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立夏

“最近工作怎麽樣？”卓石電話裏的第一句話，更加讓葉思存懷疑了。

“不怎麽樣。失業了，現在閑着呢。”對卓石，葉思存也沒什麽好隐瞞的。

“閑着就先閑一陣呗，你那工作老熬夜，對身體不好，不做也罷。”

“站着說話不腰疼。”葉思存自言自語。

“你說什麽？”

“沒什麽。”

“你看你都瘦成什麽樣了。趁閑着的這段時間好好休息一下，養養膘。”

“我走的是偶像路線，又不賣肉，養什麽膘？”葉思存翻了個白眼，“而且我根本不瘦，別老拿我跟你這個胖子比。”

“都成杆了還不瘦呢。”

“那是你沒見過我的八塊腹肌。”

“在那邊待不下去了就回來。我們一起創業，賺了錢五五分。”卓石說的很誠懇。

“不就是工作嘛，我很快就會找到的。”葉思存說。他明白卓石說的五五分是什麽意思，一旦回去，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羅雨琛走了之後，葉思存在網上發了出租另一間屋子的信息。羅雨琛走了，葉思存又丢了工作，吃飯都成問題，更別說交房租了。可是來看房的一聽葉思存是二房東，就顯然不樂意，還各種殺價，葉思存就一直耗着，房子一直沒租出去。

室友和工作突然全部失去，葉思存過上了慢性折磨的生活。

葉思存性格倔強，來了北京之後，無論遇到什麽情況，都不輕易問家裏要錢。所以在沒有收入的這段時間，葉思存就宅在屋子裏吃粥。然後就是瘋狂投簡歷和沒完沒了的面試，要麽是葉思存看不上面試公司，要麽是面試公司看不上葉思存。

一個血氣方剛的男孩子，沒了食物供給，吃了一個月的粥，身體就變得很差，去不掉的黑眼圈，剪不完的倒刺，全身軟綿綿的，做什麽都沒力氣。偶爾饞的不行了，就去超市買一包最便宜的水餃來吃，雖然達到質量标準，可是吃起來還是有一股臭臭的味道。

最讓葉思存氣不過的是，去超市買米，想少買點其他種類的米摻着吃，只吃白粥都快吐了。葉思存沒有長遠打算，就只想買一點點解解饞，售貨員卻拒絕給葉思存稱重，打量了一下葉思存說：“只能大袋買，你愛買不買。”

葉思存當即就想把那米袋扔在售貨員的臉上。可念在她跟葉思存的媽媽年紀差不多，也就把米袋丢在米堆了。

葉思存本來就腸胃不太好。經過這一個月的折磨更是雪上加霜。偶爾吃一頓飽飯，就好幾天又吐又拉。

困境之中，葉思存減少了跟所有人的聯系，一個人去承受的時候，沒有那麽難過，如果別人過來一關心，葉思存反而無所适從。不過也不全然是壞事，還有好事。

葉思存有天晚上夢到李月松。李月松來北京找他，只說了一件事 ：他結婚是家裏逼的，他跟那女孩子相親認識，根本就不喜歡她。

夢境很真實，葉思存聽到李月松這麽說，心裏很明白這是做夢。在夢裏沒什麽好隐藏的，葉思存說：“嗯，我知道這是在做夢。”

李月松一臉認真地告訴葉思存這不是做夢。還掐葉思存的胳膊。葉思存看着李月松認真的樣子，苦笑。葉思存在夢裏祈求自己可以晚點醒來。這樣就可以多看李月松一會兒，雖然他還是高中時候的模樣。

葉思存跟李月松聊着天笑醒，醒來之後還開心了一天。

葉思存說不上來李月松對于自己的意義，李月松是葉思存多年來想忘記的人，可就在葉思存也覺得已經忘記的時候，突然出現，輕而易舉牽動葉思存的情緒。

一個月很快過去，葉思存沒有錢交房租，房東并沒有給葉思存留情面，直接趕人。

正在葉思存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收到了導演助理的面試通知。經常有劇組來北京拍戲，也常常看到有招導演助理和群演的。葉思存學的是表演，又是不錯的學校，還沒畢業，沒經歷過世事，心氣兒難免高。群演這種事葉思存怎麽都說服不了自己。而導演助理跟他本專業不相關，從來也沒有試過，不知道能不能做好，以前也就沒有投過這樣的簡歷，可是這次看待遇不錯，包吃包住不說，還給挺高的工資，葉思存就投了簡歷，卻沒想到中了。

公司看了葉思存的簡歷，當即就聯系葉思存，讓他看看哪天合适來公司簽合同。

晚上給爸媽打電話，想告訴他們這個消息。有點激動，有點興奮，還有點緊張，畢竟導演這一行，一直是葉思存的夢想。

爸爸接的電話，看到是葉思存打來的，第一句就問：“思存啊，還有錢嗎？”

本來的激動興奮和緊張，被父親的這一句話全部吹散，葉思存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打了個哈哈說：“有，剛找到新工作，包吃包住，不用租房了，沒什麽花錢的地方。”

爸爸說：“沒錢了說就行，一個人在外面不要硬撐着。”

又跟父母聊了點別的，葉思存挂了電話，更加堅定了要在北京闖出一番名堂的決心。

第二天一早，葉思存就帶着自己的全部家當到了約定的地方。人事部說的是來接他，可是葉思存等了很久遲遲沒有人過來，再打電話過去的時候，人事部的電話是另一個人接的，操着一口濃重的口音說：“你到啦？劇組今天比較忙，不能馬上去接你，不過我給你叫了輛車，你再等一會兒。

葉思存又等了大半個小時，車終于來了，是一輛沾滿了灰塵的面包車。司機是個大漢，搖下車窗沖葉思存吼：你叫葉思存？

葉思存點點頭。

司機大拇指指了指後面的座位：“上車。”

葉思存上了車，司機開得飛快。葉思存很開心，滿心期待。葉思存的夢想是做導演，本想用表演曲線救國，可沒想到現在一步就踏上了導演這條路。也不用去美國進修了，在實際拍攝過程中好好學習一下，說不定比去美國進修還有用。

到了目的地，司機把葉思存催下車，伸手就要50塊錢。

葉思存身上沒多少錢，司機一口要葉思存幾天的口糧，葉思存心裏自然不樂意。

葉思存問：“你不是劇組的車嗎？怎麽還收費啊？”

司機說：“今天劇組忙得要死，我是他們外面找來的。不屬于劇組。”

葉思存不情不願地掏出五十塊錢來給司機。

公司在一幢巨大的寫字樓裏，裝修很簡單，牆上挂着劇組的工作人員和一些明星的照片。負責跟葉思存簽合同的是一個叫珍妮的女人。

珍妮應該是整容失敗了，用濃妝來遮掩，反而欲蓋彌彰，奇怪的表情動作讓葉思存很不自在。

珍妮在葉思存看合同的時間，像個知心大姐一樣，跟他講述北漂的辛酸。還讓他好好注意，千萬不要被騙了，現在騙子太多了，你都想不到他有什麽招來騙人。

葉思存領了珍妮的好意，準備簽合同，珍妮卻阻止葉思存了。

珍妮說：“我之前面試過不少大學生，都說是不怕吃苦，抱着偉大的夢想來的，可是沒幾天就受不了走人了。你既然來了，就要做好心理準備，劇組的條件是很艱苦的，常常拍戲到淩晨，你要是受不了，就這份合同都不要簽。”

葉思存承認自己有點矯情，吃點苦就會覺得委屈，一人性就想走人，可是對待夢想這件事，葉思存不馬虎。當初在劇院，別的實習生都受不了了，葉思存還在一個人撐着。

葉思存很認真地說：“我不會放棄的。”然後簽了名字。

葉思存簽了合同就安排了入住。

員工宿舍是一間二十幾平的房間，裏面是上下鋪，加上葉思存一共住了9個人。擁擠的床擋住了大部分陽光。葉思存想着，可以暫時住在這裏，等發了工資，再去外面租房。

無論地方好壞，總算是先安頓下來了。躺在床上的葉思存想着身上剩下的錢，平均分成了等份，作為每天的花銷，好讓自己可以熬到第一次發工資。

第二天一早葉思存還在睡，就聽到屋子裏吵吵嚷嚷。

葉思存揉了揉眼睛坐起來，這才發現所有人盯着他看。

“怎麽了？”葉思存奇怪，這一天剛開始還什麽都沒做呢。

一個光着背的平頭男生毫不客氣，沖着葉思存吼道：“我的錢包不見了，是不是你偷的？”

葉思存見他不分青紅皂白亂冤枉人，火氣加上起床氣竄到喉嚨口了。但還是把火氣往下咽了咽，盡量平和道：“我剛來怎麽知道你的錢包放在哪裏？”

平頭男生兇巴巴地說：“我還沒說你沒來的時候還沒有這些事呢。”

葉思存把套頭衫穿上，從床上下來，站在門口說：“我身正不怕影子歪，你們搜吧。”

幾個人到葉思存窗前，把他的行李打開。一件一件地搜。葉思存就穿着內褲和套頭衫站在門口，一副落魄君子的模樣。

幾個人正翻着東西，珍妮來了。她進門先看見葉思存，上下打量了一下葉思存，問：“你穿成這樣站街呢？”

葉思存也不說話，就看裏面的室友。珍妮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兩條黑亮的眉毛沒有任何變化，卻确确實實聽出她生氣了。他沖着一群人吼道：“你們幹嘛呢？馬上就開工了，還不滾出去？”

幾個人見珍妮發火了，趕緊穿好衣服出門。

葉思存穿好衣服問：“那早飯怎麽解決？”

“到了片場有盒飯。”珍妮推着葉思存出門。