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死去的月桂樹

哈迪斯對于赫爾墨斯的到來并沒有太大的驚訝，偶爾他來到地面帶走那些亡魂的時候，赫爾墨斯也經常會把一些新的亡魂引導他的身邊，直接從哈迪斯打開的道路進去，這樣赫爾墨斯就不需要再跑一趟了。

赫爾墨斯帶來的亡魂是一個女子，墨洛斯看着那個人，微微皺起眉毛。

他十分肯定，那個女子不是一個普通的人類，但是墨洛斯看不出她到底是什麽。

墨洛斯坐在馬車上不出聲，只要沒有太大的意外，那麽沒有人能看到他的存在。

眼看着赫爾墨斯越走越近，墨洛斯有些緊張，但是有哈迪斯在自己的身邊，他不覺得自己會有多大的危險。

“達芙妮。”哈迪斯看着對方漸漸走近，開口說道。

女子朝着哈迪斯行禮，沒有對于自己死亡的過多的悲哀，美麗的面容上沒有太多的表情，隐隐約約能看到一絲溫婉的笑容。

墨洛斯眼皮子一跳。

有關月桂樹的傳說立刻出現在腦海之中。

但是沒有人告訴他達芙妮變成月桂樹之後會變成什麽樣。

阿波羅選擇了月桂樹的樹葉來制作自己的桂冠，用木材做自己的豎琴，以花朵裝飾自己的弓，曾說出哪怕達芙妮變成月桂樹也依舊愛着她的話。

并且他賜予了月桂樹永遠的年輕，以至于月桂樹成為長青植物的一種。

哪怕後來又傳言阿波羅喜歡上別的女子，但是至少在他聽到的傳說之中，阿波羅的桂冠的材料從來都是月桂樹的樹枝，沒有變過。

可是除了這些，他就再也不知道其他了。

但是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還是隐約知道一些別的。

比如說哪怕達芙妮變成了月桂樹，但是既然阿波羅賜予這棵樹永恒的年輕，那麽按照道理，達芙妮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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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還是由赫爾墨斯引導來到這邊。

現在種種的跡象告訴他，達芙妮已經死了。

也就是說，她所化身的那棵月桂樹，已經枯死了。

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阿波羅雖然沒有宙斯那樣的力量，但是賜予已經化為植物的達芙妮永恒的年輕他還是能夠做到的，除非阿波羅死去，又或者說他把自己賜予的東西收回來，不然的話他所賜予的一切不可能失效。

可是事實證明，這一切的“不可能”已經化為“可能”。

而很明顯，哈迪斯對此沒有任何的驚訝。

他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明白了，同時也是示意赫爾墨斯可以走人了。

而赫爾墨斯從來就與哈迪斯沒有太多的交流，既然哈迪斯明顯着趕人，那麽他自然也樂得從命了。

但是在離開之前，他四處看了看，然後笑道：“冥王今天居然放着自己的馬車不用嗎？”

墨洛斯深吸一口氣，然後看着赫爾墨斯。

馬車現在是隐身的，哈迪斯的力量足以讓他們都消失在別人的面前。

只要他不亂動，赫爾墨斯不會發現異樣。

“這不是你應該關心的事情，赫爾墨斯。”哈迪斯冷聲說道。

赫爾墨斯沒有再多說什麽，只是行了一個禮，然後離開了。

哈迪斯看着赫爾墨斯離開，忽然跳上了馬車，順手還拉着達芙妮也坐了上來。

只有來到馬車之上，達芙妮才看到了一直坐在這裏的墨洛斯。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是沒有過于緊張，還向着墨洛斯行了一個簡單的見面禮。

能坐在冥王的馬車之上的人必定不簡單，但是她不知道對方的身份，所以只是行了簡單的見面禮。

馬車緩緩啓動，走向通往冥界的道路，墨洛斯回過頭看了一眼這片大地，卻驚訝地發現赫爾墨斯站在不遠處一直看着他們這邊——又或者，是看着這條通道。

墨洛斯回過頭。

無論赫爾墨斯看着的是這條通道還是疑惑忽然消失的哈迪斯，都與他無關，回到冥界之後，他大概再也不會離開冥界了，往後奧林匹斯再來人，躲着就是了。

馬車駛進冥界，連接冥界與人界的通道緩緩關閉，赫爾墨斯微抿着嘴唇，最終也轉身回到奧林匹斯之中。

冥界，哈迪斯帶着墨洛斯下了馬車，達芙妮沉默地跟在他們的身後。

哈迪斯沒有帶着墨洛斯回到後殿，而是帶着他來到大殿的王座上。

達芙妮跪坐在下面，墨洛斯看着她，不知道哈迪斯想要做些什麽。

“你來。”哈迪斯輕撫墨洛斯的頭發，低聲說道。

他來？

墨洛斯側頭看着哈迪斯，對方在他的額角印下一吻，像是鼓勵。

墨洛斯深吸一口氣。

他來就來，要是處理不好，還是哈迪斯不是嗎？

“達芙妮。”他緩緩開口，或者是習慣了，一旦要處理亡魂的事情，墨洛斯就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帶任何感情地去面對他們，才不會被他們的悲傷抑或痛苦所影響，“阿波羅賜予你了年輕，按理來說，你不應該出現在冥界。”

也就是說，轉世不适合她，她生前的所作所為也不适合投入地獄，但是也不能進入愛麗舍。

“你是自願将肉體與靈魂剝離的？”

變成月桂樹不代表她沒有了思想沒有了感情，她依舊能感受到自己周圍的一切，只是她再也變不回去而已，阿波羅因為她這樣的選擇痛苦不已，卻以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對達芙妮的愛意，至今為止，他的承諾還未失效，他的桂冠，他的弓以及他的琴的材料都是月桂樹。

難道說是達芙妮厭惡阿波羅到不能容忍阿波羅在自己變成樹木之後用自己的樹枝以及木材等等等等去裝飾自己，所以幹脆舍棄了生命？

不可能吧，要是真的厭惡至此，當初應該直接自我了斷而不是請求自己的父親幫助自己吧？還是說墨洛斯的思維方式不适用于這裏？

達芙妮看着墨洛斯的位置就知道墨洛斯的身份，王座之下只有王後的位置，她變成了月桂樹，不知道奧林匹斯山上的風起雲湧，阿波羅也不可能每天什麽都不做就對着月桂樹說話，所以她對于冥後是一個少年并沒有太大的驚訝。

“是的，殿下。”她回答道。

她的聲音有種空靈的美，有傳說達芙妮是一只精靈，也有傳說她是河神的女兒，所以屬于海仙女，墨洛斯對她的了解不多，但是單單從她一開始被赫爾墨斯帶來直到現在的表現，墨洛斯就不由得暗暗點頭。

這樣的達芙妮，确實值得阿波羅如此瘋狂迷戀，雖然這樣的瘋狂的起因是因為厄洛斯手中的那把箭。

“你将永遠徘徊在冥界，不被冥界所庇護，若是遭遇同樣游蕩的亡靈們，你将有可能被拉入冰冷的冥河河底，永遠被困在最底下，你明白嗎？”

阿波羅賜予她年輕，原本可以讓月桂樹永遠不會枯萎，只是沒想到，這樣的“禮物”卻在達芙妮成為亡魂之後成為她的束縛。

她将不被允許轉世，生前所作所為不足以把她囚禁于地獄，但是她也不能進入愛麗舍。

那麽她将成為游蕩在冥界的一只亡魂，不被庇護，若是不小心被冥河中的亡魂拉入河底，那麽她将永遠被囚禁在那裏，直到她的靈魂被冥河吞噬得幹幹淨淨。

達芙妮恭敬地跪伏着，她沉默地表示自己接受了冥後的處理，沒有為自己辯解的意思。

墨洛斯回過頭看了一眼哈迪斯，有哈迪斯在身邊的時候，他處理完一件事總會想要看看對方，來确認對方對他的決定有沒有別的建議，但是哈迪斯依舊是面無表情，很顯然，他不打算告訴墨洛斯這樣處理是對的還是錯的。

墨洛斯咬咬牙，把阿卡拉利喚了進來。

阿卡拉利進來的同時還拿着一個冥石榴。

她把石榴遞到達芙妮，達芙妮接過來，将冥石榴上的果實緩緩吃掉。

吃下冥石榴，她将會永遠被留在這裏，哪怕日後後悔了，也不可能離開冥界。

但是哪怕吃得緩慢，她卻異常堅決，沒有任何的遲疑。

在吃完冥石榴之後，阿卡拉利把她拉了起來。

“先讓她住在你那裏。”哈迪斯終于發話了，但是沒有對于墨洛斯的處理有任何的補充，很顯然，他并不打算幹涉墨洛斯的決定，“等……”

話沒說完，整個冥界忽然震動起來。

哈迪斯微微皺眉，在一瞬間就把墨洛斯拉入自己的懷中。

阿卡拉利也扶住了達芙妮，下一刻，整個冥界天搖地動，若是放在人界，這絕對是能讓房屋倒塌的大地震。

伴随着強烈的震動，從遠處傳來如同野獸一般的咆哮聲。

哈迪斯把什麽東西往外扔去，那東西化成一道刺眼的光芒，直沖殿外。

于此同時，墨洛斯能感覺到奇怪的力量正在冥界之中蔓延，那是一種與冥界的力量十分相似的力量，強度足以控制大半個冥界。

墨洛斯有了冥後神格，控制着這個冥界，這種力量的出現，就像是有人正在試圖從他手中搶走他原本緊握着的東西。

有人正在試圖越過他——或者說，越過他和哈迪斯——去控制這個冥界。

“怎麽回事！”墨洛斯抓着哈迪斯的手，有些驚疑不定地問道。

“塔納托斯！”墨洛斯冷聲喊道。

塔納托斯瞬間出現在大殿之中：“陛下，塔爾塔洛斯傳來的震動。”

“發信息去奧林匹斯，另外讓人傳信波塞冬。”哈迪斯抱起墨洛斯，面色凝重地往內殿走去。

塔爾塔洛斯。

墨洛斯雙手環着哈迪斯的脖子，心中升起濃濃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