天。

他有些茫然道:“我就出去了啊,沒……沒發生什麽啊。”

“阿星……”鐘熠吞咽了下喉嚨,艱難道:“一直在我房裏?”

李項明不确定,只說:“我走的時候,季小姐确實還在您房裏,什麽時候走的我就不知道了。”

鐘熠輕捏着眉心,忽然覺得有些喘不上氣來。他下意識想起身順順氣,可人才站起卻又直直的倒了下去。

發出一聲悶響。

“鐘總?”李項明聽到聲音,有些擔心的揚聲問,“鐘總您沒事吧?”

鐘熠拿起手機,聲音啞的不像話,“給我訂一張去法國的機票,越快越好。”

他擡眸看着天花板,原來最改千刀萬剮的那個,竟然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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