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除夕
楔子
我和卓石已經認識了有七年了,這七年裏,我們有時候像同學,有時候像朋友,有時候像戀人,有時候像兄弟。我也說不出具體我們是什麽關系,我們有時候很親密,有時候又有些陌生,可以很久不聯系,再見面的時候,又可以像是昨天剛剛見過。
我們是高一的時候認識的,他坐在我的左後方。胖得把眼睛擠成了兩條縫,小鼻子小嘴的,十分愛笑。我跟他熟識,是因為他是李月松的發小。
那時候我偷偷喜歡着小白,我們三個人總是混在一起。後來因為種種原因,我不再跟小白聯系,三個人的小隊,就變成了兩個人,但小白一直沒有從我們兩個之間消失,他的存在,讓我清醒,也讓卓石明白,只要我心裏有小白一天,我們兩個人的小隊,就一直是三個人。
我是喜歡卓石的,但又不是除了他,別人不行的那種愛。我對他的定位很不确定,卻又十分珍視。所以我一直把他放在一個清清楚楚的兄弟位置上,明明白白地告訴他我們的關系。這樣以來,誰逾矩,錯就在誰。
卓石在我心裏,是一個比較特別的人,以前我總是不在意他,而這一年,經歷了很多,也成長了。能把很多事情看清楚明白了。所以想把我跟卓石的事情寫下來,也許無趣又矯情,但想把江湖先放一放,談一談日常。
“外面開始放鞭炮了,思存你去陽臺看一下,算是給你過生日。”葉思存的媽媽在廚房喊道。
葉思存心裏想着,真是親媽。
過了二十幾個年,越過越沒有年味。往年在除夕,一大早就有人放鞭炮,今年過了中午才聽到鞭炮聲。葉思存來到陽臺,扒着窗框往下看。各家年夜飯的菜品摻雜着鞭炮的煙味,彌漫在空氣中。
“老哥,生日快樂!”葉如荼湊過來塞到我手裏一個小盒子。葉思存揉了揉葉如荼的頭發笑道:“不錯嘛,知道心疼老哥。”
“那當然了,老哥可是世界上我第二愛的男人。”葉如荼腆着臉,“每次我過生日都送我那麽貴的禮物。”
“第二?”葉思存抓住重點,“那誰是第一?”
葉如荼高三,芳華正茂的時候,長得又漂亮,最近每天出門都會塗脂抹粉的,葉思存早就懷疑了。如果知道那個小兔崽子想打他妹妹的主意,葉思存一定打斷他三條腿。
“爸爸,老哥想撼動您在我心中的地位。”葉如荼朝客廳喊。爸爸在看電視,沒有理她。
葉思存拆開包裝,裏面一根純黑的皮筋。葉思存戳一下葉如荼的額頭嫌棄道:“你哥的生日一年才一次,你就送個這玩意?”
“禮輕情意深,你沒看到包裝嗎?我費了一下午才做好的。”葉如荼拍開葉思存的手。
“不是你用剩下的吧?”
“怎麽可能,你可是我親哥!”葉如荼嚷嚷着,“我是從新買的一包裏挑出來給你的。”
葉思存念的是藝術大學,主修表演。受了幾年的藝術熏陶之後,也想在自己身上添點藝術氣息,穿衣打扮就跟普通人不太一樣。今年特意留長了頭發,可以在後面紮個小辮。
聽完了鞭炮,葉思存屁颠屁颠地跑到廚房去給媽媽一個擁抱說:“媽媽,謝謝您生了我。”
“哎呦,酸得我都不用加醋了。”媽媽笑了會兒說,“怎麽樣?又長大了一歲,有什麽想法?”
“想法就是畢業後努力工作,孝敬爸媽。”葉思存說的有模有樣的。
“行了,別貧了。今年暑假走的時候就告訴你,要在大四找個女朋友,現在怎麽連點消息都沒有?”媽媽一邊菜一邊說。
葉思存想不通為什麽上學的時候,父母千叮咛萬囑咐,千萬不要談戀愛,談戀愛影響學習。可是一畢業就逼着找女朋友。葉思存的爸媽還提前了一年。葉思存的媽媽打算的很好,葉思存在上大四,正是學校和社會相接的時候。現在在學校裏抓一個好姑娘下手,免得進了社會,葉思存一無是處,沒有姑娘看上他。
“您以為學校的女孩子是娃娃機裏的娃娃啊?說抓就抓?”
“你抓還不一定抓得住呢,何況不抓?”
“我親愛的媽媽喲,您兒子在您眼裏就這麽差勁嗎?實話告訴您吧,現在學校裏喜歡我的姑娘一大把一大把的,我都不屑看他們一眼。”葉思存說的是實話。葉思存從小嘴巴甜,五六歲的時候就哄得鄰居小姑娘把零食全送給他吃。大學之後撩妹技能更上一層樓,無論是學姐、學妹還是女老師,都對他青睐已久。
媽媽毫不掩飾地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媽媽,您這麽明顯的嫌棄,兒子的心都要碎了。”葉思存揉了揉自己的胸口,滿臉委屈。
媽媽塞給葉思存一盤切好的水果說:“一邊吃去。看看你這身打扮,長袍馬褂的。直接去山上做道士得了,也不用結婚。”
葉思存喂給媽媽一塊水果說:“女士,這可不是長袍馬褂哦。而是愛的戰甲。”
“還不出去?”媽媽嫌棄,“沒看到我手裏的刀嗎?”
葉思存把水果端到客廳,對爸爸說:“老爸,還是您好,知道自由對于一個男人的重要性。”
爸爸叉了一塊水果放進嘴裏,眼睛沒離開電視:“我跟你媽的态度是一樣的。”
葉思存踢了偷笑的葉如荼一腳,仰在沙發上看電視。
葉思存生在除夕,二十多年了,從沒好好過過生日。除夕本來就在慶祝,頂多給葉思存道句生日快樂,含糊着就跟年一起過了。
外面鞭炮聲逐漸多起來,葉思存看了看手機,已經五點了,再過一會兒,就該吃晚飯了。葉思存點開聯系人,找到卓石,糾結着要不要打出去。人來給你過生日,是你的榮幸,不來的話,催着別人來,那就變了味。
葉思存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劃拉着猶豫,突然屏幕顯示了卓石,葉思存以為自己一不小心打出去了,條件發射就挂斷。挂了才反應過來,剛剛是不是打進來的電話?葉思存頭上布滿黑線,重新給撥了回去。
“你有病啊,挂了又打過來?”卓石大聲說。
“我這個是北京號,不是為了給你省話費嗎。”葉思存賠着笑臉。聽到卓石電話裏傳來跟小區裏同樣的鞭炮聲。
“你在樓下?”
“知道還不趕緊下來?”
葉思存套上外套,飛速奔下樓。這是卓石給葉思存過的第七個生日,也是兩個人認識的第七個年頭。今年暑假的時候葉思存去實習,在家裏待了沒幾天,沒見到卓石,這次見卓石,跟上次見他,已經隔了整整一年了。
卓石瘦了很多,他正在創業,沒有合夥人,又是創業初期,沒有員工支出,所以幾乎所有的工作卓石都要親自參與。
“瘦的我都能看到你的瞳孔了!”葉思存湊過去取笑卓石。
“是不是找茬?”卓石拳頭在葉思存眼前晃了晃。
葉思存雙手握住卓石的拳頭驚訝道:“你砂鍋那麽大的拳頭呢?怎麽變成小土豆了?”
“我還有事,跟你貧不了幾句。”卓石遞給葉思存一個禮盒。是一只手表。
“大過年的你給我送鐘……表,也太不吉利了吧。”葉思存嘴上雖然這麽嚷嚷,還是開心地把手表戴在手腕上,剛剛好。
“你又瘦了。”卓石說。
“你的眼是體重計啊,我媽都沒看出我瘦了。”
“以前你手腕圍度是我三根手指的圍度,今年我還是用手指量的,我瘦了,你肯定也瘦了。”卓石說。
“手指圍度不容易變化的。”要體重變化很大才能看得出變化,“你瘦了多少?”
“現在一百九了。”
“瘦了七十斤?那豈不是從你身上掉下來大半個我?”葉思存轉而壞笑着說:“那這樣一來,你身高體重都是190了。如果另一個數值也是190就完美了。”
“你想試試?”卓石往葉思存身邊靠了靠。葉思存手撫在卓石肚子上把他推回去說:“就怕再長也越不過山丘,還是回去減減肚子吧。”
卓石胳膊勾住葉思存的脖子,敲着他的腦袋說:“我瘦了這麽多一點都不心疼,還嫌棄我。”
葉思存抓着卓石的胳膊求饒,卓石胳膊松開了,手卻抓在葉思存的小辮子上:“什麽毛病?”
葉思存把辮子從卓石手裏奪出來說:“你懂個屁。”
“還說上髒話了。你說你高中那時候多好,留個小蘑菇頭,白白淨淨的也不愛說話。就跟小姑娘似的。”卓石說着就去別葉思存的胳膊。
葉思存回擊着說:“你說你高中那時候多好,跟個瑜伽球兒似的,看我哪哪都好,也沒有現在事兒。”
“666,幾天不見,這北方話說得越來越好了哈,給我來幾個胡同。”
“廟兒胡同兒,井兒胡同兒,胡同兒裏邊兒四合院兒。”葉思存嘴溜得帶來了一股京味兒。卓石笑着看了一眼來電,挂掉。
“誰的電話啊?還不好意思在我面前接?”葉思存一下把卓石的手機抓過來,是一個陌生號碼。
卓石把手機拿回去說:“就是工作。”
“大過年的還談工作的事呢。”
“你以為呢。廠裏的設備主要供出口,洋人跟着你一起過年七天假啊?”
“那你不接沒關系?”葉思存愛玩,但不願意打擾別人的工作。
“都來找你了,還接什麽啊?”
葉思存裝模作樣地拍了拍卓石的肩膀說:“看着你這麽用心地在工作,我就放心了,孩子長大了啊。”
“你踮着腳不累嗎?”
“你不揭穿我能死?”
“你說你怎麽就不長了呢?當初你跟李月松差不多高,現在他都一米八多了。”卓石把胳膊墊在葉思存頭上。
卓石一直叫李月松的名字,葉思存則是有意避開李月松的名字,叫他小白。
葉思存推開卓石怒道:“別拿身高來唬人。我沒見到他之前,都不相信他比我高了。”
“行啊,那我們去見他。”卓石拉起葉思存的胳膊,“今天早上李月松還去我家送炸丸子來着。”葉思存在原地一動不動,卓石笑道:“你又不敢去。”
“我是不敢去。”李月松在葉思存內心深處柔軟的位置,一戳就疼。在李月松的事情上,葉思存從來都是認慫的。不用見到李月松,僅僅是提到他,葉思存就矮了半截。葉思存讨好卓石:“你給我發張他的照片好不好?”
“你說什麽?”卓石皺眉。
“你看我現在都二十好幾了,可他在我印象中,還是當年十幾歲的樣子,你就不能給我發張他的醜照,讓我斷了念想?”葉思存都快撒嬌了。
卓石捏着葉思存的肩膀說:“看來你真是皮癢了。”
葉思存和卓石扭打在一起,兩個二十幾歲的成年人了,跟小孩子似的。
兩個人打的氣喘籲籲的,出了一身汗,坐在小區的長椅上休息。
卓石垂着眼簾說:“我覺得聯系我們兩個人的就只是李月松。如果哪天你心裏沒有李月松了,估計我們也就不會有交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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